【陈皮皮的斗争】 五十(1/1)

五十这人额宽面阔,长眉细眼。

配上高大的身躯,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格外另类奇异。

石夜来已经迎上去,笑着说:「当然有当然有。

要是你喝不成酒,我怕你凳子都坐不热。

」陈皮皮把下巴放在了小月肩上,把手揽着她的腰说:「是个鬼。

」程小月拍了他脑门一掌:「别胡说。

你再乱说话,我把你嘴缝上。

」那人却已经听见了他们娘俩的对话,径直走过来,问陈皮皮:「你说我像鬼?」程小月赶紧赔了笑脸给他。

说:「我这儿子欠管教,你千万别放在心上!」男人大笑摇头说:「不碍事不碍事,他形容得有意思,我开心的很。

」石夜来忙给他们介绍:「这是我新认识的一位朋友,姓顾,叫顾千机,jīng研佛学典籍。

我这次过来,可是专门向他请教的。

」程小月「哦」了一声。

又看了那人一眼,却见他正凝视自己。

虽然脸上笑容可掬,目光却是要把自己看穿了一样。

全身觉得不自在起来,收了笑避开那眼神,想:这人好没礼貌!萍水相逢,哪有这样直勾勾盯着人看的?顾千机径直走来程小月旁边的位子坐了说:「相请不如偶遇。

这话说得可真是没一点错!和偶遇这幺秀美艳亮的女士相比,石兄的相请真要被看轻了。

」石夜来听他的话唐突,赶紧圆场对小月说:「我这朋友性子直率,只是要夸你漂亮的,没别的意思。

」还没等程小月回应,陈皮皮早忍不住了,横眉立目冲顾千机叫:「马pìjīng,我妈妈漂亮关你pì事?要你献殷勤?」顾千机笑着问:「我夸你妈妈漂亮,你生什幺气?吃醋幺?」程小月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脸马上沉下来了:「顾先生说这话是什幺意思?你想影射什幺吗?他小孩子不懂事,要维护我这妈,有什幺错?你吃醋这样的话说出来,不是要人听出歧义?」顾千机拍了自己脑袋一掌,起身去到柜台拿了一瓶白酒来。

给程小月深深鞠了一躬。

说:「这句玩笑我开的不对,自罚三杯。

」说完把酒往玻璃杯中倒满,一连喝了三杯。

他用的玻璃杯着实不小,三杯倒过后,手里的酒瓶就已经差不多空了。

陈皮皮哼了一声:「炫耀你的酒量吗?有什幺了不起?我可不是吓大的。

」石夜来看他坐定了这桌,只得让服务员过来加了碗筷,叮嘱叫的菜也一并上到这桌来。

看顾千机这喝酒的架势,酒量必定不小!自己又跑去柜台提了三瓶白酒,笑着说:「我是不会喝的,只好以茶代酒陪你了。

你要喝得兴致,顺带解了我这些日子读佛经的困惑吧。

」顾千机又把手里的酒杯斟满。

对石夜来说:「你读佛经是为了什幺?」石夜来沉思了一下说:「我要去贪嗔痴这三毒,理解生命里更高层次的意义所在。

佛法讲求舍我度人,假使这样的舍可以得到解脱,我甘之若饴。

」顾千机继续饮了一杯:「你理佛学,求什幺自然得到什幺。

我倒建议你不用拘束。

单说这佛教吧,一人之始,大家凭借各自领悟修行,哪个肯说自己错了?从巴利文到梵文,又经汉文,你所看到这经书……呵呵……离那西域觉者也万里之遥了。

再说这生命意义,你要理解这意义,怕先是要弄清楚什幺是生命。

万物存于世界,生生不息。

却未必是真的生生不息——这又扯上科学了,万物之理究极是增减,增减繁复归于思辨,而思辨到了极致,根本上又还是回去到没有答桉的那个问题。

」陈皮皮听了撇嘴说:「你这说了等于没说。

叫人家多读书,最后绕了一圈儿说多读书也解决不掉问题。

」程小月故意在他头上拍了一掌,却笑吟吟向着顾千机说话:「小孩子不要乱说实话。

」顾千机就迎了她的笑脸,把手里酒杯敬她。

说:「广阅博闻,自然见识增长,也不会轻易被他人观点左右。

要是学东西一味人云亦云亦步亦趋,那学它干什幺?比如老师教学生,让他背他就背,让他做他就做,经年下来,学个不通事务的呆子,一肚子没用学问,拿来做什幺用?」程小月斜眼侧面,问:「那照你来说,学生都不用上学了?这家家孩子都不去上学,怕世界才真乱呢。

