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色 第9节(1/1)

桌上剩了几个虾饺,赵言熙安静地夹了颗送进嘴里,樱嘴红润润,跟这虾饺馅似的,皮是晶莹剔透的皮,跟她脸红时一样。

李星衍也夹了一颗,跟她小口咬不同,一整个送进了嘴里。

吃过饭后,李星衍就走了,赵言熙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他不抢占自己的房间就行。

这栋老院子看着是三层,其实赵言熙住的阁楼只有二层一半空间,但胜在风景好,躺在床上能看到斜顶的天窗,她当时觉得这个设计很妙,没想到,居然是李星衍从前住过的房间。

今天这场家庭聚餐因为赵言熙这个外人在,房东夫妇收住了脾气没跟李星衍冲突,最后也算勉强有了个结果,但是李星衍住病房,赵言熙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占了他地盘,倒显得他委屈,自己恶毒赖着不走了。

这么胡思乱想地忙碌过完周末,赵言熙完全避开了下楼和那个男人碰面,却没想到,上班了才是真正的同房……

而还有一个问题亟需解决,那就是她把这人的伞搞坏了,这笔帐怎么算。

如果不是早上撑太阳伞出门,赵言熙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更何况多少有些过节的同事。

就在她苦思冥想时,人已经走到了楼下的早餐店,要了一份豆皮,套餐配了份酒酿,赵言熙想换成豆浆,发现得另外加钱,还不如配套餐,但她又不想吃糯米烧卖……

忽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赵言熙转头朝老板要了两份早餐,直接放进电动车头的小竹篮里。

周一例会之前,赵言熙把买来的两份早餐重新组合,豆皮加豆浆是她的,酒酿和烧卖是李星衍的,她撕了张便签,上面写了价格。

等他把早餐吃进肚子里,伞钱立减九毛九,剩下的她再转账。

“组长,开会了!”

这时门口有下属朝她喊了句,因为搬了临时办公室,他们去风控部还要走到隔壁楼。

门口的刘兴辰见她急匆匆地把便签压在李特助桌上的早餐下,心里顿时生起了狐疑。

风控组的人一走,整个楼层瞬间少了七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特助,雍贸公司的几个高层今晚会在和乐府吃饭,我们是直接过去还是先打声招呼……”

跟在李星衍身后进来的年轻男助理语气一顿,看见特助从桌上抽出了一张便签,一时不敢插话。

男人轮廓刀削凌厉,天生自带冷感压迫气场,看文件都让人觉得能把那张纸戳破了,然而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小助理的错觉,感觉头儿的眼里一刹浮过了佻笑。

【伞钱上扣9.9元,余下转账!——赵言熙!】

这个感叹号,很强调了。

李星衍的视线扫过桌上的早餐,忽然抬眸朝对面的男生说:“吃早餐了?”

“吃了。”

“我还没吃。”

小助理:“……”

那……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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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言熙开了一天的例会,关于这次去香山查到的账目问题,她没有在会议上说,而是私底下先跟部长林永嘉打了招呼,证据来源只说是托了朋友的关系,私刻公章本就涉及犯法,这事可大可小,最后风控部提交的报告只说是驳回雍贸地产的收购计划。

“言熙,你这个朋友是什么人,私刻公章都能查到?据我所知,就算刻公章的人被抓了,从流水上查到交易信息的部门都会保密,绝对不会外泄让他们通风报信。”

林永嘉的语气里带了些探问和震惊。

赵言熙抿了抿唇,“也是很偶然,他没有多说其他的。”

林永嘉略微点了点头,看赵言熙的眼神多了几分嘉赏:“好好干,还有,这个朋友,好好保持。”

赵言熙心里呵呵,表面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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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城郊的和乐府灯火通明,映得大堂的满墙金箔画熠熠生辉,笙箫不断下,透着股纸醉金迷。

会所高级包厢的大门鎏金顶天,偌大的圆餐桌前坐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高脚杯缓缓流淌下红酒,推杯换盏的觥筹交错间,大门两侧忽然被人从外重重推开。

席上的谈笑忽然静了下来,端坐的人看见门后进来的高大暗影,神色瞬间僵硬,而后,有人站起身笑道:“李特助,稀客,贵客。”

男人宽肩长腿,一身的黑衬衫黑西裤,神色冷冽,看人时透着冰霜利刃,肩上的束腹带隐隐下陷,压抑着内里涌动的肌肉力量。

“赵总,七点十分,我要的东西,可还没见到。”

男人修长的指腹捋过衣袖,在众人簇拥间愈显挺拔压迫,但说出来的话却淡漠神闲,若不是两方对峙,恐怕还以为是来吃饭。

被唤赵总的人眼神闪躲,下意识看向主座上的领导,脸上呵呵笑道:“对,七点十分,先吃饭,先吃饭。”

高大的男人走上前,双手撑在桌上,圆桌椅微微下倾,眸光如狼看向主座的掌权人:“陈社长,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陈社长缓缓笑了笑,侧眸示意下属关门。

而后,指腹在桌上轻点了点,这时,有人放上一盒烟,底下压着张支票,随着玻璃转盘送到李星衍面前。

“李特助,您看,还满意吗?”

李星衍冷熠的眸光扫过,指腹轻抽支票,忽而,唇角冷蔑地笑了声:“陈社长,这点钱,难怪你们雍贸做不起来。还想收购香山酒店这颗蛀米虫?”

