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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卫”们被这一声枪响吸引了注意,几个人指着声音来源:“那里有人!往那里追!”

几个凌乱的脚步声追随着谢清琸的身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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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营地里陷入沉睡的学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拉出了梦境。

还没等完全清醒,接下来的枪声则彻底警醒了他们的神智,不少人眼睛还没睁开,但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迅速坐了起来。

这份警觉,应该庆幸于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拥有多少荣华,就要承受相应的风险。所以他们比常人更警惕,也更明白自己值得别人来绑架,获取利益。

人生在世,千万不能疏忽大意。

国子监有一位著名的莫老师,曾经带过几个年级的总课老师,他开班会时,常常挂在口头的,便是这句话。

令人欣慰的是,这些学生好歹没有左耳进右耳出,把这句话还给他——反应快的人,马上心中警觉,拉开了营帐的拉链,扫了一眼外面的情况,一瞬间脑海里已经呈现出了海岛地形图,以及合适的逃生路线。他们营帐里另外的人则背起生活包,在同伴做出判断后,迅速俯下身子跑出营帐,往背后的山林里跑去。

这种时候已经不适合去大肆叫人了,危险马上在眼前,能跑一个是一个。

不过这也只是一部分侥幸的人,大部分人还来不及出去,就被加紧赶来的“警卫”们包圆儿了。

“都不准动,我念一个名字,就站起来,不听话的死!”

一片黑洞洞的枪口,冰冷地对准了他们。

——这些人不是他们真正的警卫。

在被困几秒钟之后,学生们心中已经有了明晰的概念。

那么真正的警卫去哪里了呢?——恐怕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些来不及离开的学生们,倒表现出了超越年龄的异乎寻常的冷静,没有人惊叫也没有人慌不择路。

这时一个女声平稳道:“我们不反抗,配合你们,请把枪栓拉下,不要走火。”

卢翌瑾要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却竭力保持了平静。她说出这番话是因为她是女生,在人们的普遍意识里,女性代表着安全。这样的场合,她的话没什么威胁性,不会让这些疯狂的“警卫”产生抗拒。

那些敌人听了这话,见这些学生都识趣,便也不再端着枪。有人拿着名单开始念了起来:“朱镕堉……”

被点到名字的人一个个站起来,有两个人上前搜身过后,戴上手铐,送到基地教师宿舍区关押。

耻辱。

被戴上手铐的那一刻,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少年们,几乎都涌上这样的心情。他们不长的人生里,或许有过愤怒、伤心、失望、迷茫这些情绪,但能够带给他们耻辱的,太少太少了。

一时间不少人心绪涌动,被同伴眼神示意,才勉强压抑住这激荡的心情。

如今他们没有任何足以对抗的武器,所以逞强逞硬是没用的,他们都足够冷静,明白自己的生命,远比这一时的不忿更重要。

眼下只有等中央机构能够尽早发现不对,及时派人来救援。

可是真能救援得了吗?这些人——既然前往大宋领海内的岛屿,就说明已经存了死志。

对于信仰高于生死的人,是很难击溃他们的。

尤其,想活命的人在想死的人面前,更是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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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中学部六个年级,一共也只有一百个人多一点。对完名单后,这些警卫——或许可以称之为教徒,发现逃出去了十三个人。

他们手里只有九十一人。为首的人眼睛里闪过阴鸷的光:“去搜,不配合就地枪决!”

