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非分之想(1/1)

不见燕灵停下,身后哒哒的马蹄声便是渐近,接着便是横拦在燕灵面前。

燕灵这才止住脚步,抬头轻然言道:“难为薛公子还记得我的名字。”

薛南骑在马上,高临于燕灵面前,遮住了落日辉霞。燕灵整个人处在他与马儿的阴影之下。许久不见,薛南还是一副老样子,身量高挑却生的一副细长的眉眼,使得眼神中时常带着锐利,显得情绪阴沉。

薛南才算认真看清燕灵穿着女官官服的模样。配着女官身份,妆容不似穿襦裙时的端柔。只轻带淡淡的胭脂,眼睛里含着清光。

薛南注视着那双眼睛,问道:“你既知道是我,为何视而不见?”

燕灵听了他的问题,只觉好笑,反问道:“薛公子也知是我,又为何直接冲撞呢?”

薛南跨在马上,手里玩弄着马鞭,说道:“大路朝天,谁叫顾小姐偏偏要挡我的路……硬要和薛家作对呢?”

“可惜我已经挡了……薛公子还能拿我怎么样?”燕灵挑衅道。

“顾燕灵,你不过是个小女子。就该认命好好学学闺门礼仪,等着及笄出嫁,相夫教子……不该有过多的非分之想!”薛南俯视着顾燕灵,并奉劝道。

燕灵只淡淡笑着,神情令人难以捉摸。只言:“非分之想?不知薛公子所言为何?”

“薛家为开国功勋,历经两朝,累世显贵……哪怕是你亲爹也未敢与薛家相抗!”薛南警告道。

“这就算是‘非分之想’?”燕灵笑起来,“那么,恐怕整个天宁最轮不到讲这句话的就是薛国公府了……这皇城里的权势之争,谁没沾着些血啊?”

“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我用你的血祭我的剑!”薛南的眼睛寒光四射,望着眼前的这个女子。

燕灵却是不甚在意他的话,只言:“薛公子也说了是有朝一日……当务为急,可顾不上那么久远以后的事。自然也没空在这里多与薛公子闲扯。恕不奉陪。”

言罢,便是要走。岂料,燕灵刚刚走到轿边。

薛南却又是突然轻挥马鞭,应然冲过来。马儿嘶鸣一声,吓坏了一众仆从。

燕灵背对着薛南不为所动。桃叶正要给燕灵撩开轿帘,却是“噼”一声鞭响,抽在了轿檐上方。桃叶下意识抽开手。轿帘落了回去。

燕灵转头回望薛南,问道:“薛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薛南拿着长鞭指着她,咬牙说道:“顾燕灵,你还是头一个敢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丫头……我倒要看看接下来谁玩过谁……”

言罢,薛南转过马头朝南宫门而去。

燕灵看着薛南远去。这才转过神来,牵过桃叶的手,问道:“刚刚没伤到你吧?”

桃叶摇摇头,见燕灵面容沉静,回想刚刚那公子的故意针对,问道:“不过小姐,那位薛公子是怎么了?怎么贸贸然要和小姐‘宣战’了?”

燕灵嘴角的笑意若有似无,回答桃叶的话:“自然是我把他得罪了……”

见燕灵不愿多说,桃叶似懂非懂地点了头。算了,主子们的心事哪里是她能琢磨的透的。

*****

回到丞相府,到东院恢复小姐的装扮。

燕灵换了一身古纹双蝶云锻百褶裙,搭了件粉蓝锦缎小袄。本以为阅完三司河渠司递上的图鉴折子。还能偷得一晚清闲。

却是从孙氏那里传来话,让府中女眷过去一趟。

燕灵带着九姨娘一起过去。此时九姨娘已是怀孕五个月多,肚子亦是显怀,走路也是格外小心。燕灵也是迁就她的脚步。

就要快到孙氏院中的时候,遇到十姨娘。

“十姨娘!”九姨娘倒是先喊住了她。

敏儿身为丞相府的十姨娘,已是今非昔比,有了自己的丫头,更是梳起了妇人盘发,妆容也比之前成熟端庄许多。

见到燕灵她却是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望了燕灵身旁的九姨娘一眼,朝燕灵行礼,才寒暄道:“呦,这得好长一段日子不见大小姐,九姨娘了。想来东院是福地,瞧九姨娘的气色好的……唉,怪我福分浅,住不近纳……”

敏儿这话说的连夸带讽,令听的人一时也是不知该喜还是该怒。

“哪里也没有十姨娘命好,能得姑母庇佑。哪怕成了姨娘,姑母也要留在南苑里头……”这时孙家姐妹也跟着来了。

十姨娘一时也是尴尬,不再多说什么。她只想着最近四姨娘,九姨娘怀孕。顾任雍只能宠着自己,定要趁着一个好时机也结他个一男半女,将来好有依靠,才能少些孙家外来人的欺辱。

孙瑛打量燕灵周身,调侃道:“怎么,表姐好像消瘦不少啊……莫不是福气都被九姨娘吸光了不成?”

