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盛雪为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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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四日，林菀儿才养好了身子，武侯府那边得了信，便赶紧派了轿子把她接过了府。
才进了武侯府，林菀儿就见赵雨晴的身上穿着一件孔雀蓝的洒金百花裙，站在阳光下，亭亭的模样，实在是让要睁不开眼的漂亮。
林菀儿下了轿子，笑着道。
“我人来没到呢，你就显摆起来了，怎么新做得的裙子？”
“你猜？”
赵雨晴还特意在林菀儿面前转了一圈，只见随着裙摆的飞扬，苏绣的百花不断变幻着颜色，林菀儿了一个裙角，这才看清楚，这绣百花的线竟是用孔雀羽毛制成的。
林菀儿看罢了，不住的摇头，啧啧称奇的道。
“这也太穷奢极欲了些，只怕这一朵牡丹便是要多少孔雀线，倒是让这金线成了俗物了。”
“漂亮吧！”
赵雨晴上身穿的是一件象牙白色的锦缎，袖口领口一律是衮边云纹的图样，胸前戴着一只金项圈，项圈上是一块赵雨晴惯戴着的玉锁，玉锁上面篆刻着的是篆书“长乐”。
“是，这么一打扮当真是人比花娇了。”
林菀儿故作了些吃味的道。
“你这么着急的请了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新得的衣裳？”
“谁说的。”
说话间，赵雨晴扯着林菀儿的手直接就往二房的院子里去，宁氏那边派过来的婆子赶紧陪着笑的往前赶了两步，弯身的笑着与赵雨晴说话。
“姑娘可怜可怜我们吧，老太太都问过两回了，哪儿管先去点了卯，您再拉着郡主说话呢？”
“一会儿就好，不差这一时片刻。”
说话的时候，赵雨晴已经拉着林菀儿到了回廊下，那婆子无法，也只得呼拉呼拉的就这么跟着赵雨晴的丫环婆子，还有林菀儿带来的四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连带着后面压镇的两位教养嬷嬷一起进了武侯府二房的院子。
林氏的院子虽然不及大于氏的正院来得那般的阔绰，却也实实的不算小，进了月亮门以后，便是真宽敞的一间大院，正面三间正房是二房做为会客用的，一般起居都不在此处，此时门庭虽然都大敞着，阳光撒进去了以后，正是高门大户的富丽景象，尤其是挂在正堂上的那三块匾额实在是气势压人。
三间正房的左右还有两间耳房，中间隔着左右两个月亮门，左边的通向的正是赵雨晴的闺房，右边的月亮门通向的是林氏的正房，其实往林氏的正房去的院子里，还足足的有四进的院子，而赵雨晴的这边院子就相对狭小了些，从月亮门进去以后，先是四间小耳房做为平日值守的婆子们起居使用，再往里走是赵雨晴自己房里的正堂，按着时间闺中的摆布，堂上挂着牡丹图，一堂明晃晃的小叶紫檀十六件的桌椅等摆布，左边的小间是赵雨晴平日读书抚抚琴之所，右边的小间是她平日见一些闺中的女孩子用的小客厅，客厅里摆布着圆桌，一应再摆布着百宝阁，并着高脚花架一类的家俱摆设，又陈了几件前朝的古瓷旧画，布置得十分雅静。
从正堂的后角门绕过去，才是赵雨晴平日起居的正房。
正房也是三间，中间的厅上也是堂上高挂古匾，只是女孩子家的房里，没有那么多讲究，只写了如意二字，下面挂着的四扇铬金镶百宝的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的挂屏，下面是一方大桌，桌上此时撂着的是掐丝珐琅彩的仿西周的香炉，左右各有做工精巧的美人觚的摆瓶一只，上面的图案是浮绘的喜鹊登枝。
左边是赵雨晴的闺房，打开了红木雕花对开门以后，三扇屏风便呈现在了眼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三折红木雕春三景的屏风，绕过了第一道屏风才能见到闺房里的两对桌椅，上面摆了些时令的瓜果，也早有小丫头采了新鲜的花儿插在了桌上的梅瓶里，进了屋以后，正闻一股清冽的香气，再迎面是一扇通直的红木透雕屏风，一般的外间的丫头婆子到了此处便不能再往里走半步了，这也是闺阁里的规矩，即便是自家的父亲和兄长，到了此处若非是急难之时，也是不往里再走半步的。
