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太子妃(1/1)

第十三章 太子妃

“清言,清荷舞以我现在的水准去跳,应该不会太过于丢脸吧?放心吧,出了丑我无论怎样也是不会把你供出去的……”我一边换着粉纱水袖的舞衣,一边苦着脸跟清言说着。还好我正好会这一支舞。白芍的一曲清荷,也是享名整个觞州的。想当初看过这一支舞后,我就念念不忘其间的风流飘逸,也吵着嚷着说要学,最后硬是缠着清言凭记忆教我,把它偷学了过来。

先前白芍听见了我的提议之后,粉面不由得一白,嗫嚅这正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清言,你说可以吗?”

清言看着我恳切的眼神,只得点了点头,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好生抚慰了白芍一番。

可是真的换上舞衣之后,我又有一丝忐忑。我不知道太子府是什么情况,可是今日是他的生辰,应该不止他一人吧。我还从未在众人面前舞蹈过,之前或是清言,或是天权,或师或友,都是自己人;而在陌生人面前舞蹈,说不紧张不胆怯是不可能的。

清言指派了几个舞技超群的姐妹跟着我,又安排了一向跟在她身旁的红蕊带着古筝跟我一块儿进府,说让我们彼此照应。

临行前,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叫住清言:“我穿这样可以跳暗香吗?”因为众所周知,暗香是应该着白衣跳的。月光,梅花,白衣飘飘才有那番清新出尘的意味。而且清言当年喜着白衣,所以之后的效仿者跳这支舞的时候都是着白衣的。今日我有跳暗香的打算,但是身上确是清荷的粉衫,因此心中有一丝忐忑。

清言却莞尔一笑,道:“暗香的所有技巧我都已经传授与你了,其间有提到穿什么样的衣服吗?与其烦恼这些,还不如好好回忆回忆舞步。再说,我当年跳暗香的时候都是兴之所至,哪里还会特意先回房换舞衣?况且那时候的我,早已不穿白衫,而是喜欢上了粉衫的明丽。你这样正好。”

听了她的话我的心中不由得一喜,叹了一句市井流言果不足信,施施然地钻进了马车,静静地等待帘子再掀开的那一刻。

第二次来到太子府,一切都还是与那日一样,只是这一次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去了。红蕊下车,将帖子呈递给门口的侍卫,侍卫便欣然放行。我掩了掩面纱,学着白芍的样子娇娇柔柔地下了马车,娉娉婷婷地跟着引路的人走了进去。

我们走的是一个侧门。想来虽然是太子邀约,但毕竟是烟花女子,总是不好太过光明正大。门内游廊迂回,假山林立,曲曲折折地一会儿小桥,一会儿拱门,绕了半天我的脑袋竟有些晕。因为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一时之间我也无心看风景,只是专心致志地跟着,手心里全是冷汗。

穿过一个垂花门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宽阔的庭院四面摆放着桌椅,桌上是精致的小菜和新鲜的蔬果,竟然是一场别致的庭中小宴。

宴会中的人有说有笑,男声女声,听着很是温馨热闹。我们一行人的到来似乎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一时之间竟鸦雀无声。我因为心虚,虽然有面纱的遮掩却还是低着头,不敢细看庭院中的场景。所幸有红蕊伶伶俐俐地上前,礼数周全地道明来意,座上人的问话也一一应了,福一福身带着我们一行人退下,到旁边的园子稍作准备静候一会儿献艺。

一行的姐妹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悄声议论着刚才席上的青年公子,王室贵胄。我听着隔壁园子的说话声,胃里却是一阵抽搐,第一次萌发了临阵脱逃的想法。可是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就已经来人唤我们上场了。

再次回到之前的那个庭院,我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在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却也强压住内心的忐忑与畏缩,逼着自己故作镇定地抬起头,走到园子的中央,柔声道:“白芍献上一支清荷,为太子殿下祝寿,愿太子殿下身体康健,福寿绵长。”说罢盈盈一拜。

刚才惊鸿一瞥,却发现上席所坐不是天权,而是莫云。莫云难得穿上了明黄色龙袍,倒还真有几分君上的气势风范。他的右侧是天权,左侧是一位不认识的宫装女子,想来应该是他的妃嫔。我匆匆一瞥,粗略地扫过,各人具体的面容神色却没能一一看清。

席上不知是谁应了几句,我恍惚间也没有听清,但是明白大致意思是让我们开始跳,就装作镇定,翩翩地起了一个势,同行的姐妹纷纷意会,从两侧蹁跹入场,在各自的位置站定。红蕊素手轻拨,音乐如流水一般泠泠地响起,一时之前场内水袖轻扬,衣袂翩翩,云鬓香腮,婀娜多姿,席上竟然传来一片赞叹之声。