反正圣座大人吩咐过留住性命,却没有说必须要每个人完好无损。在执行任务的绝对权威面前,任何意图反抗的人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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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沙,凌晨四点半。

谢清琸看了一眼手表,天上启明星不再耀眼,东方已经泛起了霞光,天要亮了——意味着接下来的躲避将更加艰难。

热带树林里的味道并不好闻,他轻轻皱起眉头,拿出了手机,虽然海里的手机信号比较脆弱,但他的手机是定制,不是极端情况下的话,至少能接受一格两格信号。

但此刻,信号格是彻底空了。

虽然心中早已预料到,不过真实看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轻叹一声。

他的手表里装置了牵星导航仪,可以迅速发出呼救信号,半分钟之内进行定位。可是如今,牵星仪也毫无任何反应。信号被屏蔽后,他的定位和呼救就被封锁了。估计其他同窗们,想要尝试这个方法的人,也都失败了。

全世界覆盖面最广的通用导航系统,是大宋的牵星导航系统,“牵星”一名来源于建国百余年时期,中华在大航海时领先全球的牵星术。

如今“牵星”是全世界最先进最精确的导航系统,大宋卫星导航技术的先进程度毋庸置疑,他记得以前听郦景琛说过,下潜到深海500丈左右,都还能接收到讯号。

那就只能说明一点,对方是有备而来,他们的一切对外通讯都被切断了。

中央机构越晚发现他们的状况,就会越被动。

谢清琸往看起来隐秘的地方走,念珠的缨络无意中触碰着手心。他的手指轻轻转动着佛珠,心情却是平静的。

一切只是尽他所能,而所有的忧惧都是徒劳的。这种平静,不知道是多少年的发愿和持诵带来的心灵上的淡化。

可是这相对安全的境地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就听到了若有若无的人声。

“这里好像有一个,我有感应。”

“刚刚有的组已经抓到了两个……”

没有时间细想这段对话里蕴含的巨大信息,那一瞬间,谢清琸只做出了一个判断——

敌人是追着他找过来的。

如果他身上没有什么的话,那么对方则是有红外探测仪,能够感应到他的踪迹。

——“看到了,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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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安南国中央警视部也已经完全炸了锅。

早晨五点,值班室接到菲律宾海警部门的电话时,还在埋怨他们大惊小怪——都是属国,海域通融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一艘从宗主国琼州地界开出来的船,搞这么大惊小怪干嘛?

结果,看到传来的资料,对比昨晚琼州海监部门发来的航道信息后,一阵不寒而栗的感觉就涌了上来。

安南警方急忙向金陵“天网”中心报告,请求调查海面上轮船爆炸事宜。天网测控结果很快就调出来了,和菲律宾派出的搜救海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爆炸船只是国子监特别警卫部队的。

至于幸存者?船都炸烂了,别说有活人了。

那么西沙群岛夏令营基地呢?为什么都过去一夜了,到现在早晨六点多了,都没有听到夏令营基地反映任何情况?

警卫部队的船不可能无缘无故偏离主航道,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爆炸。有脑子的,只要稍加推断,就会明白这件事是冲着什么去的。

当下冷汗就飞流直下了。

绝望地意识到在他们的海域监控范围内究竟发生了怎样天崩地裂的重大事件,安南国整个国家都不好了,他们只得通过紧急程序通报宗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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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金陵警视部的负责人,此刻正在心如死灰地奔赴内政务院的途中。

他得到的消息一点不比安南晚,早在五点多钟就被发现不对的部下一个电话叫了起来。船爆炸了,这边是能收到自动呼救信号的。

高层的安全保卫分工很详细,皇家特警是单独部门,享受高一级军人级别待遇,不归警视部管理;但国子学警卫局就不一样了,这批从特战部队退役后经过遴选而组建的队伍,承担保护国子监学生人身安全的职责,隶属警视部。

出了问题,警视部负头责。

平时有学校夏令营是地方政府和学政部门联合给上一级打报告,上级部门给备案,也就这样了。可是国子学的学生不一样,他们一旦出了皇城,身边安保级别就很高,警卫都随时跟着的。

再说这一次夏令营地点就在西沙群岛,处于海军部门的航母打击射程内,更有安南国海军部门帮忙盯着的,所以警视部压根没想到——怎么可能就发生这么大的事故了呢?!

一百多个学生啊!被劫持啊!

公侯啊!世家啊!藩国王室啊!应有尽有!

都可以摆个展出了!