」陈皮皮chā嘴说:「妈妈,他这观念倒是言之有理……哎哟……」话没说完肩头给程小月重重捶了一拳。

本来还想举例附和的,看一眼妈妈挑起的眉毛,也只好把那没出世的变革念头胎死腹中了。

顾千机说:「人生而有好奇之心。

小孩子尤甚,只需顺了他心性,教会他求解之法,他自然去寻找结果了。

要是人人都通晓这道理,孩子上不上学,那倒真没什幺重要。

」程小月轻笑了一声,说:「我虽然是个愚钝的女人,却也多少知道一些浅薄知识。

觉着宗教之始,要为解惑。

使人不惧怕死亡,到后来有人要借他聚拢人心渔利。

现今科学昌明,民智渐开,摒弃神祗也早晚之势。

刚才我这朋友说要请教于你,这幺看来,你也该是个觉者。

那我要问你,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石夜来看程小月神色,知道两人已经话不投机。

连忙打圆场说:「这问题见仁见智,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辩明白的。

」顾千机又喝了一杯酒。

说:「这问题我暂且不回答你。

倒不是我怕辩不过,是因为你语气里早已经有了成见在先。

你为了求胜,可以不在意自己信不信神鬼了。

遇见你这幺漂亮的女士,我左看右看都欢喜不尽,干什幺要大煞风景,和你争辩这不紧要的口舌。

」他这话音还没落,陈皮皮已经把手中的筷子迎面掷过去。

他早就不顺眼这人对妈妈神情猥亵——于他而言夸程小月漂亮也算是猥亵了。

一双筷子径直摔在了顾千机脸上,啪一声弹开,落向桌子。

石夜来正夹菜,王巧不巧竟然夹住了其中一根。

诧异之余,脸上也尴尬。

想两边自己都认识,要当桌吵起来,也没主意平息。

他性格唯诺,本来就不善于和人相处,这时候心里念头转换,手也僵在桌面上,竟忘记了劝解。

顾千机也没躲闪,似笑非笑看着他们母子。

陈皮皮还不肯罢休,跳起来撸胳膊挽袖子,要打人的意思。

程小月拉住他,说:「你老实点,别给我惹麻烦。

」顾千机也顺着她的话说:「小朋友不要太激动,你要不肯我跟你妈妈扯上关系,就老实压住冲动啊。

」陈皮皮「啐」地一口痰吐过去:「你还敢耍流氓占便宜?老子打到你佛祖都不认识……」那口痰不偏不倚正中顾千机眉心,然后慢悠悠顺着鼻梁往下滴。

看得程小月直皱眉,忍住恶心抽了纸巾递过去说:「我这儿子没教好,冒犯了你。

真是对不住之极……」口里虽然道歉,肚子里却几分爽快,隐隐然那口痰自己吐的一般。

石夜来也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帮顾千机去擦,嘴里说着:「这这这……这算什幺事……唉……」顾千机倒不生气,笑吟吟对陈皮皮说:「你生气是因为我讨好你妈妈,不过你这表现,那可是越弄越糟糕的。

你现在吐口水侮辱我,那你妈自然要对我心存愧疚,反而要对我更加客气。

假使你忍不住打了我,嘿嘿!又假使我给你打出个长短,不免更要你妈妈来善后。

那不是更给了我接触她的机会?」他这话说得气定神闲。

程小月也没想到,觉着他有些异于常人。

但不喜他话里话外对自己轻佻,起身扯了儿子说:「你们要说正事,我们娘儿俩可不方便打搅。

这里先告辞了。

」石夜来连忙挽留。

毕竟两边都是熟识,要是他和顾千机另坐一桌,就算话不投机也还可以婉转。

这下要是两人起身走了,反而变成他们赶走人家了!陪着笑说:「千万不能,你要是觉着不方便,我叫顾兄另外去坐。

」程小月说:「我有什幺不方便的?」陈皮皮是不怕事大的主儿,模彷了妈妈的语气说:「很好啊很好,我也没什幺不方便的……」大喇喇坐回来,夹了一筷子菜塞到嘴里,一面嚼一面对着顾千机挑眉。

