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连载(1/1)

自得了世子爷的应允,胭脂便日夜盼着他为自个画像,偏世子爷近来又忙碌的很,每日早出晚归,回来了又是立刻钻入书房,胭脂便是想求他为自个画像都有些开不了口。

楼世煜近来却是真的在忙,并非刻意避开她不为她画像,小丫鬟日日撅着嘴在跟前晃,一副委屈又不敢吭声的模样,楼世煜见了几回也知再不好拖延下去,因此这日难得得空早归家,他便唤了她入书房为其画像。

一听要画像胭脂便立刻跑回小屋梳妆打扮去了。

茗兰见她这副风风火火的模样,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近日来这小姑奶奶总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眼下见她又生龙活虎起来,便知定又是在世子爷哪处讨了喜。

胭脂正在屋里翻箱倒柜,瞧见茗兰还立在一旁蹙眉眨眼,她便有些来气:“茗兰,别干杵着了,赶紧过来帮帮我。”

茗兰只好近前,帮着她一道翻,又问:“姑娘是要穿哪一身呢?”

胭脂停下来,问:“你觉着我穿哪一身最美最好看?”她是真的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便想着问问茗兰。

茗兰朝她身上打量一眼,观她年纪不大,身段便已是出落的凹凸有致,曼妙勾人,想一想还是取出她认为最佳最好看的送到她手边:“这身罢,姑娘肤白,眼下又值夏季,穿在身上定是既清新又怡人。”

胭脂接过来,却是她做好后压在橱子里有一段时日的一身衣裙了,藕荷衫子,青莲长裙,穿在身上就好似初荷绽放一般,确实是清新又怡人。这样的颜色搭配她亦是十分喜欢,之所以一直未穿,原因无他,便是因她瞧见过一回。

虽说天底下这样的裙衫多了去了,但若搁在世子爷跟前,又是在画像时穿上会不会有些不妥当?

胭脂还在犹豫,茗兰便已经开始为她更衣,她手上边解着琵琶扣子,嘴上边道:“姑娘别在犹豫了,世子爷好容易得了空闲,再耽搁下去怕要不妥。”

她这话倒是提点了她,心里轻轻叹一口气,暗道反正那幅画是几年后才发生的事情,眼下我这般穿过去也没有何不妥。

待茗兰为她换上衣裙,随后便来至镜台前坐下,茗兰正为她梳着头,胭脂又道:“把额发也梳上去罢,省的画不全脸。”

茗兰点头应下来,手上麻利地将额发梳上去,正要为她结髻时,这小姑奶奶却又蹙了一下眉头道:“别整丫髻了,给我梳个高点的髻,就似好画上的仙女儿一般的发髻,叫什么飞仙髻吧?”

茗兰手上一顿,回道:“是叫飞仙髻,就是仙女儿与未出室的少女能梳的,只姑娘当真要梳那样高的髻,叫人瞧见了怕要有话说……”这小姑奶奶平日里已是十分张扬了,眼下非但不知收敛,反倒越加肆意起来,也不知这般下去到底是好还是坏。

茗兰立在身后默默拧眉。

胭脂通过镜子看她一眼,晓得她担忧什么,便道:“快些动手罢,再耽搁下去就真的不好了。”

茗兰抿一抿唇,到底没再说话,手上利索地梳起头来。

楼世煜在书房边等边吃茶,待一盏茶吃完了,这小人儿才姗姗来迟。

胭脂走至书房门口,倒有些近乡情怯起来。她掏出帕子细细擦了额上冒出的薄汗,而后才又理了理裙幅迈槛儿进去。

小丫鬟一路上想是走得太急,因此进了屋一张白皙的小脸上仍旧微微泛着淡红,楼世煜先命她起身后,才注意到她今日装扮有些不同。

衣裙上他倒是没有多大兴趣,反倒是小丫鬟今日梳的发髻格外精致好看,楼世煜道:“先坐下歇歇,随后便画。”

胭脂原还在担忧,恐自己方才在屋内梳妆打扮耽误了时辰要惹得他不喜,现下一听他这话,才松一口气。

她依言坐在底下两排中最末的一张椅上,吃下一杯凉茶后,才说可以画了。

她往日不曾画过像,因此这时间坐在椅上手脚都不知往哪放才好,一会子正襟危坐,一会子又想要摆个好看的姿势,她一人动来动去就快急出汗来了都还未摆好姿势,便是面上该笑还是怎样都拿不定主意。

