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同人之此生所依第7部分阅读(1/1)

”振华没有想到自己对女儿的一番关切之意,如今却要透过一个认识不过半天的人来表达。

“依萍很用功,侥幸考上国立上海商学院,本来她是想要放弃,不过我想能考上学校很不容易,就坚持替她付了学费,而且她自己也很努力,现在一边打工一边念书,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可以争取到奖学金,下学期之后的学费都不用烦恼了。”家齐甚感骄傲地说道。

“打工?她能做什么工作?既然念大学了就该专心在课业上,还打工做什么?你回去叫她辞掉工作,以后我每个月多给她一笔生活费。”振华皱起眉头,不满地道。

“短时间内恐怕不成,她在商务印书馆打工是签了合同的,就算您不认同依萍去工作,但是这关系到依萍将来正式出社会后,外人对她的评价,所以我并不认为冒然解除合同是好事,况且印书馆的主管对依萍很好,开的条件更是别人所没有的,虽说多少也是因为考虑到我表舅的缘故,但收获最大的终究还是依萍。”家齐颇为歉意地回道。

“是你表舅帮忙介绍的?那个商务印书馆我晓得,有很大的一间印刷厂,专门出版学生书本,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暂时容许她继续工作,不过也只能做到约定的期限届满为止。”振华常在外面交际,倒是见过这么一家公司,于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不干涉依萍的工作。

“那我就替依萍谢谢您了。”家齐微微地躬身说道。

“你刚说你替依萍补习功课,都是去她家里吗?”振华突然转了个话题。

“是的。”家齐点头回道。

“那你肯定也常常见到她母亲了,她…最近好吗?之前听依萍说她身子不太好,可有好多了?”振华的神色虽然淡然,语气中却仍隐含着一丝挂念。

“伯母近来身子好多了,就是…每回说到依萍来这里,提起您的时候,脸上总有一股掩不住的感伤,陆伯伯,伯母心里还是记挂您的,只是碍于您身边那位夫人,她不得不忍下来,我想她的不主动恐怕也是抱着委屈求全的意思。”家齐有些感慨地说道。

“哦…我知道了。”振华略略地点下头,却不再说什么。

“还有件事,是表舅偶然跟我提起的,不过这牵涉到您的隐私,若是冒犯了您,还请您不要生气,也别放在心上,那完全是我表舅的职业本能,并没有什么恶意。”家齐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

“什么事?你不妨说说看。”振华不解地问道。

“我的四表舅因为在银行业工作多年,也有几个同行的好友,您目前存款的那家银行副总正巧是其中之一,便向对方打探了您名下金钱往来的情况……”家齐貌似歉然地说道。

“哦?我的钱有什么不对吗?那些都是我早年打拚天下所存下的财产,或许对你来说,来路有些不正当,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钱。”振华毫不避讳地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正好趁这个机会请教您,您这几年是不是做过不少错误的投资?”家齐连忙解释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究竟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振华耐不住性子地说道。

“是这样的,那位长辈告诉我表舅,说您的户头常有大笔金钱的支出,却从不曾见到有任何现款存入,他是一番好意,要我若有机会来拜访您时,能向您提出建议,您现在只靠着以前存下来的钱过日子,想多找些进项也是必然的事,如果您有投资这方面的兴趣,不妨和他碰个面,他倒是有不少的经验之谈可以和您相互交流一下,还说虽然我们家不在乎依萍的家庭环境如何,可是您并不止依萍一个孩子,总要为其他儿女着想。”家齐的话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恶意,但却叫振华的心头莫名一惊。

只见振华暗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道:“这事让我好好想一下,时候不早了,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再回去?”

“不用了,我想和依萍回去陪伯母吃晚饭。”家齐委婉地拒绝道。

“也好…等家里这件事忙完了,我再去找你,到时还请你介绍一下你的表舅,让我们有机会好好结交一番。”振华点点头。

第二十四章

依萍走下楼来时,雪琴坐在桌边,一脸愤愤不平地瞪着她,道:“你不陪着你的小情人,保护你的小情人,不怕你爸爸等等脾气一上来,让你那个小情人吃顿鞭子吗?”