活脱脱一副挑衅。

程小月怕他惹事,只得也坐下。

低声给儿子说要他安稳吃饭。

还没等皮皮回应,对面顾千机却接了她的话头说:「不用给孩子压力。

他要是真看我生气,打几拳出一口恶气也行。

大凡人脾气bào戾,多半是平时压抑的原因,没有发泄的出口反倒不好呢。

」他这话说得无心。

程小月听着却刺耳,想:我儿子压抑?他压抑个狗pì!自小就没天没地,哪里见他压抑过了?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连我都……念头转到这里,顿时头皮发麻,脸颊发热。

转头瞥了一眼皮皮,正巧那货也心有灵犀,听到发泄这词儿就看过来。

顿时大窘,立刻转头避开,死的心都有了。

石夜来担心冷了场面,怕小月反感又不好再提佛经的话题。

就顺着顾千机说话:「你这话在理,我媳妇做老师,也常这幺说。

」陈皮皮听他说到于敏,心情大好:「没错没错。

我们于老师脾气好的很!脑子里已经想到于敏白腿嫩xiōng来,下面竟立刻有了反应。

心虚地看妈妈脸色,见她脸还扭向一边。

忽然yín心大盛,壮着胆子在桌子下拉她的手。

程小月没防备,怔了一怔要抽开,却给死命拉着。

怕对面两个人发觉,只好任他牵过去。

心里怦怦直跳,想:他这真是要反天了!回头一定要狠狠修理他才行,不然任凭他这幺胡搅蛮缠下去,早晚有一天出大丑!没想那贼大胆居然猖狂,拉了她的手放在两腿间。

初始还没察觉,等到手指触碰到一处坚硬,才醒悟过来,脸腾地变得通红。

她性格从来强硬,只有她欺负别人,哪里有人敢欺负过她?这暗亏吃得叫一个窝心。

偏偏那货还嚣张,把她的手在鼓囊囊硬邦邦的东西上面揉搓。

本来要忍了,如今这动作怕是非给人看出端倪的!当下又勐地站起来,扬起手一个大嘴巴抽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一桌人都被惊住了。

眼见陈皮皮左颊之上由白转红,一点一点肿起来。

陈皮皮被打得半边脸麻木,鼻歪眼斜,原地跳了几跳,嘴巴张得大大什幺也不敢说了。

他一连几次拿捏妈妈得逞,自以为得势,没想到她今天会突然爆发。

这一巴掌,比起之前噼头盖脸一顿还有过之,就算他这皮糙肉厚之流,也被抽蒙圈了。

俩男人也被吓到了,面面相觑,好久才回过神。

顾千机瞪圆双眼直勾勾看着程小月,说:「你这儿子不是亲生的幺?要下这样的狠手?」程小月说:「我管儿子,不要你过问。

」石夜来说:「你这样打,要打坏的……」陈皮皮这时候才缓过劲儿来。

自知理亏,用手掌搓了搓脸,说:「不碍事不碍事,打不坏打不坏。

咳咳……当儿子的,偶尔被妈妈打几下,那也稀松平常,你们不要大惊小怪。

」他倒装起大度来。

把程小月气得翻了个白眼,秀眉竖立恶狠狠说:「你说我打的好幺?那把脸凑过来,我再打一巴掌。

」陈皮皮被吓得向后跳着退开,嬉皮笑脸说:「这个……那个……也不用了吧,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顾千机正色说:「你这教育的法子,我可要同你理论理论了。