林菀儿和赵雨晴拉着手绕过了这第二道屏风，这才进了赵雨晴的闺房的内室。
进到了里面，在最后一扇雕花镶苏绣的红梅图的屏风前，林菀儿还未及坐下，赵雨晴便把她又往里面拉。
“你做什么，连口水都没喝呢？”
林菀儿闹着要坐下，赵雨晴放了林菀儿的手，索性也坐了下来。
等赵雨晴坐定了以后，这才叫自己房里的大丫头道。
“把那匣子好东西抬出来。”
林菀儿不解，捧着茶盏，抿了一口，未等她放下白瓷茶碗，便看见赵雨晴的两个大丫头竟一起抬了一个一人不能环抱的百宝箱出来。
“这是什么？”
林菀儿有些愕然，这不年不节的就是赵雨晴送她，也没个说头啊。
赵雨晴这时倒坐得端正，她笑着指着那做工极精致的小叶紫檀的百宝箱道。
“你自己打开看看，送你的。”
“啊？”
林菀儿有些噩然，愣着神坐在那里，看着两个丫头已经将那百宝箱放在了赵雨晴闺房里的圆桌上。
“郡主还是快打开吧，我们姑娘可是念叨了二三天了，就等您亲自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了。”
林菀儿听了这两个丫头说话以后，并没有着急上前，而是转回头，满面狐疑的问赵雨晴道。
“这是谁送的？”
“你猜？”
赵雨晴故意卖着关子，眼里还带着些戏谑的神情。
林菀儿抽了抽嘴角，她心里已经明了，却故意打岔的说道。
“是姑母心疼我大病了一场，特意给我压惊的吧？”
“呸，你还敢提。”
赵雨晴狠狠的拧了林菀儿和她并在一起放着的手。
“那天回来以后，我被我娘狠狠的灌了三天的汤药，你还闹了病，我娘更是把我好一阵子念叨，昨天还警告我，要是敢今天再撺掇着你胡闹，就再也不派轿子去接你过来了。”
“噢，是吗？”
林菀儿自己也没有过关呢，所以这时候还来不及心疼赵雨晴。
赵雨晴看着林菀儿对这个百宝箱并不怎么感兴趣，拿手指捅了捅林菀儿，满眼的希望颜色。
林菀儿放了茶盏，转了几下杯盖，直到那茶盏里茶叶的香气盈着鼻子透入心脾，让她静了静心以后，才级缓的抬了头。
“你大哥回来了？”
“嗯。”
赵雨晴点头，可是未等林菀儿唇角的笑绽开了，赵雨晴却小声的压着声音在林菀儿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得清楚的声音小声的对林菀儿说道。
“我娘让我跟你说，我大娘已经向宫里的皇后求了四公主李玉璧，给我大哥做……。”
林菀儿并不意外，眸子缓缓的抬了起来，面上仍旧一副安宁的神色，点了点头，算做是她知道了这番意思。
赵雨晴有些惊心动魄的看着林菀儿，见她是这副反应，当下吃惊的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见果然是被母亲料中了，赶紧赶了自己身边伺候的大丫头到外面候着，又把林菀儿随身的拂朱和琼墨也都支应了出去。
“菀儿，你真的和我大哥……？”
赵雨晴面色赤红，倒比林菀儿还要害羞。
看着桌上摆着的百宝箱，这件百宝箱若是她没有猜错，里外怕是都是一样的料子，而且里面定不是空的，且不说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单是这箱子凭着眼前她所见的料子，便是价值不菲了。
“没有什么，不过是……”
两情相悦？
情投意合？
林菀儿一时说不出什么，她停了会儿后，才缓声的说出了一句。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菀儿？”
赵雨晴有些不解，她这时想起在稻香别苑里面大哥和林菀儿的相处情形，还有那晚大哥把林菀儿丢到房里的事情，直觉得实在是不真实。
“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林菀儿浅笑，又喝了一口茶以后，看了看赵雨晴一副还回不过神的样子，然后这才起了身。
