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风起(二)(1/1)

精致素雅的梅林别苑内,亮如白昼。

秦锦绣和方正围绕在秦九的床前,喜忧参半。

“爹,我是锦绣。”秦锦绣贴在秦九的耳边。

秦九却无动于衷地躺在床榻上,满脸木然地盯着秦锦绣,干涸的嘴唇上下起伏,根本听不清说些什么。

“爹,我是锦绣。”秦锦绣提高了声调。

但秦九的瞳孔变得愈加的浑浊。

秦锦绣焦急地流下眼泪,“爹爹,你到底怎么了?”

“锦绣,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方正轻轻拍过秦锦绣的背,“岳父大人震坏了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不可能,爹爹既然能醒过来,就一定能听到声音。”秦锦绣不愿相信残忍的真相。

“锦绣姐,你别着急,秦伯昏迷多日,身子势必虚弱,待过几天,再看看。”顾砚竹柔声劝慰,“如今你应该高兴才对呀,毕竟秦伯已经醒过来了,至少性命暂时无忧。”

“是呀,锦绣,你千万别着急,明日一早,我去找个宫里的太医来给秦伯诊病。”令狐秋也关切地说道。

“嗯,”秦锦绣抹了一把湿润的小脸,“多谢你们。”

“我们之间,还需说谢谢二字吗?”令狐秋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秦锦绣感动地再次落泪。

方正和顾砚竹沉默不语,各自伤心。

良久,秦锦绣稳定了心神。

方正轻声问道:“岳父大人认字吗?”

秦锦绣摇了摇头,“爹爹只认识几个简单的字,又大多与生死有关,他一生只会做棺材,根本不会别的。”

“那……”方正面带踌躇,如墨的眸光缓缓散去,“罢了,只要岳父大人身子无恙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再去找找其他的线索。”

“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秦锦绣沉重地点点头,无意间触碰到方正伤感的眼神,秦锦绣真挚地问道:“你的手臂还疼吗?”

“令狐兄的药丸极其好用,已经不疼了。”方正温润微笑,“从县衙归来的路上,我看过伤口,血水已经止住,并有愈合的趋势,你不必挂念。”

“那我就放心了,今夜,我真是见识到了什么是凶残,今后我一定会加倍小心的。”秦锦绣轻轻叹了口气,为秦九盖好被子,露出招牌的微笑,一字一句地说:“爹爹,你养好身子,我明日再来看你。”

秦九像是听懂了秦锦绣的话语,乖乖地闭上眼睛,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安详的笑容。

四人悄悄地退到了外厅。

“锦绣,”令狐秋恢复嬉笑的本性,“都说女儿家长得像爹爹,我怎么看你和秦伯一点也不像呢?”

“不会吧?”秦锦绣舒展了几下筋骨,摘下束在头顶上的玉簪,甩了甩乌黑的头发,恢复女儿家的神态,“以往前来定棺材的金主都说我和爹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呀?”

“噗。”令狐秋刚喝下去的热茶差点喷出来,“他们都是什么眼光?”

“少来。”秦锦绣懒得搭理令狐秋。

方正一直坐在太师椅上安静的品茶,明净的眼神日益幽深。

秦锦绣知道这是方正思考案情时,惯有的神色。

“你们在乱坟岗没有什么收获吗?”顾砚竹柔声问道。

秦锦绣垂头丧气地回道:“哎,别提了,兜兜圈圈了好几天,却依然在原地打转,案情毫无进展,真是令人心寒。难道凶手真的用了什么障眼法?迷惑住了我们?”

“不可能,世上哪有什么障眼法,只能说明凶手是思虑周详的人。”方正微微抬起头,意蕴深藏地说道。

“是呀,一定是个高智商的凶手。”秦锦绣噘起了小红嘴,“竟然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动了手脚。”

“动了手脚?”令狐秋一头雾水地看向秦锦绣。

秦锦绣摊开双手,一脸无奈的表情,“我们费力挖回来的女尸并不是一年前死去的少女。”

“挖错了?”顾砚竹也诧异万分。

“是呀。”秦锦绣看向方正。

方正缓言讲诉了此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去将那个姜捕快抓来一问究竟。”令狐秋气愤地说。

“还不是时候。”方正摇头,“我今天特意观察过姜捕快的微表情,发现他并无什么异常,想来他也是被蒙在鼓里。”

“不是他,会是谁偷偷挪动了孟氏的墓碑?”令狐秋提出疑问。

“知道我们去挖坟的人不多,大多是京城中的衙役。”秦锦绣掰起了手指头,“难道是监守自盗?内部作案?”

“但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令狐秋反对,“我听父王讲起过,京城中的捕快大多是大内侍卫出身,个个身手不凡,才情卓越,绝非是等闲之辈,他们为何要残害二十名少女?又弄出什么多尾壁虎来?”

