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艰难的选择题(1/1)

“刚才那些钦天监的话,如果是别人告诉我,或是道听途说,我还有那么点点相信;但是偏偏是从太子府流传出来,便不得不让人怀疑……”

黎琦望着鲁惜的双眼认真的说,

“不过,也因此看得出太子的心——他存了心思交好黎郡王府,这次见面自然也是为了拉拢我;你是不清楚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反而想机报复我……这要让太子知道……”

鲁惜不得不承认,她刚才的行为,却是是为了一己之私,一直在和太子的意思背道而驰;倘若被太子觉察,她的下场不用说。

只是,轻易放弃这么好一个能打击到黎琦的机会,她好不甘心!

“谢谢你的提醒!总会有机会的……我会好好利用!”这,只不过是临时起心,其实她还没确定有没有把握作到周全。

吓唬他们一下,责任全推给黎琦当然最好;可是,就如黎琦的警告,万一,真的一不小心失去这个孩子,黎琦又把自己撇得清楚,那她不是得不偿失?

“随你!”看她的意思算是暂时放弃了——黎琦心中暗自松下一口气。

想着自己的身份,也许腹中真的已经有个小生命,那么,母凭子贵——鲁惜勾唇笑着,高高的仰起头,

“想想你们是怎么对我的——风水轮流转,以后,总有你们后悔的一天!到时候,我要看着你们哭着喊着来求我!”

……

……

从太子府出来,黎琦一直握紧拳头一言不发。

苏千语一直静静的注视着她不敢多言。

夜幕下,马车晃晃悠悠,正是昏昏沉睡的时候,可是黎琦的头脑却是异常的清醒和紧张。

她反复思索着刚才的对话。

鲁惜那些刺激性的言语对她不是没有影响,她尽量做到不被左右;她知道,如果她表现出一点点在意,一丝丝的恼意,那便随了鲁惜的心思,她定会打击嘲笑她到底。

可是,钦天监的话,她不得不慎重考虑。

朝代更迭之时,争夺不可避免,战争不可避免。

齐州明面上的水陆两军超过二十万,就算父亲想着置身事外,也不被允许;当事情逼到眼前,肯定会身不由己,一定会被各种纷杂的事情卷入其中。

如果父亲心中已经先有抉择……那是否会因为钦天监的话,有所触动?

还有镇北王、程老爷子,他又会是什么反应?

他或者是跟黎政华一样,已经做出抉择。

只是,他们的选择一致吗?

现在,她最最担心的就是程君佑。

从一开始,在中京,她跟他还没熟识起来的时候,他就表现的跟二皇子很不对盘;但是他也不是那种物极必反、只因为看二皇子不顺眼,便掉头去支持太子的性子。

现在最最艰难的就是她的抉择,又或者应该说,是他们抉择完以后,她的抉择。

他支持谁,他们都支持谁,她一时猜不透摸不着,扰得她的心七上八下——假如……假如,黎郡王府和镇北王府,或者说跟平定王,他们站在了对立面……

她的身份已经贴上黎政华女儿的标签,她就是黎郡王府,这个再无法改变。抛弃父亲,不可能;离开程君佑——她做不到……

做过那么多年的考试,一直认为选择是最简单的题型,就算不知道最终的答案,也有几个备选的在那等着。

不会?想办法蒙一个,四个备选中,至少还有百分之二三十的希望,或者一半的把握,总不能让题空着。

如今,就两个选择,只需她选择a或者b。

这个a或者b,不是太子和二皇子,他们代表了父亲和程君佑。

不管怎么算,不管选择谁,她都有百分之五十的“中奖率”,这将是她遇到的最简单、命中率最高的选择题吧。

可是,最简单的选择,对她来说竟是如此沉重!