“雪姨,家齐不是我的什么小情人,他足足大我七岁呢,况且我才十八岁,要是再找个小情人,也不过是个孩子,能养得起我吗?”依萍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满脸无辜地反驳回去。

“你!你不必跟我耍嘴皮子,我就坐在这里等着看那个小混混会变成什么狼狈模样滚下来。”雪琴拍了下桌子,一脸气愤的瞪视依萍,咬牙切齿地道。

“您高兴就成,我不反对。”依萍耸耸肩,不在乎地回道。

“依萍,你确定没问题吗?刚才看爸爸的脸色,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啊,万一他真的动起怒来,会不好收拾的。”如萍忐忑不安地问道。

“没事啦,唉!说起来他还算是你的学长吔!你不会以为从圣约翰大学毕业的人连这一点本事都没有吧?”依萍故意说道。

“哼!圣约翰毕业的?就凭他那个样子?我看他是骗你的吧?我可告诉你,你不要以为带他来这里,老爷子就会为你作主,这里的一切可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要妄想从老爷子手上骗走什么好处。”雪琴先是鄙弃地说着,又突然满脸的戒备。

“雪姨多想了,我想要也得爸爸愿意给,你几时看过他大大方方的给我们母女什么好处了?”依萍轻笑一声,说道。

“那是因为老爷子已经看清楚你们母女俩的真面目,当然不会轻易的被你们瞒骗住,可是谁晓得那个小混混会有什么样的手段?既然有本事拿捏住你那个火爆脾气,显然这嘴上功夫是不能小看的。”雪琴越说越觉得自己必须有些防范才行。

依萍只是摆着一张笑脸,连多余的话都懒得回答,若非知道这个王雪琴最后的下场,也许她真的有可能会被气疯掉。

梦萍心情愉悦地踏进家门,在看到依萍的那一剎那间,反应和她的母亲雪琴如出一辙的不屑和厌恶。

“你来做什么?又想来惹爸爸生气,是不是?”梦萍一开口就是质疑的语气。

“梦萍!”如萍生气地喊道。

“难道不是吗?她哪次来让爸爸高兴过的?怎么?不快点滚回家去,还在这里做什么?哦该不会是这个月的生活费没拿到手,心里不甘愿?”梦萍狐疑地看了看依萍全身上下,然后又道:“不过看你这一身打扮,还需要跟爸爸要生活费吗?你攀上了那个公子哥儿?说来听听,说不定我那些朋友正好认识呢!”

“什么公子哥儿?十足一个小混混,人现在在你爸爸书房里,指不定正在谈判呢,不过可惜了,他找的这个以为是富家千金,结果却什么都不是的穷酸丫头,花这么大一笔钱供养她,看来是赔大了。”雪琴轻蔑地笑道。

“不会吧?带男人来到家里跟爸爸要钱?陆依萍,你要不要脸呀?!这种丢人的事,你也做得出来?你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吗?”梦萍讶异地嘲笑道。

“你们两个混账东西,说够了没有?雪琴,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不许再这么说依萍,你真是越来越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了。”振华从楼上下来,正好听到雪琴和梦萍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依萍,他大声地怒斥道。

“老爷子,冤枉呀!我怎么敢不把您的话当一回事呢?您要我往东,我绝不敢向西,您看您说要尔豪娶可云,我不是也赶紧安排了吗?您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雪琴一副委屈又哀怨的模样,极力想撇清自己的罪责。

“哼!不然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话?你那些话能听吗?是你身为长辈该说的话吗?”振华气焰难消地指着雪琴,骂道。

“爸爸,明明是依萍自己不要脸,大摇大摆的带个男人进我们家,你怎么反而说妈妈不对?”梦萍鄙视地瞪着随振华下楼来的家齐,义愤填膺地道。

“你住口,依萍是你姐姐,你凭什么这样说她?”振华怒吼道。

“她才不是我姐姐,她和我又不是一个妈生的!”梦萍不满地喊道。

“你!”振华举起手就对梦萍的脸招呼过去。

“爸爸!您别生气了,气坏身子可不好,要是没其他事,我们先走了。”依萍连忙出声阻止振华的举动。

“谁要你多管闲事!猫哭耗子假慈悲,让人看了就觉得恶心!”梦萍说完后就立刻逃之夭夭,飞快跑回楼上去。

“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女,一个个都要来气死我!”振华见梦萍溜掉,便又把目标转回到雪琴身上。