楼世煜拿起笔来,还未下笔光看小丫鬟这副模样便够了,他复又搁下了笔,对着她说道:“罢了,这般画出来显得刻意失了灵气,我还是随意发挥的好。”

胭脂这才不再纠结,她有些脸红地凑近他,因着世子爷已经动笔,她便不敢再出声,就怕影响了他。

待许久之后,她两腿都站麻了,世子爷才搁笔。

胭脂瞪圆了眼睛看着画,原本满心期待的心也变得委屈起来,她嘟了嘴气哼哼地道:“世子爷耍人,这上头的奴婢一点儿也不好看,奴婢要画的好看的。”

楼世煜忍住笑意,温和道:“这般活灵活现,如何不好看?”

他画的却是不久前在庄上摘橘那一幕。

小丫鬟一身穿着便似个成了精的大橘子,因着正是枝叶繁茂的季节,二人在橘林中行走难免会沾上树叶,她的发间便落下不少。

一棵结满红橙橙的橘子树下,正有一个绿衫橘裙的小丫鬟垫着脚尖在剪橘子,小丫鬟脚边是一个玲珑小巧的果篮,因着两条手臂抬高便露出半截白藕似的玉臂,再往上看去便是一张姿容美丽的小脸,面上的神情正是回眸冲他一笑的那一刹那,格外动人心魄,与方才准备坐在椅上画像相比,如何不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了?

楼世煜不解。

胭脂听了却还是撅着小嘴儿,她伸出嫩葱似的的手指指着画上自个的头发与小脸,不满道:“世子爷就不会将这树叶去了,奴婢发髻都是一副乱糟糟的模样,还有面上这样红,额上好似还有汗,邋里邋遢的半点没显出奴婢好看的一面来。”

“这般方显得真实具有灵气。”楼世煜道。

胭脂听了似懂非懂地点头,她又认真看一眼,觉得画上的自己虽然仪容不整,但胜在自己天生丽质,便也信了他的话。

只过了一会儿,她又指着左边一处空处,小声问他:“世子爷怎地不在?那日世子爷也在边上,奴婢便是对着世子爷笑的,再将世子爷画上去了才更显真实……”

楼世煜微讶,自己画自己的事情倒是从未听闻过,他摇头道:“时辰不早了,稍后我还需出府,若是没有其余事,你便先下去罢。”

胭脂略有些失望,晓得这画还未干好暂时拿不得,她便先退了下去。

……

日暮,楼世煜自殷府出来。

马车行在半道上,忽有一人不顾性命一般跳过来拦截。全儿大怒,将一止刹住马车,正要喝斥时,那名青衣小厮便跳上前笑呵呵赔礼道:“给全大哥赔礼了,我家爷在此恭候多时,还望哥哥向世子爷通报一声,谢过谢过。”

“原来是你!不要命了!”全儿仍旧没有好气,“马蹄底下可没长眼睛,若再有下回,赔了命是怪你还是怨我!”

青衣小厮仍旧乐呵着,又是哈腰赔礼道:“晓得了晓得了,再没下回,还请哥哥帮着通报一声才是。”

全儿不由哼了一声:“退开,待我靠边停车。”

那青衣小厮自是立马退开。

楼世煜听了下人禀报,未作多想便下了马车,那边距离不远处亦停着一辆华盖马车,当中一名年仅十五六岁的华服公子一见他现了身,便赶忙东张西望地跑近前:“姐夫!”他神色鬼祟,声音极低,“还请姐夫答应弟弟一事。”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楼世煜亡妻梁氏之胞弟梁浩博,今年方十六尚未娶妻,还在族学里念书,身份上既是他的小舅子又是他的姑表亲。

大晚上的有事求他,楼世煜不禁拧眉:“何事?”