走到桌前，林菀儿伸手打开好掩着的银锁，打开雕花的对开门，里面果然各是一个格子，大大小小的各自不同，打开每一个抽阁，里面都有些稀奇惊巧的玩意，木头的簪子，凝着流彩的玛瑙珠子，似是山水的奇石……
看起来都是一些小孩子的玩意，但都是极精巧的，并不是寻常便能寻到的物什。
关了对开门，林菀儿打开下面的银钮，里面赫然放着是一件与赵雨晴此时身上穿着的那件孔雀裙一样料子的长裙，只是，裙子的颜色，竟是大红色。
林菀儿看着忽惊得一阵眼皮直跳，她还来不及看裙子上面绣着的是什么图案，就赶紧在眼皮扑通的乍跳了起来的时候，阖上了那个抽屉。
“是什么样了，怎么也不拿出来看看？”
林菀儿背对着赵雨晴，所以赵雨晴并没有看到林菀儿脸上压抑不住的惊讶表情。
“菀儿？”
身后，赵雨晴一声催促，林菀儿觉得自己脸上已经冒汗了，硬着头皮再次打开，可是，怎么拿出去给赵雨晴看啊，这厮胆子也太肥了吧，若是让大哥知道……
林菀儿咬着牙，才要拿出那条裙子，在才握在了手里的时候，林菀儿又见下面还压着一条素白色丝绸衣服。
林菀儿赶紧压着上面的这条裙子，把下面的白色丝绸衣服抽了出来。
“这是什么？”
林菀儿有些心惊肉跳，她怕赵寒衣真的在这裙子上面又做了什么手脚，让她没有办法收拾。
赵雨晴见到素白色的裙子也有些惊讶，两个女孩子拿在手里，待到裙子在两个人的手里打开了以后，仍旧是素白的颜色，只是在底下镶边绣了堆绣的银丝锁边。
“这算什么，怎么穿啊？”
赵雨晴才说了一句，却像是忽的明白了什么。
“菀儿，咱们到院子里去。”
“这？”
林菀儿这时也明白了。
果然，到了室外以后，赵雨晴将那裙子简单的裹在林菀儿的腰间，只见微风过处，才飘起了半丝裙角，变幻出七色的光线。
“银衣堆素，蕙带荷裳，堆雪为妆，这是****裙。”
赵雨晴回头，见自己母亲站在廊下，正笑面盈盈的看着她们俩个人。
林菀儿第一次在自己姑姑面前有些不好意思，手里握着裙子一角，半扭过了脸，躲着林氏的视线，面上发窘。
“我年轻的时候也在这么一件，还是你祖母为我及笄特地准备的，这****裙，就是你母亲想是也没有的。”
林氏轻叹，从女儿的手里撩起了裙子一角。
“先是这雪绸便是不好制的，要拿多少东西才养得出蚕吐了这么干净的不带杂色的丝线，待到丝成了，又要拆成三股，便又要糟蹋了许多的丝线，再拿银钱和了孔雀羽毛里的青色细绒，捻成了线，才制得出来这****裙的丝线。”
林氏说完了以后，淡淡的又轻叹了一句，林菀儿难得的抹不开面子，手抹着脸上被太阳晒得晕红的颜色，轻轻的吐了一句。
“姑母。”
“难得他有这般的心思。”
林氏拉下林菀儿那只遮着脸的细腕。
“回头我写封信，把他的心思和你爹爹说了。这事已然到了如此的地步，既然都已经都摊了牌了，又难得他能这样费心的为你，咱们这边总要你爹爹拿个主意才好。不过，你爹爹未有什么说法之前，你不许先应下他什么，明白吗？”
林菀儿再迟顿，也知道林氏是为了自己在筹谋，点了点头。
林氏怕林菀儿到底年纪下，若是被哄了几句失了分寸，这事便被动了，赶紧拉了林菀儿进到赵雨晴的房里，拉着林菀儿的手，又把厉害关系与林菀儿详细的说了。
“姑母，我不是孩子了，至少我不会给父亲和哥哥再添什么麻烦的，对我还说，他们两个人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我哥哥，他现在有多难，我心里明白。”
林菀儿苦笑。
她不是十三四的女孩子，她知道这冒似风花雪月的一场看似美丽的爱情的后面，纠结着怎么样的风浪。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姑母也不多嘱咐你，到什么时候，你都不能忘了，你先是林家的嫡长女，然后才是郡主，明白吗？你的娇贵不是皇上给的封号，而是因为你是林家的长女，因为你父亲，因为你哥哥。”
林菀儿点头，接了一句道。
“也因为您是武侯府的二夫人，姑母这些年你为了我劳了多少心思，菀儿全看在眼里，姑母，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菀儿不会辜负了你们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