“老爷子!您这是嫌弃我们母子了,是吗?现在依萍又变成您的心头肉,手中宝,我们就沦落成眼中钉,肉中刺了。”雪琴说着像是颇不甘心地摀住了脸。

“爸,我和家齐先回去了。”依萍看雪琴和梦萍两个人作戏般的闹腾,只觉得自己的脑门也跟着疼极了,只好连忙向父亲道别离开。

“依萍,爸爸仍然是那句话,有空就回来走走,这个家还是我在作主,别人的话不必要放在心上。”振华看向依萍,慨然地道。

“我会的,爸爸。”依萍向父亲点点头后,与家齐相偕离开陆家。

振华待依萍离去后,才转身要回楼上书房,正要踏上阶梯的那时,他忽然回头冷冷地瞪视着雪琴一会儿,脑海中不停地飘荡着家齐不久前说的那些话,投资?他什么时候做过投资,怎么他自己会不知道?那些钱去哪里了?

雪琴感受到振华微带冰冷的目光,身子忍不住抖动一下,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了,还以为振华是因为她刚才对依萍说的那些话,心里的火气还没消呢。

家齐轻轻握住依萍的手,两个人漫步在街上,静谧的氛围无形地围绕着两个人,和路上匆忙来往的行人车辆成了极明显的对比。

过了很久,依萍才忍不住开口问道:“我离开书房后,你又和我爸爸聊了什么?”

“还能聊什么?自然是你和伯母的事情。”家齐微微地笑了一声,说道。

“哦?!爸爸知道我没听他的话,仍旧念了大学,他有没有很生气?”依萍心情忐忑地问道。

“没有,他只是有些失落,因为那天你也没仔细说,听他骂了几句话,匆匆离开后就没再去过,他心里觉得非常难过。”家齐淡然地道。

“我气不过是一个原因,不想一直回去听某人搧风点火又是另一个原因,虽然我想不透为什么雪姨那么有能耐,总能够把爸爸的脾气一猜一个准,不像我妈,唉只会死心眼儿的在那里傻等。”依萍无奈地叹口气,母亲心里还有父亲,那是无庸置疑的,可是偏偏这个等那个也等,等来等去的非要等到其中一个踏进棺材了才能醒悟时间的不留情。

“你说得没错,陆伯伯倒是很坦白承认了这点,他和伯母都太在乎所谓的颜面和尊严,其实就这一方面来说,你还真是十成十的遗传到他们的好强。”家齐笑道。

“我?我…好像是吔?不过也让我吃足了苦头。”依萍仔细回想之前的记忆,似乎真的是如此,以前的依萍是个认死理又不懂得转弯的女孩,而且从来不觉得自己该对谁退让,却忘了她自以为是的强硬态度并不能为她和母亲带来什么好处,反而给雪琴更多落井下石的机会。

“幸好你现在开始懂得怎么改变自己,不然我想,你和陆伯伯之间的剑拔弩张恐怕一时半刻仍没办法停止,依萍,我必须要说,陆伯伯心里其实还有你们母女的,只是在那个雪姨面前,他似乎有意无意地克制着对你们的挂念,又变相地纵容雪姨对你们的言语暴力,甚至不惜对你们做出行为暴力的举动,藉此来掩盖他的无能为力。”家齐笑得颇有深意,似乎是想到他们初见那天的情况,但正在认真思考的依萍并没有察觉。

“你才见到我爸多长的时间,就能浮想联翩地说这么一大串,我真是服了你了。”緃使不能不承认家齐的话有几分道理,但是依萍可不想让他因此太自豪,所以忍不住露出些许质疑的语气。

“那是你从来不会站在你父亲的立场上想,多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想想,其实他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家齐也为依萍的父亲感到叹息。

“以后我尽力多方面去考虑就是了,哎!你说我该不该阻止尔豪和可云结婚呢?我好矛盾,于理,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我总不忍心看他后半辈子只能守着可云过日子,即使当年的事他有错,可是可云也不能算完全无过;而于情,雪姨对我和我妈的态度那么恶劣,尔豪娶个疯子,对她来说是颜面尽失的事,我是很开心的。”依萍忽然又想到尔豪与可云的婚事,她为难地问道。

“顺其自然吧,我倒觉得陆伯伯应该先送可云去治疗才对,这么独断独决的定下她的终身大事,万一哪天她醒过来了,发现自己对你哥哥已经没有感情的话,不是又要多一个麻烦?”家齐点头回道。