我没有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清言选中的姑娘果然个个不同凡响,一曲初始就已经让全场人暗暗惊叹,我偷瞄席上众人,发现很多人的眼神在姑娘间来回穿梭流连着,竟没有什么人在我的身上停留。我心里一松,手脚也没有了之前的拘谨,再加上这支舞本来也会,随着音乐和众人的掩护,竟然也没有出什么丑就顺顺利利地跳了下来。音乐快结束的时候,我甩袖,轻蹲,收势,埋首,动作间过渡地自然流畅。周围的姐妹们也是自胸口向后甩袖,仰头,收势,柔柔地弯腰颔首,全场一时静了下来,只余红蕊指下叮咚的琴声。在最后几个音符中,我转身,回眸,水袖柔柔地依在脸旁。舞终。

“好,好!”莫云带头鼓起掌来,席上的众人连忙也纷纷效仿,一时之间一片叫好之声。

我们一行人盈盈地上前,跪成一片,伏在地上等着君主的评价。

“白芍姑娘的一曲清荷,朕之前早已有所耳闻,今日终得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赏!”莫云的一席话说得冠冕堂皇,我在地上觉得好笑,心里暗暗嘀咕还终得一见呢,三年前白芍在我的生辰宴上跳清荷的时候,某人不就在旁边。

“禀圣上,金银珠宝于白芍而言是身外之物,君上赏给姐妹们就是。”我出声的时候,莫云的身形明显滞了一滞,他应该听出来我是谁了。两侧传来窃窃私语,说什么白芍姑娘果然名不虚传性情雅洁云云。我微微一笑,接着说:“白芍在这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君上成全。”

莫云微微皱眉,却还是配合着我把戏演下去:“你说,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朕都会应允。”

“其实白芍还准备了一支舞,想要献给君上和太子殿下。这支舞实在是习得不易——”我顿了一顿, 悄悄给莫云使了个眼色。在这个请求出口的瞬间,我忽然想起天权告诉过我莫云曾经因他吹奏暗香而勃然大怒,心里一顿,担心我的计划会在他这里受挫,于是又补了这句话,暗示他这件事是得到清言默许的。

“这支舞的名字是暗香。”我惴惴地吐出这个名字,却看见莫云神色如常,眉目间有一丝触动却并没有要反对的意思,就大着胆子往下说。

“白芍的只有一个请求,希望太子殿下可以以笛伴奏。”我话一出口,席上倒抽了一阵凉气,我连忙伏下身,希望莫云可以看见我的诚意,允了这件事。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产生这个想法的。其实我自己也很怀疑自己的这个计划,因为每一步看上去都困难重重。而且就算一切顺利,在他面前在舞一曲暗香,用莫云的旨意逼着他为我再奏一曲,又能改变什么呢?他对我的态度,还是他的婚姻?

可是我的心里,却还是隐隐地盼着,这么相似的一幕会对他的心里会产生那么一点小小的触动。这一点触动,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这件事朕说了可不算数。天权,你的意思呢?”莫云表面上似乎没有表态,但是稍微会判断形势的人都知道这其实就已经是默许了。

“一切全听父皇安排。”

从上场到现在,我一直都不敢看向天权的那个方向。我害怕看见他的目光。我设想过他发现我冒充白芍之后可能的反应,但是现在我发现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责备,甚至也没有我预想的讥讽,只有平静与恭顺,偶尔投向我的时候也是如湖水般温润地一撇,仿佛我真的就是白芍,而他也真的就是那个对我欣赏有加的太子。

他的回答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座上其他人也来了兴致,纷纷用八卦的眼光扫视着我们,想要从我们身上搜点明日茶后闲聊的谈资。太子与青楼舞女,听着就令人浮想联翩。

之前天权的眼神让我心里莫名地一慌,但是还是强挤出笑颜盈盈拜谢,等待着莫云最后的旨意。

在莫云正准备张口的时候,右侧某人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杯,杯子落在地上声音很是清脆,不大却使得全场人的目光都刷刷的投了过去。我才发现自己之前一直在很鸵鸟地忽略某个人的存在。

绿衣女子在众人的目光中丝毫不乱,施施然地起身,走到桌子前面跪下,声音清亮如林间清泉:“父皇让天权为别的女子吹笛,这件事素锦不同意。”

莫云不愧是一国之君,这样的突发状况也丝毫没有影响他脸上的表情。仍是淡定地扫视全场,再看着地上跪着的人,目光里带着慈爱的笑:“朕原来以为素锦端庄稳重,为人处世有大家气度,却原来也有这般小女儿的一面。”

一席话表面是对媳妇儿的温情的调侃,实则却有指责她善妒的意味。

柳素锦却仿佛只听懂了表面的意味,脸上浮起一丝红晕:“父皇要指责就指责吧,儿臣就是没有这般大度。父皇为了奖赏——”她一顿,她身后跪着的丫头提醒道:“白芍姑娘。”“对,白芍,要让太子为她吹笛,”她的脸上挂起一个天真的笑,似乎她刚才对我的戏弄真的只是无心之为:“那么,如果素锦也可以让父皇高兴,可不可以就用素锦的奖赏抵了她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