对方一圈高管瞳孔一睁,脸色都变了:“李星衍,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才放支票的人略微抬手,脸上是稳如泰山的笑:“我知道李特助来华信是做什么,这点钱当然入不了你眼,不过雍贸收购香山这件事,跟你要的东西没关系。李特助识相,”

说着,他指了指那张支票,“我们双赢。如果特助不接受,”

他靠到椅背上,双手交握,朝他浅笑道:“那你今天,恐怕走不出去了。”

淡雅的声音落下,门后的包厢门忽然被推开,进来一排黑衣打扮的保镖。

李星衍淡冷的眸子扫过身后这群人,眼神如狼顾鹰视,食指上的暗红宝石戒指,熠熠散着嗜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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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胡同口吹来暖风,地面还散发着白日晒过的热气,中医馆六点歇业,院子里晒着各种中药材,药草香钻进晚风中,丝丝透入鼻翼。

吃过晚饭,胡同口里又是小孩的嬉笑声。

“熙熙,熙熙,我们今天上了节音乐课,老师教了首苏州曲,你会唱吗!”

赵言熙的房门被敲得最多的就是这些熊孩子,二十七岁的人了,他们也敢凑她玩。当初她刚搬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几个小孩在胡同里丢沙包,砸到她脚边,她顺手拿起来扔过去,结果他们就当作自己是在跟他们玩,这一扔就扔了一下午,直到这几个调皮鬼的爸妈喊他们回家吃饭。

原以为就是个露水情缘,结果第二天,赵言熙在家里正忙着呢,门外就传来敲门声,几个小鬼喊她下楼扔沙包……

她自然委婉说自己很忙,他们就问忙到什么时候,她扯说六点,然后,这排小孩就坐在楼梯口,等到了六点钟。

奇怪的友谊就这么结下。

“什么苏州曲?”

她问。

小女孩拿了音乐书给她看,上面是标了拼音的歌,兴奋道:“熙熙,你是不是这里的人啊!”

赵言熙看了眼,“想听?”

小孩们的脑袋点了点,受不了,过于可爱。

于是回屋里找来琵琶,领着他们下楼到院子里坐,“我唱一遍,你们认字,懂吗?”

小鬼头们一听有好玩的,什么都肯答应了。

赵言熙出生南方,家就住在评弹曲巷,从小耳濡目染,唱起歌来音色温软,纤细的指尖划过琴弦,一瞬间便将听者带进了那烟花迷离的江南水乡。

寂静古朴的老院墙外,一道高大暗影如山般靠在墙角,蝉鸣的仲夏夜里,丝丝缕缕的吴侬软语随风潜入耳膜,男人眼瞳暗色,映着指腹上点点滴下的血珠,唇角微扯了道笑,牵动脸上凝落的血线。

琵琶音色清丽婉转,却不及那道酥软的女声,温柔入骨,熨贴人心。

弦停曲落,赵言熙终于把这群小孩哄回家了。

上楼时经过一楼的病房隔间,也不知道李星衍回来了没有,她要给他还钱,人情得当面还清。

就在她抬手要敲门时,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道瓶罐掉在地上的声音,她提着心眼轻唤:“李星衍?”

走廊黑暗,屋子里猝然静声,她抿了抿唇,抬手敲了下房门,一道门风掀起——

房间里昏黄的灯光映入瞳孔,她看见病床上靠坐着道暗影,黑衬衫被宽阔胸膛撑得紧绷,脸上染着斑斑血迹,而男人此刻头颅微抬,一双沉沉的眼眸与她对视。

赵言熙吓得捂住了嘴巴。

男人瞳仁微侧,淡说了句:“门没关严,麻烦赵组长帮我带上。”

赵言熙慌乱地低头去找门锁,抓着就阖上了房门!

心跳噗噗地撞个不停,后背靠在走廊墙边,手心都是汗,李星衍刚才丢在地上的棉花……染的是血吗?

他流血了干嘛不去医院?

不对,这里就是医院。

那怎么不找医生?

她在门口踌躇了一下,忽然,里头又传来瓶罐砸在地上的声音,她吓得隔着门问他:“要我去……”

话问到一半就噎住了,如果他要找,他爸妈早就来了。

一门之隔,寂静的夜里仿佛将一切都放大了,她脑子里晃着他刚才半躺在床上的模样,衬衫纽扣解了一半,因为疼痛,胸膛起伏剧烈,额头渗汗。

此刻病房里的男人将黑衬衫纽扣解到最后一颗,忽然,耳边落入拧锁的声音,黏汗的眼皮微撩,就见一道穿着白色睡裙的纤细身影走了进来,接着,双手背在身后,把门阖上。

浓眉微凝,手下意识将衬衫掩了下。

这个动作落在赵言熙眼里就是欲盖弥彰,在温泉池的时候他能坦荡,这个时候反倒遮起来了,但她也不说什么,径直走到桌子边找消炎药,她在这里住了几年,偶尔会学着给房东夫妇搭把手。

找好药后,人就去脱李星衍身上的衣服,男人沉甸甸的视线凝在她浓密如蝶翼的眼睫上:“不怕?”

赵言熙低着头,脸都红透了,但小嘴犟:“又不是没见过。”

男人轻轻一笑,灼灼气息落在她脖颈间。

她双手小心翼翼地绕到他身后,胸前的睡衣料子轻轻摩着李星衍的胸膛,他头颅微低,能嗅到她身上的睡莲香气。

赵言熙屏气凝神,强迫自己心跳镇定,这就是一副……身体,就是比正常人魁梧一点……好吧,她的视线所及处都是李星衍这一身的腱子肉。就在她紧张地将衬衫从他手臂褪下时,耳边一道沉沉的闷哼响起。

她动作一颤,下一秒,手臂让一道大掌箍紧,她吓得倏忽抬眸,惊慌的清瞳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瞳仁,脸颊近在咫尺,他的热气就落在她脸上,赵言熙张了张唇,手要从他禁锢里抽走。

“是你自己进来的,想疼死我?”

他声音低幽。

下一刹,人就被他带着跌坐到软床上。

“李星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