“大表小姐,这话可乱说不得……”九姨娘躲在燕灵身后惊慌地替自己辩解道。

孙瑛冷哼一声:“表姐近来几个月可不是都没见到人影吗?谁又知道东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黎替九姨娘说话道:“想必表姐既要操心公主功课,又要管理治河建坝,一时分身乏术,操劳过度所致,向来调养一二便无妨了……”

“二表妹倒是懂我,”燕灵装着头昏的样子说道。“这几日的确身上不大爽快,想来调养一下便是无碍。”

九姨娘感谢地望向孙黎。孙瑛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才一众步入南苑。四姨娘是早已在了。接着三姨娘也跟着到了。

众人在堂中坐下。只见堂下摆着各色上好的绫罗绸缎和刺绣织品,在灯光下熠熠闪光。显得细致顺滑,一看便是佳品。

众人一直等到六姨娘托人带话来说今日不方便前来。

一直在堂上品茶的孙氏这才开了口,此时的面容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慈眉善目。她言道:“我的表侄薛峰从晋城一路护送太子回京,你们也知道晋城的刺绣可是一流中的一流,这不,他特意给我捎带了些回来,虽不多,我想也够大家每人三匹拿去作几身衣服,刚好过年成衣穿上身……”

孙氏的语气里夹杂着身为薛家表亲的自豪之感。亦不少有炫耀之嫌。

她看着孙瑛和十姨娘直勾勾盯着绸缎,这面上的笑意更浓,接着说:“我也怕摸不清你们的喜好,这燕灵丫头又常有事要忙,才特意择在今日,大家聚一聚,自己挑自己喜欢的,明儿便叫京都巧衣访最好的裁缝上门给大家量衣……快快挑挑看……”

这时孙瑛站起来挑选,接着是十姨娘。孙氏再三鼓动,孙黎和四姨娘也跟着站起来挑选。

燕灵只冷眼旁观,最终孙氏再三邀请道:“燕灵丫头,你不挑吗?莫要害羞,都是一家人……顺便替妙儿也挑一件……”

“母亲替我们挑了便好……”燕灵瞧着桌上为数不多的十匹布,谨慎地说道。

“如此那便十姨娘替燕灵丫头和九姨娘挑选……最后剩下的四匹就送去给六姨娘吧……”孙氏在座位上言道。

最后燕灵所得水蓝、梨白、秋香色的三匹锦缎。

众人在孙氏的房里聊了些话,无非是聊着四姨娘和九姨娘肚里的孩子。不久就各自散了。

*****

从孙氏屋里出来,已是入了夜。各自的丫头纷纷给自己主子披上斗篷大氅保暖。

“大小姐,怎么不走了?”九姨娘见燕灵呆在原地,于是问道。原本走在前面的四姨娘也转过头来,手儿覆在自己圆挺的肚子上。

燕灵在宅门中呆久了,更是越发的谨慎了。此时已是夜晚,让她一人同时跟着两个身怀有孕的姨娘同路行走,未免……

她只笑着对一旁还未走远的三姨娘和十姨娘说:“三姨娘,十姨娘记得我那里还有些刺绣的纹样……九姨娘身子不方便,正想找你们参谋参谋……”

三姨娘望了一眼四姨娘和九姨娘,看出燕灵的用意,于是点头同意。而十姨娘一副嫌麻烦的模样。

“还没来得及恭贺十姨娘的喜事,我那里有几块异域上好的鸽子血,希望姨娘不要嫌弃……”燕灵大方地给出诱惑。

“大小姐这般客气,那我也却之不恭。正好回头打件精巧些的首饰……”十姨娘于是才跟上来。

四姨娘把燕灵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嘴角轻勾起笑意,也是猜出了燕灵的顾虑。她倒是一点也不肯给孙氏可乘之机。

*****

如此五个人一同往东院而去。一路上倒也没发生什么事。

在房里又和三姨娘、十姨娘不走心地随便聊了两句。十姨娘拿到了鸽子血的红宝石便舒了心。不久也放她们回去了。

“小姐,这几匹布该这么办?”桃叶问道。

燕灵瞧着着桌子上的绸缎却是隐隐觉得别扭,却是一时想不出结果。便只说:“先找个地方妥善安放着。”

“是。”桃叶这便拿着先把布料拿下去。

燕灵一边挑着烛芯一边思考着什么。良久,她似乎想透些什么,并没有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