“少女皆是完璧之身,那凶手用壁虎和少女做什么?”秦锦绣自言自语,“凶手总有自己的目的呀?”

“守宫砂。”方正一语道破,“壁虎和少女之间并无什么关联,之前,我们在壁虎体内发现了朱砂,又在少女的体内发现壁虎,说明凶手是故意用朱砂喂食壁虎,又用壁虎喂食少女的。”

“然后又杀了少女?”秦锦绣实在费解,“那凶手的得到了什么?”

方正微微摇头,“我暂时还没有猜透凶手的想法,还要再找些证据。”

“对了,什么赵记老铺、又瑞风客栈的。”秦锦绣转向令狐秋,“你确定没有看错人?”

“当然了。”令狐秋洋洋得意,“我是京城中身份最显赫的小王爷,他们不敢欺瞒我。”

“也好,明天,我们去这几家铺子瞧瞧,或许有新的线索。”方正忧虑地说:“虽然我们没有应下安庆侯的限期破案,但还是要尽早了结此案,毕竟此案涉及太多条人命。总是拖拉下去,势必会引起百姓之间的恐慌。”

“不错,我们一定会早日抓到凶手的,明天一早,我们就去一览小王爷的飒飒风姿。”秦锦绣充满自信地说。

“好,我带你们一同去。”令狐秋喜上眉梢。

屋内气氛微妙,直到四人散去。

这一夜,好梦连连,浑身疲惫的秦锦绣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艳阳高照,红光漫天。

秦锦绣匆匆跑到爹爹秦九的床前,秦九虽然已经苏醒,但身子虚弱,暂时也只能半倚在长枕上,不能下床。

方正早已经开好新的药方,秦锦绣心存感激。

交待好一切之后,秦锦绣和方正与令狐秋、顾砚竹走出了梅林,来到京城的集市上。

“就是前面。”令狐秋指向一家写着瑞字的布幌子,“那就是瑞风客栈。”

“哦。”秦锦绣站在瑞风客栈的门口,东张西望。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桂花酒的味道?”令狐秋笑意盈盈地问。

“嗯,还真有股香气。”秦锦绣用力闻了闻,又揉了揉眼睛,指着前方两个大罐子,“不对呀,这也不是昌盛酒铺装酒的坛子?”

“你再仔细看看,那是赵记老铺,昌盛酒铺在对面。”方正指向前方的一处蓝花布幌子。

“哦。”秦锦绣定睛一看,恍然大悟,“这边是腌制酱菜的坛子,那边是装酒的坛子”

“是呀,都是石坛。”方正盯着偌大的石坛,怔怔发呆。

“这昌盛酒铺的布幌子和赵记老铺的布幌子很像。”细心的顾砚竹柔声说道。

“还真是。”秦锦绣抬头看去,两个布幌子都是以靛蓝色的碎花为抵,墨色的大字印在其中,若是遇到大风,布幌子逆风飞扬,还真分不清到底是谁家的招牌。

难道是账房先生看错了?秦锦绣和方正会意地对视,想到了一处。

“哎呦,四位客官,可是要住店?”瑞风客栈的小伙计跑了出来。

“住什么店?是本王来了。”令狐秋傲气地站在小伙计面前。

“哎呀,是小王爷,快请进,请进。”小伙计哪敢怠慢金尊玉贵的令狐秋,满脸笑容地将四人迎了进去。

“常伯,小王爷来了。”小伙计一边忙着端茶倒水,一边忙着吆喝。

“小王爷。”一位消瘦的老头,捋着长胡须,缓缓走来,“小王爷,又有何事呀?”

“常老爷子,这是方大人,秦仵作。”令狐秋一一介绍,“你老再给讲讲,那日你看到是情形?”

“好说,好说。”精神矍铄的常老爷子将四人引到客栈门口,“我已经和小王爷说过多次了,那日,我就是在这里看到那一男一女的。”

“那您老可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两个人?”方正沉稳地问道。

“嗯,没有。”常老爷子缓缓摇头,“我在这京城住了一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两人,那名女子年纪不大,有些腼腆,但男子稍稍年长几岁,两人不像是夫妇,倒是像兄妹一样。”

“那您老还看到了什么?”秦锦绣也凝神问道。

“女子手里拿着一串小风车。”常老爷子仔细解释道:“应该就是庙会上,那个吹糖人的摊子旁边,崔大娘卖的,崔大娘的小风车是用芦苇杆做的,所以风车很轻,转的很快。崔大娘天生一双巧手,年轻时绣得鸳鸯鞋垫,在庙会上非常抢手,可谓是一垫难求。”

常老爷子陷入深深的自恋中。

“咳咳。”秦锦绣差点被自己噎到,京城真是卧虎藏龙之地,不靠谱的人,咋这么多呢?

方正还算冷静,嘴角微微上扬,追问道:“那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