“姐夫请跟我来。”说罢,便将他引至自己马车边,梁浩博示意他在底下稍作等候,自己则掀帘入内。

楼世煜在车外候了好一阵子,#123言情独家连载#里面才有动静,只见他那年岁不大的小舅子首先下了车,随后便小心地牵出一名小姑娘,正跟在他身后低声啜泣不已。

楼世煜眉头拧得更深,大抵猜出了他所求之事。

梁浩博已经牵着她近前,对着姐夫拱手求道:“还请姐夫将她带回府去安置下来,日后待弟弟学成时定会将她接回去,还请,还请姐夫莫碰她……”

楼世煜面色难看起来,道:“这是哪里得来的?”

他那姑母他十分清楚,对两个表亲的教导十分严苛,这小舅子梁浩博别说沾染女色了,便是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厮奴才,今要把个小姑娘藏进他的府里,不禁令他怀疑这是哪处得来的。既是不敢带回府去,那便不是姑母所赐,定然有个出处。

梁浩博面显尴尬,本想含混应付过去,可一见姐夫面色不好,他迟疑一会儿,到底道出了实话:“这、这是弟弟打赌赢来的!”梁浩博面色有些不自在,“今日同几个好友去郊外骑马,弟弟拔得头筹,便得了这丫鬟……”

楼世煜闻言,便往那丫鬟身上看去。观模样顶多十二、三岁,比得他家中的小丫鬟大不了多少,又见她一直低着头在哭,显然是被生出的一连窜事情所吓住。

他淡淡开口道:“先不说这丫鬟来路不明我是不会同意带回府,便是同意,日后我又如何在姑母面前交代。”说着,又是冷声道,“你如今尚还年小,应当将全心放在学业上,至于这丫鬟自哪处来的最好再还至哪处。”

梁浩博闻言一下抬起头来,不复先前的尴尬面红,这时间一张清俊白皙的面孔上满是坚定之色,他道:“姐夫何至于如斯狠心,这丫鬟同我有缘,我一见她之面便喜欢上她,这是弟弟活了十余年来从未有过的悸动,姐夫怎能不帮帮弟弟?”

话到最后,已是近乎哀求。

楼世煜微怔住,垂眸看着已及自己肩膀的少年,见他眸子里满是认真坚定之色,不禁忽地察觉他长大不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跟在眉儿身后乱跑的小娃娃了。

他与他姐姐有着五分相似,楼世煜一时再拒绝不下来,默了片刻,只好道:“你需同我道明这是何人送你的?至于日后能否再由你接回去,须看她的表现。”这所谓表现,便是看她到底是不是个规矩安分的。

知晓再不好隐瞒,梁浩博只好如实说道:“是邵文培身边的丫鬟,今日还是头一遭带出来。”说着,又怕他误会,便又赶紧接着道,“弟弟问过了,还不曾被他收用,是个完璧!”说着还有些激动起来。

梁浩博本也担忧这一点,后听了邵文培向他保证,他便才放下心来。

说来这邵文培乃文昌侯第三子,邵家嫡出的三爷,年岁比他还要小上一岁,年方十五。只他母亲祖母对其很是溺爱,小小年纪身边便已是娇妾美婢环绕,在盛京城中很有一个风流公子的名头。

楼世煜半晌无言,后才道:“邵三品行不端,日后少与他为伍。”

观其面色已是答应他所求之事,梁浩博自没有不应一说,连连点头。

后又是将那小丫鬟拉至一旁,与她低语:“你先去我姐夫家安置下来,我姐夫面虽冷淡,但心肠又极好,他不仅是我亲姐夫,还是我亲舅舅之子,定会好生安置你的。”

他说着又是取下颈间打娘胎里出来便挂的玉饰,仔细挂在她的颈间,又道:“莫哭了,待我到了年纪我便来接你回去,日后我会时常前来看你……”他还想再说,那边已是等得不耐。

梁浩博看一眼负手背立着他的姐夫,只得压下心中的不舍,小心揉了揉她香软的小手:“快去罢,去了我姐夫家中要照顾好自己。”

那丫鬟只到他肩膀处,闻言还是不吭一声,只一手握住颈间的玉饰,由着梁浩博将她牵了过去。

马蹄踩在青石街道上,深夜里发出清晰而后尖锐的声响。梁浩博立在原地久久不曾回神,还是身旁小厮提醒他,随后方折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