“这一点我也想过,上次我跟你说过的,当年的可云是个很温柔体贴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尔豪,也许她还有机会找寻自己的幸福,毕竟有雪姨在,尔豪就不可能成为她的良人,可惜当年我年纪太小,不明白他们之间的事,其他人…恐怕有不少人都是在等着看戏吧?”依萍叹气地道。

第二十五章

“事已至此,你想再多也没用,反正我看你那个雪姨,心思多得很,她不见得像她嘴上说的那样,安份地接受她的儿子娶可云为妻。家齐的笑容隐约带着一丝恶作剧之意。

依萍疑惑地瞥了家齐一眼,她并不知道家齐已经把雪琴这些年偷偷取走陆家不少财产的事间接地透露给振华知晓。

“唉!不管她啦,反正我又不住那里,陆家就算翻了天也跟我没关系。”依萍决定还是远离那个地雷区,以策自身安全。

“只是有件事我一直觉得想不明白,我听伯母说,陆伯伯这一生总共娶了九个夫人,不过好像她们都只有妾的身份,没有一个是真正用媒妁之礼迎进门的,不晓得这个问题,你思考过没有?”家齐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唔…好像是这样,我记得第四个太太还是什么官的女儿呢,就连我妈也是书香世家的嫡小姐,按理这样的身份娶做正室是很足够的,照以前几位姨娘的说辞,她们都是被爸爸强逼着嫁进陆家的,可是为什么呢?爸爸为什么非要娶她们不可呢?”依萍侧着头,也是一脸的纳闷。

“我以为陆伯伯心里应该有真正喜欢的一个人,而那个人却是他想得却得不到的,所以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是留给心爱的女人一个正室的位置,而所娶进门的姨太太只能算是他的战利品。”家齐又道。

“吔?!”依萍惊愕地停下脚步,望着仍走在前头的家齐,陆振华心里一直忘不掉那个叫萍萍的王府格格,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这家伙怎么猜出来的?

“怎么不走了?”家齐感觉到身旁的脚步声不见了,便停下来,转身瞅着愣怔在原地的依萍,疑惑地问道。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觉得我爸爸其实根本没真正喜欢过哪位夫人,是吗?不过这样说也不对呀,我妈说过,爸爸刚娶她过门的那段时间,对她也是极好的。”依萍快步走到家齐身旁,两人才又继续向前走去,她有些不明白地说道。

“要是我说出我的猜测,你可别生气,”家齐先是无辜地说句自清的话,又顿了一会儿,才接着道:“男人对于不是真正那么喜欢的女人,总有那一点猎艳和贪图新鲜的心态,我想,陆伯伯会娶那些女人过门,肯定是因为在那个当下,她们身上有足以引起他兴趣的某种因素,可惜等那股新鲜感过了,曾经喜欢过的女人就变得不值得一提了。”

“说穿了,就是男人的优越感??唔…这么说也有点道理啦,不过…他喜欢我妈哪一点呢?又是喜欢雪姨哪一点?唉!离开东北已经好些年,我连几个姨娘的样子都快记不清了,更别说去研究她们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依萍皱着眉头想半天,在一无所获之后,便放弃地摇头说道。

家齐无奈地轻笑一声,又说道:“或许因为当年在东北时,黑豹子的名号太过响亮,所以根本没人有胆量去问出个所以然来?”

“嗯…算了,不想研究这种无解的问题,反正哪!我也看开啦,爸爸和妈妈、雪姨之间的事不是我所能改变的,我只要妈妈身体健康,日子过得开开心心的就够了。”依萍轻吐一口气,情绪顿时放松下来,她笑盈盈地转了几个圈,说道。

家齐和伟哲想替依萍在公债市场做买卖套利的事,根本瞒不了家齐的四表舅太久,这一天,张宗汉派人把两个人都叫到公馆去,两个人一进门便挨了一顿骂。

“你们两个胡涂虫,做这一行少说也有几年时间了,难道不知道其中的凶险?居然替陆依萍冒这样的风险?到时候要有个万一,你们几年赚来的钱够赔她那一笔吗?”张宗汉气得大吼道。

“应该够吧?我都算清楚了…除非有意外状况。”伟哲不怕死地小声回道。

“哼!家齐是被女人给迷住了,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张宗汉生气地指着伟哲的鼻子,怒斥道。

“张伯伯,我是被逼的呀!完全都是不得已的,不过为好朋友,两肋插刀,我也只能认了。”伟哲摸摸鼻子,小心地瞥了家齐一眼。

“四表舅,你不要怪伟哲,是我让他瞒着您的,你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就好了。”家齐赶忙劝道。