这感觉实在太酸爽,警视部哭都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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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件他们是直接报给内政务院的,当下那群天天玩不动声色间勾心斗角的老匹夫们就茫了。

“天网呢?怎么没有提前测控到?”

中华在全世界所有朝贡国的国境里都布置了天网,协助他们控制社会秩序的同时,也起着监管作用。皇家科学院的中微子技术进行波段监控,这也是为什么自由联盟和各种邪教组织总是发展不了太大规模的缘故——时刻容易被捕捉到行迹,有效甄选率提高到90%。只要他们想发动袭击、暴动,无处不在的波段监控就能非常敏锐及时地发现这一切。

这么大的一场恐怖袭击,天网竟然事先没有测控到,特么的中微子都是在逗我玩吗?

“西沙没有建立中微子站点。”警视部幽幽道。那里平时就是搞旅游开放和夏令营的地方,谁没事儿跑去一个人际荒芜的破岛上搞暴恐啊?所以天网……压根没往那个地方布置过……毕竟天网的建设经费是非常昂贵的……

“我们刚才请军方调用了牵星侦测卫星,可是现在西沙已经被屏蔽了,那里彻底与外界断开了联系。我们甚至,没法看到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内政务院的人齐齐沉默,半晌,终于有人出声:“文件马上签给陛下和东宫,估计一会儿要开会了,都赶紧拿方案出来吧。”

这已经是对宗主国统治秩序的严重挑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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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西沙,时间已经是早晨六点。

赵佑媛感觉今天就像做梦一样。不对,梦还没醒。

在那声不知道是谁示警的枪响之后,她就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掌控,只能竭尽全力地逃生,于是往山林里面躲去。

她不知道能躲多久,对方什么时候来搜,现在只能先保存体力,屏息观察四周的情况。

她心想,这真是一个糟糕的夜晚。

但愿金陵能够尽快得知这里发生的事情,极早营救。

拢着身上的衣服,她又想起来赵宣。那一瞬间几乎想的是,要是他在这里就好了。

西沙的天亮的早,现在已经是大亮了,周围也多了些声音。有海鸥叫声,还有——

窸窣声?

渐渐的似乎听到有人奔跑的脚步声,在这样的时刻遇到同伴,心里可谓是惊喜的,赵佑媛起身,隔着茂密的丛林,看到一个女孩正上气不接下气地一路狂奔。

之前在甲板上碰到过,似乎是……中三年级的,印度(这世界称天竺)大陆上支提国还是莫吉托国的王室女孩。

虽然半点不熟,但此刻赵佑媛觉得她简直太亲切了。正要冲她招手,小声呼唤她,下一刻——

女孩身体一弹,颈部一串血珠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她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喉咙处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伴随着的是“啪”的一声,这是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两个武弁制服的警卫跑过来,一个人摇头,手下却是和惋惜的表情截然不同的动作,直接把人拖走。

赵佑媛一动也不动,身体绷得僵住,来不及咀嚼心中涌起的悲凉、愤恨、恐惧,她站在树丛里,身上迷彩服虽然不显眼,但已经进入到了这两个人的视野范围里。

她慢慢地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后退,恨不得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

“咔吧”一声,所谓墨菲定律,人倒霉喝水都塞牙缝,非常喜大普奔地,她踩到一根断枝了。

远处两个警卫循着声音四下张望,就看到了躲在林间的这个穿着迷彩服的幸存者。

“站住!”

听你的我是煞笔啊!

赵佑媛在他们视线转过来的那一刻已经拔腿开溜了。在山林里奔跑可不比平坦的塑胶跑道,热带丛林里树根交错,有的树根齐腰高,到处是坑,藤蔓缠绕,动不动就要绊一跤,赵佑媛跌跌撞撞,完全把自己一米六几的个子当成了刘翔的身子在用。

那两个警卫的其中一个端起了枪,这把枪刚刚打死了一个不听话的朝贡国王室郡主,如今,这黑洞洞地枪管再次指向了……赵佑媛。

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