程君佑——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

……

此刻,本应该身在南疆的昆州晋城驻守的程君佑,已经离开晋城,渡过宽阔的澜沧江江面,到达对面辽港的一座大型的画舫上。

江边上一共停泊着三四艘画舫,另外还有十几艘的小船不停的在四周游移巡逻。

暮霭中,这几艘画舫已经点燃了缤纷的灯笼,里面热闹非凡。

他登上的这艘流香画舫是最大的一艘,一共有三层楼,里面一样挂满了灯笼,灯火通明。

程君佑举目四下望去,画舫里面雕梁画栋,陈设精美,二楼的一处雅阁传来悦耳的丝竹声声。

正中的花亭里,摆放着十几张大大的八仙桌,程君佑和萧文耀刚进去,就有侍从过来询问,然后引着向里。

每隔一段距离便是一个被珠帘隔开的雅阁,里面安放着锦凳几案,悬挂着名人字画,摆放着各色的绢花。有的雅阁还有睡塌、圈椅,地方宽敞的,上方还挂上几盏宫灯。

程君佑的眼角弯着,唇角斜斜的向上挑起,勾出一抹似笑非笑;一边走,眼神看似不经意的一掠而过,配合着点头,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十分满意。

他的神情似乎被里面的繁华吸引,锐利的凤眸却在四下查看。

哪一个雅阁有人,哪一间雅阁主人还没到,什么人有什么特征,暗卫飞鹰早探查的清楚,见了几个人,他几乎都能对上号。

花厅里已经占了不少的人,有人迎面看过来,程君佑便似笑非笑的一点头。

这个时节南国的气候,寒气刺骨的凉,但是比上京中京要暖和上不少,有的树木还泛着丝丝绿意。

因为气候的差异,北方这个时候已经生上了地龙或者火炉,贵族里,已经人手好几个暖手炉倒换着用。

他头上顶着兽皮翻转过来做成的帽子,身上穿着华贵的衣服,衣领和腰间翻着华贵的动物皮毛,这般装扮使他少了些纨绔邪魅,多了些英武和霸气。

花厅里些贵族都是这样的装扮,南方少有生火炉的习惯,除了贵族名仕之家,所以,这样的衣着最为普遍,厚重暖和。

难得的,花厅的角落生了几个火炉,里面燃烧的是昂贵的银丝碳,没有一点的烟雾,也不呛人;里面估计还添加了熏香,丝丝淡雅的香气在花厅弥散开来,沁人舒爽。

程君佑的眼神淡淡的扫过各个角落和二楼三楼的走廊。

花厅里和楼上的回廊上,来回穿梭的是侍从和使女,静立不动的是一色黑衣的年轻男子;他的唇角再次悠然的勾起,他怎么就看不出这些是来保护画舫的护卫?

不光是这些,各个角落的帐幔后,雕花的窗户外,一个个隐蔽的角落,程君佑还感受到许多几乎不易觉察的浅浅的气息。

画舫的主人细心谨慎,来此赴宴的全是贵族名仕和一些高管,因此防卫做的如此严密。

程君佑的唇角斜勾,再次扯出一抹邪笑——再严密的布控又怎样,还不是被他轻易闯了进来——谁能想到,向来潇洒行走的他,今天,竟然心甘情愿的做了困城之兽!

画舫门口一阵骚动,最里面的人立刻循声望过来。

估计来者身份高贵,里面的一堆人正围在一起寒暄,一见来人,立刻振奋,全都蜂拥着过来迎接。

程君佑侧着身,故意充当两方都没看见,即不闪也不避,笑嘻嘻的跟身旁的萧文耀说着话。

往外迎接的人很快冲到他们身边,他们眼睛盯着刚进来的人,大笑着,招呼着,自发的从程君佑身边绕过,很快他便处在众人的包围中。

两人的视线一对,扬起笑容侧身、踏步,一起寻找迎接的人;正绕准备绕开他的人不其然他会突然有所动作,两人一下撞在一起,他站立不稳,向前跄了一步,顿时撞了一人,刚退开,又踩了身后人的脚……

他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歉意的点头,样子似乎很窘。

只要不说话,没人知道他是上京的口音。

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在外面,没人在意他的失态,注意到的也顾不上放到心上,甚至还有人好心的搀扶一把。

