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踏雪寻梅（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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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歌舞升平的宴会忽然变成了屠场,底下的诸侯们面如土色，顿时没了方才轻松地心情。阿娇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把底下刘家诸侯们的脸色看在眼里，淮南王浑身哆嗦一下,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他跪在皇帝面前,诚惶诚恐的说：“全是臣的失职，臣忝为刘宽的叔叔，却不能教导侄子奉公守法 ，也是有罪的,还请陛下责罚。”

“刘宽虽然是你侄子，可是你们两个封国各自为政，他好坏和你没关系。白叫扫了兴致,李延年你的新鲜歌舞呢？今天是家人团聚，我们只叙亲情不说国事。”阿娇一摆手，给了刘安个定心丸，李延年抬起手乐声再起 ，一切又都恢复了刚才的温柔旖旎了。

刘彻坐在边上看着阿娇把刘姓诸王揉搓的如同面团，暗想着阿娇是什么时候开始下手的，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见。“你别想了，我叫韩说在上林苑里面建立了秘密探听消息的建章营 ，明面上是搜集天下的侠客教导士兵们学习剑术，其实是在广布眼线。我越发觉得消息的重要性。你看上次匈奴战争就是占了情报的先机 。大汉国土辽阔，还有诸侯割据，在长安里面只等着地方的消息上来就像是个聋子和瞎子。”阿娇侧过脸对着刘彻低声的解释。

“你对我还瞒着，我竟然没想到你能想的如此远！“刘彻有点酸酸的开口。这本来是他的职责却被阿娇抢先做了。“你那里天天都是莺声燕语的，有什么话全都存不住，还是等着以后慢慢的和你说。”刘彻眼光一闪，立刻警惕的问：“你是说谁在泄密？”

“你身边有春儿在我就放心，我是觉得有点的不对劲可是没抓住证据。你说咱们商量的政务，怎么诏命没颁布 ，外面就有了风声了，迁徙地方豪强的风声已经传遍了天下了。我已经悄悄地查了，消息不是从丞相那里传出去的，反而是有人说是从后宫传出来的。”阿娇拧着眉头，叹口气，查找了几个月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我想是谁不经意听见什么，就传出去了。”昭阳殿里面来往的嫔妃不少，有的时候阿娇和刘彻说话不小心被那个人听见一点半点的也是可能的。

谁知刘彻哼一声：“你不用疑神疑鬼的生，太后的心思可是细致的很呢。你敲打下田蚡，叫他安心的在家呆着。”

刘彻认为是王太后的手笔，对于自己的母亲他是太了解了，王太后偏心自家人，田蚡虽然只剩下爵位，每天在家里饱食终日，看起来应该是没什么争权的心思了。可惜事情不那么简单，即便是田蚡不争了，他手下的门客不少。田蚡名下的田地极多，皇帝要迁徙豪强去茂陵，田蚡和他手下的门客少不了要去茂陵。王太后不舍得田蚡离开长安城，她明着不好说，只能暗地里动手了。

阿娇叹口气：“太后还是去长乐宫休养吧。田蚡么，也该给他个事情做做，省的他胡思乱想。”

你想叫田蚡做什么？那个人机敏是有的，可惜脚底下油滑的很。要紧的事情别叫田蚡做。刘彻对着舅舅的人品很存疑 。

杀了济北王这只鸡，在场的猴子们都老实了，可是歌舞和丰富的佳肴都变得寡淡无味，再没了轻松的气氛。阿娇看着底下面如土色的诸侯们，就知道自己一番手段下来，他们暂时算是把别的心思都放下了，朝廷能腾出手来全心全意的对付匈奴人了。今年确实反常的很，匈奴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除了些小股的骚扰，竟然再也没有匈奴大部队的行动。韩嫣和阿娇说起来现在边境的局势，很担心的说他预感现汉朝和匈奴的局势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旦有事情发生就是大事。诸侯们是朝廷的心腹之患，阿娇不能两边兼顾，她只能先安抚住诸侯王们，再做打算。