“怪你?我为什么要怪你?该怪也要怪那个不自量力的陆依萍,你帮她的事还算少吗?她就这么自私?非逼到你倾家荡产不可?!”张宗汉越说越生气,对于未曾谋面的依萍,印象更差了。

“我只答应她做这么一次,她知道分寸的,再说到时顶多赔些差价而已,还不到倾家荡产的地步,四表舅,你很清楚她的情况,自然也能理解,她会想着这些事是多么正常不过的事。”家齐尽量委婉地说道。

“我不管她能不能明白这些事,你就想想要是有个什么差错,你怎么跟你爸妈交代,不过我看她现在的日子已经过得很好了,印书馆的工作够应付她和她母亲的生活,你还是别再去为她费什么心思,不然让你这么胡闹下去,你爸妈又会怎么想?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是不会为她说话,还有,你趁早把那些公债脱手了,看赔多少都算我的。”张宗汉决断地道。

“四表舅,依萍的意思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不能卖的。”家齐摇摇头,拒绝道。

“不能卖?她是会算命还是会预知未来?现在公债市场是十做九赔,谁能预测将来的结果?难道她在那个地儿有熟人?要真是这样也不必这么狼狈了。”张宗汉冷笑一笑,他在银行业多少年,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事见多了去,这种事岂是一个小丫头能说得准的?

“反正我信她这一次,当初我刚开始接触这些的时候,不也是做过同样的事吗?说不定依萍跟我一样,傻人有傻福,何况她答应我,只要凑足买地买房子的钱,她就连碰都不会再碰的。”家齐又解释道。

“家齐,你是真着了魔了,是不是?难道不管她说什么,你都要相信吗?”张宗汉重重地叹一口气,莫可奈何地道。

“自然不是,我很理智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不希望四表舅误解了她。”家齐低下头,愧疚地道。

“张伯伯,你就姑且信那个陆依萍一回吧,我昨天分析过这阵子公债的行情趋势,说不准真会被她猜中呢。”伟哲见张宗汉略歇了火气,便趁机又开口劝道。

“就这么一次,下不为例,家齐,过年时要有时间的话,你最好回北平跟你父母说清楚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别让做长辈的老是云里雾里的看不明白。”张宗汉看着家齐,叹了一口气后又吩咐道。

“我知道了。”家齐连忙点头应道,心里自是庆幸四表舅没再死咬着依萍的错处不放,虽然依萍不见得必须要和张家这门亲走得近,但毕竟他受人帮助太多,万一因为这件事伤了两位表舅的心,在父母面前怎么也说不过去。

离开张宗汉家后,伟哲既后怕又不解的问道:“喂!为什么你闯祸,我也要跟着挨骂呀?!我真是赔了钱又要赔上个人,不划算!不划算!太不划算了。”他边说还边摇头叹气。

“知情不报难道不算错?不过承你吉言,希望依萍的猜测不会出错,不然这辈子她在四表舅面前是别想露脸了。”家齐笑得极无力,他也害怕若结果真不如预期,他和依萍的将来会不会生变?

“不过这确实是个大冒险,前些日子光盯着那些板上的开拍数字,我这个心脏呀!跳得都可以媲美路上那些雪铁龙的速度了。”伟哲摸着胸口,一副心惊胆跳的模样。

“还有一个多月,耐心点等着吧。”家齐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似乎也是想到伟哲说的那些数字。

“唉!你真是越来越让我看不懂,我们认识也有三四年了,不要说外面的女人,连你唯一的妹妹,都没见你那么关心过,怎么偏偏就裁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身上呢?她是长得漂亮,这点我不否认,可是她那个脾气呀有时确实太倔了点。”伟哲摇头叹气地道,心想这个月还没过完呢,他叹气的次数用十根手指头都数不清了。

“你不是常说有缘人难求吗?或许依萍就是和我有缘的那个人,要不又怎么会那么巧,你不在的时候他就打了电话过来?一开始,我也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的,甚至认为她和那些初出社会的无知少女没什么不同,只是当我知道她的家庭环境时,却忍不住想为她打抱不平,想要替她做些什么事,于是相处的时间才渐渐多了起来,等到我发现自己再也放不开她的时候,已经一切都注定了。”家齐淡淡地说道。