只是片刻间的碰触,程君佑便将这些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匆忙的、焦急的,善意的,嫌弃的……他一一记在脑中。

他也随同转身,说是上前恭迎,并不像其他人那般热情的双手抱拳,客气的寒暄;他挤在人群中,悠然自得的揣着双手,只抬头望着对方高深莫测、似笑非笑。

来人被簇拥着,进到花厅便褪去白色的狐裘披风,里面一袭金红色的衣袍极其醒目,他保养得极好,人很精神,长得十分清瘦,双目炯炯有神,鼻子高挺,嘴唇削薄,下巴上飘着几缕山羊胡,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精干。

不知是程君佑的眼神太毒辣,还是他长得太有特色,程君佑一眼就认出这位就是南夏有名的宴泽王爷。

南夏的国土不大,只有二三十座城池,南夏的王世代是女子,是个女尊之国;但是,他们女尊男卑的思想并不严重,南夏的官员大比分都是男子,而且,跟女皇同胞的宴泽王爷,手中攥着极大的权力。

他不满于南夏的贫瘠,一直贪恋大楚肥沃的土地。

因此,多年来,以宴泽王爷为首的一派官员一力主战。

这次,便是他邀请了南夏主战的一派,甚至还有跟大楚,南夏相邻的南梁,一起商讨共同抵抗大楚的问题。

胡将军驻守的云州和云州对面的南梁,分别在程君佑驻守的昆州和南夏的下游。

云州东面有小片的疆域临海,大部分的疆土跟南面的南梁曲寨和同徳县接壤。

南梁少有像曲寨和同徳这样一马平川的州县,隔了穿境而过的澜沧江,其余南梁的大部分国土均是茂密的丛林和山梁,毒虫蛇蚁、薄雾瘴气颇多,多出巫医和偏方,还有一些山货,农产物基本上全靠和相邻的南夏和大楚交换和买卖。

因此,南梁的国力更是贫乏,更加迫切的需要扩张。

南夏这次秘密的合作,正和他们的心意。

宴泽王爷在众人的簇拥下,迈步走上花厅的主位。

画舫的主人一声招呼,众人陆续就位。

程君佑和萧文耀相视一笑,找了中间偏后的位子坐下。

丝竹声更是响亮了些,侍从侍女忙碌的穿梭在桌案之间,不一会儿,上面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二楼三楼原来站在回廊的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现在已经退回了雅阁,除了明面的护卫,暗处的气息又多了些。

看来,这个宴泽王爷十分惜命,他一来,立刻就增派了人手啊!

他向上望去的时候,斜对面二楼一处挽起的帐幔轻轻动了动,后面轻微的动静吸引了程君佑的注意。

他不敢深看,状似无意的四下环顾,见没人注意,便又扫了那边一眼。

这时,帐幔后面闪出一人,身穿青色的缎子衣服,衣领腰间加厚穿着带兽毛的装饰,帽子也同他一样,是兽皮反戴着的样子,乍一看好像是哪一家的权贵。

仔细看,这人二十多岁的年纪,眉目清秀,面色傲娇,眼神淡漠疏离,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却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锐利的眼神。

那人的视线正好转过来,跟程君佑中途相撞,没有激烈的火花和对峙,双方表现的均是十分平和。

程君佑的眼神重新落回主位宴泽王爷那里,心下却骤然跳了几跳。

他肯定那个人他没见过,但是,对方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简单的视线相触间,他嗅到“同类”的气息!

回过神,宴泽王爷正慷慨激昂,

“……平定王人送绰号‘嗜血阎王’,本人嗜杀成性;从中州一路南下,途径十几个州,横扫四十七座山寨,二十九路响马,见人就杀,手段残忍,几乎无人幸免,暴行令人发指!”

南方的口语,余音稍长,整体的听起来声音很好听;宴泽王爷的声音浑厚低沉,比正宗的南夏口音略重,说出的话确实不难听,可是,程君佑偏偏不喜欢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