目的达到，阿娇也不想坐在这里浪费时间。皇帝怏怏的站起来，宣布宴席结束。诸侯们如释重负，一起告辞退出去了。宴会结束了，刘彻刚要上自己的车子，就见着杨得意急匆匆的过来对着刘彻躬身道：“皇后娘娘，陛下请皇后娘娘过去一起走走呢。陛下说苑内的梅花开的不错，想请娘娘踏雪赏梅。”

阿娇竟然还有这个兴致，刘彻猛地想起来，其实阿娇一直是个有生活情趣的小女人。“陛下公务繁忙还有这个雅兴，我怎么不能叫他扫兴呢。”刘彻一挑眉，扶着无忧就走了。莫愁看看那些侍从，低声的问：“娘娘，雪大路滑，叫他们跟着么？”

刘彻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佳萝身上：“你们都回去吧，不要跟着了只要无忧跟着就是了。”

“娇娇在这里。”刘彻扶着无忧进了梅园 ，一阵暗香扑面而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停了，天上捧出一轮明月，月光照在落满雪花的枝条上，虽然在夜晚，可是园子里面并不觉得阴暗。刘彻看见阿娇正站在一株梅树后面对着他招手呢。园子里面的梅花腊梅居多，浅黄色小小的花朵绽放枝头 ，冷香满怀。刘彻看着阿娇捧着个小巧的白玉罐子，正在收集着梅花上的雪，神色的织锦深衣，边缘是镶嵌着金线云纹锦。阿娇顶着自己的身体，却做出来这些小女儿情态，这个画面实在是叫刘彻有点惨不忍睹。

“还是我来吧，叫人看见算是怎么回事啊！”刘彻任命的接过来阿娇手上的罐子，一点一点收集着梅花上的积雪。被人看见皇帝深夜在梅园里面收集花朵上的积雪，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要毁掉了。

还是彻儿最好了。阿娇嘻嘻一笑，用凉冰冰的手抓住刘彻的手，语气里全撒娇。“你的手怎么这样冷？快点暖一暖别冻着了。”刘彻被阿娇手上的凉意冻了一个激灵，立刻叫杨得意拿来暖手炉给阿娇握着。

阿娇对着杨得意挥挥手，对着刘彻说：“我预备拿着梅花上的积雪煮茶，梅花香和茶香混在一起自然更清，杨得意你去预备松针，松针烧火，雪水泡茶不失为上品。”阿娇扯下枝条刘彻扫下来的花朵上的积雪，两个人一边收集着雪花，一边说着朝政上的事情。

杨得意和无忧使个眼色，他们两个也不敢紧跟上，只能在皇后和皇后身后远远地跟着。随着刘彻阿娇越走越远，皇帝和皇后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无忧有点担心的看着杨得意：“娘娘和陛下走的远了，地上积雪很厚，我们还是跟上去看看吧。”

“陛下吩咐不要打搅，再者说了，就算是皇后娘娘失脚滑了一跤也有陛下心疼呢。”杨得意提点无忧，眼睛却没离开远处皇帝和皇后的身影。在皇帝身边时间长了，杨得意能揣测出来皇帝的心思，会在最恰当的时刻做最合适的事情。“谢谢杨公公的提点，我以后请教你的时候多着呢。”无忧对着杨得意微微屈膝感谢杨得意的提醒。

杨得意笑着摆摆手：“无忧姑娘客气了，你生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老奴还要求着姑娘在皇后娘娘面前说好话呢，陛下对娘娘自然是极好的，我们这些奴婢就是伺候人的，伺候人最要紧的是什么？靠的是眼明手快，脑子灵活，主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要你自己揣摩去……”杨得意对着无忧滔滔不绝的说着，无忧则是听的认真。她一直跟着春儿在皇后身边伺候，她到底是年轻，加上春儿生病也没多少精力管她们了。无忧对着做奴婢的道理半懂不懂的，忽然被杨得意提醒了自己的疏忽和误解的地方，她顿时眼前一亮，连着感叹的说：“我以前真是傻子，只记得要好好地干活不能偷懒。谁知做奴婢不仅要会干活更要会说话，会察言观色，难怪娘娘一下子提拔了佳萝那个小贱婢。谁叫她长得一张巧嘴，巴巴的把娘娘哄得心花怒放。”