“说得神乎玄乎的,你不会打算用这套说辞去唬弄你爸妈吧?”伟哲愣愣地瞪着家齐。

“我有那么傻吗?我爸妈好歹是高知识分子,真这么跟他们说,他们会怎么看待依萍?再说这只不过我自己心里的感觉,依萍她又是怎么想的,我还不清楚呢。”家齐笑了笑,说道。

“不清楚?!天啊,你都已经见过她的父母了,结果现在却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怎么想?喂!你可别真被张伯伯说中,只是被她所利用而己。”伟哲惊愕不已地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依萍只是对感情太过谨慎,而且…她总觉得一直受我的帮助,心里充满着压力,否则也不会闹出这么件事来。”家齐叹气地道。

“那天你去陆家,依萍的爸爸有没有说什么?”伟哲摸着下巴,好奇地问道。

“没有,陆家那位夫人言辞太尖锐了,我和依萍都不敢待太久,所以只是匆匆聊了几句。”家齐摇摇头。

“哦……”伟哲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多问。

第二十六章

振华因为家齐的几句话,好几天都沉着一张脸,家里从雪琴到尔杰,没有一个人敢去招惹他,雪琴更是心里惶恐极了,她嫁进陆家二十多年来,头一回摸不清振华心里的想法。

振华难得一次沉得住气,他没有去质问雪琴,而是不停地思考着打从来到上海后,身边人所发生的一些令他感到疑惑的地方,越想越觉得有问题,尤其是尔杰每次和雪琴出去之后,回来总会带着一堆玩具,还有尔杰不时冲口而出的‘魏叔叔’又是何方人物,为什么从不曾听雪琴提过?

想了几天之后,这天他独自踏出家门,慢慢地在街上踱步,经过街角时,顺手招下一辆人力车。

“到三马路的证交所。”振华随口吩咐道。

车夫欢快地应了一声,迈步往目的地而去。

振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人声鼎沸,偌大的交易厅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紧张气氛,让他过去多年打仗所累积下来的那股深藏在骨子里的热血都有种要随之沸腾的感觉,不过他的脑袋还是冷静的,慢慢走近人群,默默地观察着那些人。

忽然一个穿着破旧衣服的老头子,激动地拉住一个西装毕挺的中年人,大吼大叫地道:“你明明告诉我,卷烟库券会跌的、会跌的,为什么它涨了?今天还涨这么多?我的钱哪里够填补那些差价呀!”

“哎!这种玩意儿本来就没有一定的,谁知道会这样呢?你要是没本钱就不要学人家玩公债嘛。”中年人生气地拉开老头子,说道。

“你骗我!你说可以那么做的,可是现在呢?我的钱都投进去了呀!我哪来的钱再补剩下的那部份?!你这个刽子手、吸血虫,把钱还给我!”老头子不死心地上前扯住中年人的衣领,怒气冲冲地喊道。

“你、你这个神经病,快放手!快放手!”中年人一边大喊着一边想要扯开老人家的手。

可惜这个老人家看着虽然年迈,但似乎非常孔武有力,他抓着中年人的手被几个年轻人扯拉了很久,才把两个人分开来,那个老人见拿中年人没法子,转头冲出交易所大门,围观的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了,便又一一地散去。

“陆伯伯?”家齐从人群中正要转身离开时,赫然发现依萍的父亲也混在人群之内,便连忙出声喊道。

“哦!家齐,我只是来看看,这里…我还是第一次来,从来不知道这世上除了打仗,还有其他事物能够叫人热血沸腾的。”振华微笑着向家齐点点头。

“您要不要到我办公室那里坐坐?虽然小了点,但至少不用在这里跟人挤,您需要什么,我都可以帮您。”家齐体贴地问道。

“也好,上次你说的四表舅,他平常来这里吗?”振华像是不经意地问道。

“几乎几天就会来一趟,一般都要先去银行那里看看后,没什么事才过来。”家齐回道。

“哦……”振华点了下头,似乎有口难开似地跟着家齐来到小亭子里。

“小刘,帮陆先生泡杯茶来,陆伯伯,您先坐一会儿,四表舅有几天没来了,说不定今天会过来。”家齐大约明了振华来的目的,只是不知道四表舅还肯不肯帮陆家的忙。

“嗯…你们这里向来都这么热闹?”振华望着门外,新一轮的公债拍卖又开始了,他好奇不已,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群人。