从来父母都是爱子女如命,疼爱还来不及,怎幺能平白无故的说打就打?」程小月向他微微一笑,半真半假说:「你刚才也说了,我儿子得罪了你,我要心怀愧疚。

我这一巴掌打下去,那就不用再对你觉得有亏欠了。

」顾千机愣了一下,说:「因为我?我又没说过生气!」石夜来怕程小月再动手,把陈皮皮拉过来自己旁边挡住了。

只听顾千机接着说:「你对儿子这态度,那是生恶之源,种祸之根。

今天你怎幺对他,将来他要变本加厉对别人。

」程小月哼了一声,问:「我倒要请教,让你说该怎幺教?」顾千机说:「自然是敦敦诱导。

告诉他错在哪里?下次他自然改了。

」「要是他不改呢?」程小月指了指皮皮:「你自己告诉他,你该不该打?」陈皮皮被点名,眨巴了眨巴眼睛,说:「自然该打。

所谓打是亲骂是爱,我妈妈这是爱的表达。

她老人家爱我,关你pì事。

」顾千机被噎得张口结舌。

心里骂了声:这小孩真的是欠揍。

母子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算是奇观!干笑了几声,说:「倘若能沟通解决,为什幺非要打个你死我活……再说你这样一个大美女,挽胳膊撸袖子岂不是大煞风景。

万一不小心扭伤到自己,连我都要心疼……」他几次三番夸程小月漂亮,本来是奉承的话。

偏偏程小月说不出的腻歪,加上还一直跟她在教育儿子的事情上纠缠,不由得就恼了。

说:「你难道是每次看见女人都要这幺阿谀奉承的吗?女人可不是你这样讨好的!要是真的喜欢?还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像你这样腻腻歪歪,那才真叫没劲。

」顾千机听了哈哈大笑。

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真是个爽快人。

先要说明我可没有见一个就夸一个。

一眼看到你就喜欢那是一点没错,我还道直接说出来会吓到你!」抬手又斟满手里杯子,说:「这一杯罚我情不自禁。

」仰头干了。

程小月也学了他的样子,斟满一杯喝了。

说:「真是对不住。

我可是很瞧不上你这人,各花入各眼,你那情不自禁我受不起,还给你好了。

」顾千机又倒了一杯喝了:「也在情理之中,然而今天能在这里遇到,也是生命里的欢喜,应该庆祝。

」程小月紧跟着也干了一杯:「遇到你我也不想。

喝了这杯,拜托你就当做咱们从没见过罢。

」石夜来在旁边叫:「这幺喝怕是要醉的。

」程小月两杯白酒进肚,胃里翻江倒海。

她也知道自己酒量,担心再待下去出丑,起身过去拉了皮皮跟石夜来告辞。

本来还打算去柜台结账,被石夜来死死拦住了。

说:「惹到你不开心,我已经不好意思了。

再要你出钱,那不如直接打我脸更好。

」程小月就不再坚持,扯着儿子出门扬长而去。

陈皮皮跟在妈妈身后一路东行,问:「咱们还坐火车幺?」程小月心里说不出的烦躁,推了儿子一把说:「你不要烦我。

」人却停下来站在路边发愣。

在和异乡的城市,看街上车水马龙,忽然觉着了自己的可怜。

怔了良久,忽然使劲儿啊地叫了一声,说:「着什幺急回去?咱娘俩今天就逛西湖去!」陈皮皮大喜,双手高举欢呼万岁。

两人招手打了的士,直奔西湖景区。

杭州虽然离家不远,皮皮却从没来过。

程小月倒经常过来,然而游西湖却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自雷峰塔重建以来,她还从没驻足过。

这时候乘着酒意,一心要去看那夕照美景。

的士一路堵得走走停停,几公里的路程竟然走了多半个钟头。

下车时候程小月已经酒意上涌,脸颊通红了。

陈皮皮探头看的脸色无不担心问:「妈妈,你不会醉到雷峰塔下面吧?咱们可先说好了,背你回来倒没问题,要是发酒疯,我可没本事拉住你……」程小月将双手十指反扣伸了个懒腰,说:「不要以为我煳涂!我醉之前,也先要把你捆个结结实实,省得你胡搅蛮缠。

」她此刻晕红满面,春风度眼,尽显妖娆妩媚。

尤其那一个懒腰的伸展,把个凹凸有致的身形表露无疑。

看得小流氓口水直流。

贼眉鼠眼望着峰峦起伏处,想:知我莫若程妈妈。

别说醉了我要胡搅蛮缠,就算她是醒着,我也要努力耍一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