“佳萝是谁？”杨得意有些意外的问道。“是栗娘娘身边的丫头，就是那个今天拦住皇后娘娘的车驾的那个丫头。娘娘不仅没责罚她特地从栗娘娘身边要她过来。我真是纳闷的很，她就长着一张巧嘴，剩下的还会做什么？谁知怎么就得了娘娘的喜欢？”无忧对着佳萝的爆发很是不满。

“你这个傻丫头，皇后娘娘怎么会糊涂的不分谁亲谁远？皇后娘娘只想找个说话的人罢了。你和莫愁我看全是不怎么善于言辞的，固然你们服侍的仔细，可是皇后娘娘也不能拿着你们做笼子里面的黄雀解闷。等着娘娘厌烦了，佳萝也就不入皇后娘娘的眼了。在宫里靠的是什么，是恩宠。不仅嫔妃们靠着陛下的恩宠，就连着我们这样的奴婢也要靠着主人的恩宠。做嫔妃的没了陛下的恩宠，还能在冷宫中苟且偷生，我们做奴婢的，得罪了主位，就不知道是什么下场了。”杨得意感慨一声，回想起来往事。

一阵歌声若有若无的从梅林深处传来，杨得意猛地从一激灵，紧张地对皇帝身边的侍卫说：“梅园里面你们搜查过没有，怎么还有人在里面！”说着杨得意加快脚步，追赶着皇帝和皇后去了，跟随的侍卫听着杨得意的话浑身一震，他们已经先在梅园里面过了一遍了，怎么还会有人进来呢。若是皇帝和皇后出点意外，他们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刘彻很是诧异的对着阿娇道：“你的兴致未免太好了，叫歌姬在梅花下唱歌。月下赏梅已经是风雅至极了，还有歌声，神仙也不过如此了。”那阵歌声若有若无，唱歌的人歌声清丽 ，周围全是梅花，大雪初晴，月光如银，加上飘渺的歌声，听在人耳朵里面有种身处瑶台的的感觉，只叫人飘飘欲仙。

阿娇先侧耳倾听一阵，她嘴角露出个嘲讽的微笑：“我可没那个兴致，不过倒是有好戏看了。”说着阿娇和刘彻顺着歌声一路寻过去。刘彻老远的见着个女子窈窕的背影站在梅花树下。歌声已经停住了的，她似乎虔诚的祝祷着什么。刘彻仔细辨认下发现是贾氏，他压低声音对着阿娇说：“没想到会是她，以前都没听过贾氏唱歌。谁知她还有这个本事呢。”

“她会唱歌有什么奇怪，若是没猜错，贾氏的舞没准和卫子夫跳的一样好呢！你看她腰肢纤细，行动起来总是带着种弱柳扶风的姿态，那样的举止绝非是天生的，她小时肯定是很辛苦的学过一阵舞蹈。你竟然没发现么？”阿娇斜眼看看刘彻，送去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阿娇可惜的砸吧下嘴，摇摇头。刘彻脸上莫名的热了，和阿娇谈自己和别的女人的床帏之事 ，刘彻有种在阿娇面前裸奔的尴尬。他愤愤的说：“你倒是眼光独到，你似乎更喜欢召幸她。只可惜了，她触了你的底线，你对她是再没一点心情了。”一想着阿娇顶着自己的身体，享受着贾氏柔软的身体和婉转的歌喉，刘彻心情不是一星半点的糟糕。

阿娇和刘彻两个人斗嘴的时候，贾氏已经披散着一头青丝跪在雪地里，她哀怨婉转的声音从暗处传来的：“妾身贾萱虔诚祝祷，保佑陛下龙体安康，保佑皇后娘娘万事如意。妾身不修德，以至于遭陛下厌弃 ，此生再不敢有非分之想，唯有整日洗心革面，祈祷上天，求天上眷顾大汉。”贾氏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她穿着单薄的衣裳，跪在雪地里深深地扣下头去。

