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安乐(1/1)

“殿下既然早已明了,又何须感慨?人心也好,世事也罢,一切皆为过眼云烟,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也不过是寻常事而已!”

太子苦笑一声,话虽如此,可是这日久看清的却是自己亲兄弟的心。

二皇子赵旭骁勇善战,在军中很得人心,在朝中也获得了不少官员的支持。连皇帝也对其宠爱有加,近来隐隐约约有压过太子的势头。但是在这个重文轻武的朝代,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太子却更为众文官所拥戴。更重要的是,长子继承大统本就是顺应天意所为。

怎奈二皇子为人心高气傲,素来不满于文人懦弱不堪,只信奉强者当道,自己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如何能让他人坐享其成?于是便明里暗里频频为难于太子,这次更甚,因太子欲为罪臣王知阳平反惹怒了皇帝,二皇子便趁机以平定元洲之乱为借口,在皇帝面前吹吹风,让皇帝将太子打发到边界之地以作惩戒。

太子向来仁义,是重情重义之人,对二皇子也只是避而不怒。可惜,此次,二皇子竟动了杀心,且付诸行动。太子出行本就分了三路人马伪装,如今却传来消息,全部遭到截杀,太子所在的这一路幸得伊铭扬巧妙安排,才能行至此时依旧畅行无阻。

此时,或许,也不能说畅行无阻了。

孔明所说的三位官员虽然明面上拥护太子,但是私底下早已为太子所用,此乃极为机密之事,眼前之人能知道,便说明他们有所行动了。

二皇弟,你终究是要舍弃手足之情,要行动了么?

良久,太子叹了口气,看向眼前的男子,问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孔明。”男子答道。

“孔明?自诩过高了吧!”伊铭扬不满地说道。

那男子闻了闻几乎烤熟了的鸡,说道:“在下姓孔名明,并非复姓诸葛。伊公子可不要混淆了,这一路上,你我相伴的时日还长着呢。”

“先生何意?”太子问道,不知为何,他有种直觉,此人是友非敌。

孔明顺手将一物扔向太子“你且看过这一物便知。”说完也不顾及面前两人,自在地吃起烤鸡来,那动作却又不失优雅,只看得他人口水直流。

“老师……”太子看着孔明递过来的物件,许久,才声音哽咽地唤道。“您老人家对我这般恩重如山,让祉徽我如何报答才好啊!”太子,字祉徽。

伊铭扬见太子这般模样,连忙问道:“殿下,这可是苏老太爷留下的?”

太子点点头,将手中的物件递与伊铭扬。

这是一块削得十分扁平光滑的木片,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倒是在木片中间刻着些许字,得须仔细看才能看得清。

只见上头刻着:一清二白共明月,誓将安乐与人间。

伊铭扬疑惑地说道:“这倒是算不得好诗,不过也算有个好寓意。只是怎么瞧,如此浅显的诗文也不像是老太爷所作……莫非是这厮拿来糊弄人?糊弄人也该拿首像样些的,这诗倒像是哪个黄口小儿所作……”

“此诗乃是太子殿下所作。”孔明不淡不闲地说了这么一句。

伊铭扬一时僵住,看向太子,满脸的不相信。

太子微笑地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我所作。”

伊铭扬震惊地说道:“殿下此诗若是让他人看了,怕是要笑掉大牙的!”他可是太子啊,众人眼中满腹诗书,诗词歌赋无一不通的太子啊!

“哈哈哈!铭扬多虑了,此诗乃是我年少时所作,我那时可不就是黄口小儿嘛,不稀奇!不稀奇!”太子笑着说道,顿了顿,又正色道:“而且,此诗乃是我作的最好的一首。”

那时他还不是太子,但是身为皇帝的长子,肩上担负的责任便与生俱来的比他人更重些,他不以为然,成日在宫中肆无忌惮的胡闹着。但是因为自幼天赋异禀,所以在宫中倍受恩宠,且那时尚在人世的皇祖母又处处护着他,他便无心学习,每日以捉弄太学院的师傅为乐。

皇帝无奈,只得请来了当时在朝为官的苏老太爷。

他对那个颇负盛名的老头并不在意,只当又是一愚昧不化之人。

“大皇子可曾读过些什么书?”那老头微笑着问道。

他骄傲的抬起小脸,一脸得意的说道:“四书五经也好,《论语》也罢,本殿下早已倒背如流!”

“那就作首诗吧!”他犹记得那老头一脸玩味地看着他说道。

他一下子愣在那里,在书院时,师傅只是让他背书,他总能过目不忘,连父皇都会他赞赏不已,但久而久之他便觉得乏味了,可是现在,眼前的人却简简单单地给他出了一题。

“作诗?”他还没学过作诗呢!

“怎么?大皇子如此天资聪明,连首诗都不会作么?”那老头有些不屑,有些讽刺地说道:“我收徒很严格,从不收胸无点墨的无用之人!”

“我……”他的脸涨的通红,却依然说道:“我会作!”