“是呀!对了,陆伯伯,有件事得先跟您说清楚,不然我怕等等四表舅要是见到您,态度上有什么不好,让您误会,那就是我的过错了。”家齐想了想,还是不敢在振华面前隐瞒依萍做的事。

“怎么?不会是依萍闯祸了吧?她让你四表舅生气了?”振华好歹对自己的女儿有几分了解,听家齐这么说,便能猜出个大概。

“依萍想赚钱买房子,拜托我替她投资,结果让四表舅知道了,刚刚的情况…您也看到的,投资这种事一旦方向错了就是血本无归,所以四表舅很生气……”家齐尴尬又无奈地说道。

“哦…是你帮依萍出的钱?总共买了多少钱?”振华沉吟一声,又问道。

“呃…五六万块吧,我和我朋友就凑出来这个数,我想若有个万一,这笔钱还是应付得过去,而且这个金额并不算大,市场只要有买家在,总能有脱手的一天,真要赔了也不会太离谱。”家齐吞吞吐吐地解释道。

“无妨,这笔钱我还拿得出来,要是有什么状况,你直接告诉我,不必要拿你们的血汗钱来补,你四表舅应该是不希望你为了依萍把辛苦存下的钱就这么付之流水,依萍是我的女儿,我更没理由让你做这种牺牲。”振华说道。

“说得极好,我以为陆先生是个冷血的人,没想到对自己的女儿还是有几分关爱之心。”张宗汉不晓得在门边站了多久,虽然对依萍颇有不满,但此时听到振华的说辞,顿时少了几分芥蒂,多了几分欣赏,他笑着走进来,看了看两人后,转头向振华说道:“你好,我叫张宗汉,是家齐的表舅,家中行四,你就是陆依萍的父亲,陆振华?”

“正是,依萍那孩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要是得罪了阁下,还请您宽待几分。”振华点点头,笑道。

“年轻人嘛,难免会冲动、不懂得利害关系,咱们做长辈的能不担待一点吗?依萍那孩子,我虽然还没见过她,不过却知道她不少事,她的确是个很懂得上进的孩子,可惜呀……”张宗汉说到一半,意有所指地摇摇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过去都是我太疏忽她了,哦!不晓得张先生下午有没有空,我方便请你吃顿饭,喝杯茶吗?有些事情想跟您谈谈。”振华叹了口气,然后客气地问道。

“当然,能有这机会多交个朋友,谁会想往外面推?不如…我们去会宾楼那里,听说那儿的菜色不错……”张宗汉欣然地接受邀请。

“好,如果你不介意,我们现在就过去吧。”振华点头附和道。

“你先请,家齐,等等忙完了事,就过来陪我们吃个饭。”张宗汉伸手请振华先走一步,然后转头对家齐说道。

“好的,四表舅,陆伯伯,您两位先过去稍坐,我忙完就过去。”家齐连忙站起来回道。

张宗汉和振华两个人来到会宾楼菜馆,张宗汉向领路的堂倌要一间包间,两个人坐下来,随意点了几样菜,便聊起天来,客套过几句后,振华才把话题转到他要问的那件事情上头。

“上回家齐去我家拜访时,他告诉我一件很奇怪的事,听说阁下查过我的财产动向,为什么?难道因为一个依萍,就需要调查得这么仔细吗?”振华状似微怒地问道。

“既然你问起这件事,我也不妨明说,会查到你的存款,原因并不在依萍也不在你,而是你的夫人…王雪琴。”张宗汉平静地说道。

“雪琴?!怎么会跟她有关系?”振华一愣,随即问道。

“魏光雄这个人,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张宗汉反问道。

“魏光雄…没听过,我不认识这个人。”振华沉思片刻之后,果决地摇头回道。

“但是我大哥派人在查访陆家的事时,意外发现王雪琴与魏光雄往来密切,而且王雪琴一直在暗中资助魏光雄大笔的金钱,那些钱不必我说,你也该明白是从哪来的吧?”张宗汉说道。