刘彻看着贾氏跪在积雪里，顿时有点怜惜她了，阿娇在边上不用看刘彻的表情都能感觉到刘彻的心思。她等着刘彻先出声，好就势做一场好戏给刘彻看看。谁知杨得意这个时候气喘吁吁的赶来，对着跪在梅树下的贾氏大喝一声：“是谁在那里放肆，惊扰了圣驾可是死罪！”

“杨得意，那是贾氏生！”刘彻看着贾氏的背影被杨得意的呵斥吓得一哆嗦，忙着出声阻止了要上前查看的侍卫们。

阿娇心里恨得牙根痒痒，她刚想张嘴说什么，可是想想，她还是选择了拉着刘彻一起上前：“是谁在那里，转过身来叫朕看看。”

贾氏楚楚可怜的转过身，她依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皇帝和皇后，只是一个劲的磕头说自己惊扰了皇帝和皇后，请恕罪。

阿娇俯□，伸出两根指头捏着贾氏的下巴：“怎么是你，外面下雪你怎么穿着单衣出来，你身边的奴婢竟然如此可恶。来人，传旨把贾氏身边的奴婢全部杖责二十，交给掖庭议罪。”皇帝生气了，传话的内侍不敢怠慢立刻领命要走。贾氏忙着说：“是臣妾不叫他们跟着过来的，上次陛下斥责臣妾僭越，臣妾回去面壁反省，羞愧无比。臣妾愧对陛下的宠爱，此身只有闭门自省，祈祷上天保佑陛下安康才能弥补臣妾所犯错误的万一。”刘彻闻见一阵似有若无的香气 ，不像是梅花，却比梅花更清冷，这股香气似乎是从贾氏身上传来的，只是香气很浅，若隐若现的。

阿娇放开贾氏，伸手拉着她起来：“你也是个小心眼，既然你知道自己错了，到朕跟前认错不就是了，或者和皇后说一声生也就是了。偏要做出伤害身体的事情，你想要人说朕苛待后宫的嫔妃还是皇后嫉妒，苛刻你们呢。”皇帝的话说的贾氏的脸更白了，她的脸色不仅是白了，还透出来些青色。

刘彻心里却认为一定是阿娇想的多了，贾氏那个人小女孩子的性子，娇滴滴的，随便吓唬下就傻了。“陛下别吓唬她了，既然陛下已经原谅了贾氏事情也就算了。你回去吧。”刘彻对着贾氏挥挥手，贾氏忙着谢了皇后，又谢了皇帝挣扎着站起来要走。

可能是在地上跪的时间长了，她穿的单薄，膝盖都冻僵了，贾氏摇晃几下向后几部跌在梅树上，梅树摇晃几下，红色梅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这个时候红梅还是很稀罕，而且腊梅先开放，红梅则是要等过年的时候才会开放的。洁白的积雪上映殷虹的梅花，分外触目惊心。“哎呀，只有这一棵的红梅花开了！”一个小宫女忍不住惊呼一声。

阿娇一笑握着贾氏的手：“莫非萱儿是梅精下凡不成，你的歌声就连着梅花都忍不住开放了。”说着阿娇对着杨得意说：“你去拿一件披风给贾氏，送她回去。”

梅花下凡，刘彻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酸的东西，他不舒服的撇下嘴，下意识的抓紧了袖子，袖子上镶嵌的白色狐狸毛被他揉搓的不成样子。

看着贾氏走远的身影，阿娇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彻：“我就知道陛下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这番处置可还如意？”

“哪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全是你自己想多了。你现在心疼她了，当初为什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刘彻被阿娇揭穿心思，脸上挂不住，生气的扔下一句转身就走。

“等等我，把我扔下算是怎么回事呢。”阿娇忙着跟上去接过来刘彻手上装积雪的罐子，拉着他的手要回去。

“我回我的昭阳殿，你跟着我做什么？”刘彻生气的要摔开阿娇的纠缠，他的心情复杂，不知道生气阿娇对他的讽刺，还是忽然看着贾氏不顺眼了。

“今天晚上的戏还没完呢，你回了昭阳殿怎看戏啊！”阿娇扯着刘彻上了车子，吩咐一声：“去昭阳殿。”车子缓缓的在雪地上向着昭阳殿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刘娘娘被娇皇帝戳中心事，要发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