“那好,这三日你且不用学习,只须做得一首好诗出来,且要饱含深意,若是作的出来,我便算你通过,日后你可自行选择是否上课,若是作不出来,老臣便禀明圣上,必严惩之!”老头突然表情严厉起来,让他顿时吓得除了点头,什么都不敢做。

那三日,他翻遍宫中藏诗,只为能作出一首好诗,却被诗中所表达的意境所打动,那些诗人澎湃的情感以及远大的志向深深地影响了他。而那些忧国忧民的思想,那些体现民间疾苦、百姓难以生存的诗句更是让他渐渐体会到了自己应负的责任。

只是三日时间实在太短暂,他领悟不到作诗的精髓,面对那老头又,莫名的有些紧张,张口便支支吾吾地念着自己所作的诗。

那老头却不耐烦地打断自己,“不用念了,你既然对自己的诗没有信心,想必也没什么好的,还是自去领罚吧!”

他不甘心,于是赌气似的大声念道:“一清二白共明月,誓将安乐与人间!”

“就两句?”

“就两句!”

“哈哈哈哈!”那老头大声笑道:“两句就够了!好诗,好诗啊!”

自此以后,他便成为了苏老太爷的弟子,也因为他的教导,才有了今日的他。

太子抬头看向夜空,却发现今夜的月亮似乎比以往更圆更亮些。看着木片上刻着的诗句,太子突然明白老太爷为何多年来那般悉心教导他了。想必是为了让他能如当日所说,成为一轮以安乐照拂民间疾苦的明月吧!

只是这安乐,谈何容易啊!

“先生既然能得此物,想必定是受吾师所托,有事但说无妨!”太子看向孔明,眼中的敬意更甚,师父看中的人绝非一般!

孔明摇了摇头,说道:“我虽早闻老先生盛名,心中亦是仰慕不已,怎奈却相交甚少。”

“那此物……”太子不解地说道。

“此物乃是在下的主子交予在下,让在下来此等待太子殿下,完成一件任务。”

“是什么任务?”太子问道。

“阻止殿下进城,保护殿下性命无忧。”孔明说道。

伊铭扬在一旁没有说话,但是心中却冒出一个疑问。他的主子是何人,竟能穿过他的手下设下的保护圈,甚至还让他的人丝毫没有觉察,这究竟是一个什么的组织!

“一切,但凭先生安排!”太子拱手说道。

三日后,卫州城苏家。

已是夜半时分,苏家大院静悄悄的,众人也都早已歇下。苏锦重今日歇在了书房,倒不是因为公务繁忙,只是心爱的萍夫人前几日突然患病,不能伺候他。说起萍夫人,平日里身子骨好的很,这几日却不知怎的卧床不起,让大夫瞧了,也都只说偶然风寒,开了药,却一直不见好。今日在他面哭诉了一番,说是担心以后都不能常伴他左右了,他好说歹说安慰了她一阵才好了些,他却是不敢再寻其他小妾了。至于别院那个妇人,面黄肌瘦,他是瞧也不愿瞧上一眼的。

打算宽衣歇下,苏锦重便唤了丫环进来伺候着。

一个丫环缓缓走了进来,苏锦重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好个俊俏的丫头!见她此时略施粉黛,眉目间流露着的皆是绵绵情意,让苏锦重心中不由得一颤。

“你是哪里的丫环,怎得如此面生?”苏锦重问道。

丫环抿嘴一笑,说道:“老爷竟是忘了,奴婢是萍夫人房里的啊,奴婢名唤莲心,因为不够机灵,一直也没在夫人跟前伺候着,直到现在才有这个机会呢。”丫环说着,抬头望了苏锦重一眼,眼波流转,顾盼生辉,似是哀怨,似是羞怯。

苏锦重这才隐隐约约想起来,只是平日里到没注意到这丫头竟是如此佳人。可惜,此时看来应该是萍儿差她来试探自己,不由得叹息,唉,女人的心思!却是暂时压抑了自己心中的猥琐的念头。

丫环细心的为苏锦重宽衣解带,又捧了热水给其泡脚,才服侍苏锦重躺下,却不想,丫环一个重心不稳,竟然跌倒在了苏锦重怀里。正欲起身告罪,却感觉怀抱着自己的男人用上了力气。

丫环轻声唤道:“老爷……”软绵绵的声音,加上欲拒还迎的模样,让苏锦重更加无法忍耐,正待有所动作时,门外却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苏锦重怒极,却只得坐起身来,说道:“进来!”

管家急匆匆地跑进来递与他一方锦帕,苏锦重打开一看,便立刻站了起来,示意丫环先退下,问道:“人在何处?”

管家战战兢兢地说道:“在别院,那位自己要求去的,说是为了避免造成大动静。”

苏锦重垂下手,说道:“他的到来,只怕已经制造了最大的动静了。”言罢,大步走了出去。

夜晚的别院显得格外安静,一间屋子里微弱的烛火摇曳着,屋内的桌旁围坐着四个男子,管家轻声敲开了房门,苏锦重快步走了进去,至一身披锦袍的男子面前跪下,“微臣苏锦重参见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