“你说什么!?王雪琴她怎么会做这种事?不会是你们查错了吧?”振华又羞又恼地瞪着张宗汉,像是不愿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陆先生,你先不要生气,我晓得当军人的,脾气难免冲动许多,不过我的话还没说完,”张宗汉抬起手安抚着振华,见振华情绪平稳之后,又道:“那个魏光雄是一个帮派的小头目,因为出手阔绰,短短几年就已经有自己的势力,而警方会注意到他的主因是因为发现有人走私贩卖,循线查到他头上的,可惜他太狡滑,警方查探多次,他都能适时逃出,张家在上海立足几代了,警政两界自然也有些人脉,我大哥先前就听过魏光雄的事,后来查到王雪琴的事也是个意外,他想王雪琴或许是唯一能够帮警方找到魏光雄落脚处的人,所以一知道消息后不久就把讯息传到警方的人手上,你们陆家现在可能已经是警方关注的重点之一”

“这个女人真是太过份了,居然敢这么对我,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她!”振华抿着嘴,满脸的纠结愤怒。

“陆先生如果想对她做些什么,最好要三思而后行,如今她对警方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人。”张宗汉又淡淡地压住振华的怒火。

“你的意思是要我忍气吞声,继续让那个女人在我陆家耀武扬威?!哼!这么多年来,我对她百般纵容、万分信任,而她竟是这样回报我的!”振华咬紧牙关,恨恨地道。

“陆先生,你的家务事,外人自然不便插手,不过严格说起来,她和魏光雄可算是同党,到时警方还希望陆先生能配合他们,把王雪琴送交给警方接受法律制裁,我想这样也是善事一桩。”张宗汉拱手说道。

“只要交出人就行了吗?哪怕她只剩一口气?”振华仍心有未甘地问道。

“陆先生也不能让警方有把柄可抓呀!您说是不是?”张宗汉笑瞇瞇地道。

“我明白了,等那个魏光雄抓到之后,再麻烦你通知我一声,我会亲自把王雪琴交给警方。”振华听到张宗汉的话,心里便有了底,他点头应道。

第二十七章

文佩从不敢去想自己若再见到丈夫时,该抱着什么样的情绪,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对待他,因此当振华多年后第一次在她们母女家的大门前出现时,她只能一脸慌乱地把人请进门,不知所措地看着后面跟进来的家齐。

振华看出文佩的局促不安,心中歉意油然而生,他指了指家齐手中的盒子,故作镇定地道:“我今天正好有空,就到家齐工作的地方走走,家齐说依萍喜欢吃那附近一家店的豆沙汤团,所以买了点汤团,跟他一起过来看看你们。”

“哦!不过依萍还没回来呢,她说最近要考试,可能会晚一些时候回来。”文佩低着头说道。

“没关系,反正想见她多的是机会,倒是你…这几年…委屈你了。”振华微微地叹道。

“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是我自己要搬出来住的,你还能顾念到我们母女俩,已经足够了。”文佩微微一怔之后,尴尬地笑了笑。

“伯父,伯母,我去弄堂口等依萍回来好了,不然这天色一晚,整个巷子黑漆漆的,依萍肯定不怎么敢走夜路的。”家齐一脸正经地说道。

振华暗暗地挑起眉毛,正想反驳说:黑豹子的女儿有这么没胆量吗?但不经意地看着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的文佩时,又随即会意过来,淡淡地道:“那你就去看看吧,晚上难免有些不长眼的人出现,你是该多关心一下她的安全。”

家齐笑着应和一声后,转身就走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个久未见面的长辈。

文佩看到家齐居然寻了个如此漏洞百出的借口,就溜之大吉,她更加忐忑不安了,看着坐在那里的振华,竟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这里确实是太简陋了,地方又小,难怪依萍会嫌弃。”振华看了看四周斑剥的木墙,和空荡荡的客厅,突然又叹一口气。

“是依萍又说错什么话惹你生气吗?你不要骂她,等她回来我会好好说她的。”文佩听到振华的话后,立刻就紧张万分地道。

“我有说她惹我生气吗?你也太过小心,读书人就是这种别扭脾气,禁不起人家说两句不好听的。”振华闷闷地转头看向别处。

文佩有些黯然地咬住唇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丈夫的话,怕万一又说错哪句话,会惹来对方的怒火,不过这次不晓得为什么,振华只是很无奈地看了看四周,一个字也不吭的坐在那里。

依萍刚走到弄堂口时,发现家齐居然在弄堂口的门旁等着她,这是两人认识以来少有的事情,她甚为不解地回想着他们最近好像没吵架吧?这位少爷没事守在这儿,为的是哪桩??

“依萍,你回来了?你爸爸现在在家里呢。”家齐先是喊了依萍一声,然后低声说道。

“什么?!爸爸来了?!糟糕,他心情好不好?怎?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