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徒自心生叹息（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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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
李庆尧极难得的接了一句。
倒不是他对李庆轩的棋技有信心，只是瞧着林菀儿这样底气不足的样子，以李庆尧的阅历那么棋局的胜负根本不必猜测。
果然，这盘棋局如何审慎布局下子，一开始的时候李庆轩还会思量一下，待过了落子过了十子以后，他便不必再思索了。
脸上不掩兴味的瞧着自己对面的两个小丫头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要如何走，然后又低声商量他会如何落子，然后她们又要如何再走，然后便是再小声的嘀咕。
两个小丫头完全是没有章法，不按棋路。
待到李庆轩再落了子，便见着眼前如花似玉的两张小脸或是皱着小柳眉，或者是做着老气的样子叹一声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步妙棋。
看着她们俩人，李庆轩也一笑莞尔。
“平日你们俩也是这么和世子下棋对弈的吗？”
李庆轩才问了，未等林菀儿回话，赵雨晴已经面露鄙夷颜色看着林菀儿。
“她惯会赖棋的，十次有八次是下不完的。”
“噢？”
李庆轩听着有趣，挑眉问道。
“为什么下不完？”
“不许说！”
林菀儿瞪眼，吓唬着赵雨晴。
赵雨晴素来就是个乖宝宝，被林菀儿这么一吓，立刻就不说话了，缩了头。
李庆轩觉得有趣，便追问道。
“雨晴，说来听听。”
李庆轩实在是被这两个小丫头逗得开怀了，见赵雨晴不敢说话，少不得哄她一两句道。
“你告诉表哥，她是怎么使赖的？”
赵雨晴以前小时候在武侯府里和二皇子一处玩过，见二皇子问了，她仍不敢说，只能咬着唇把头往下低，一副极委屈的小媳妇的模样。
李庆轩见林菀儿又落了一子，便不加思索的在她旁边打了个劫，轻松的又吃了林菀儿的五只黑子。
这边动作潇洒的拾着棋盘上的云子，李庆轩还不忘朝着赵雨晴重重的看一眼，然后面露笑意的问林菀儿。
“你怎么把我们家的雨晴吓成这副模样？”
“我，没有。”
林菀儿看着李庆轩取笑她，又是把她半壁的江山都已经搜刮干净了，便有些坐不住了。这时林菀儿又忙扯了扯赵雨晴的袖子，求着她问。
“雨晴，怎么办？”
“没法走了。”
赵雨晴低着头，极认命的对叹了口气，又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已经输定了。”
林菀儿不信，也不求赵雨晴了，自己琢磨了片刻，又做困兽犹斗的落了十余个棋子，直到她自己也看出来了二皇子不过是在哄她的时候，这才心有不甘的推了棋盒，拱手认输。
“就这么认输了？”
李庆轩觉得这两个小丫头有趣，便道。
“我让你们俩六个子，再下一盘如何，也许你们有机会赢我。”
林菀儿有些跃跃欲试，可是见赵雨晴半点精神也打不起来，便也知道就是人家让她们俩十个字也未必能讨好，想了想便道。
“让或不让都是一样的。”
听到林菀儿叹气，李庆轩又是一笑。
“这么快就认输了？”
“我这不是认输，二皇子岂不闻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林菀儿故作老成的还一顿摇头晃脑，眼都不眨一下的做着老学究的深成模样，把李庆轩立即惹得大笑，指着林菀儿的鼻子。
“才多大点的人，还识时务！还为俊杰！”
林菀儿见二皇子这样看不起她，也阴阴的笑了笑。
“二皇子当真是以为我胜不了你？”
“噢，你能胜我？”
李庆轩看林菀儿眼里闪过些计算的颜色，一时觉得新奇，便问道。
“当真？”
“当真，而且只要二皇子敢应了我一个要求，咱们可以赌，赌一两黄金的，我定能赢你！”
林菀儿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让李庆轩觉得有趣，当下想也不想的就应了。
“好啊。”
赵雨晴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又摸了摸林菀儿的身上。
“菀儿你身上带着银子了吗？”
林菀儿不解，问赵雨晴。
“我带它做什么？”
赵雨晴不解。
“那你那一两黄金在哪儿？”
林菀儿当下就有些恼了，直想骂赵雨晴。
“你知道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一种东西叫欠条的，而且以我哥哥的金字招牌，我会赖了二皇子你表哥那一两金子吗？你至少吗，小财迷。”
赵雨晴深以为然，重重的点头。
“你哥哥都说你棋盘不如人品。”
“你还说。”
两个小丫头闹在一处，说不出来的轻松，惬意。
李庆尧的身边疾步的走了过来一个小太监，本是外间有大臣求见，李庆尧才要起身，却见两个小丫头脸上笑颜如花的模样，李庆尧也似笑非笑的笑了，拂了拂手，低声吩咐了一句。
“叫他明日再回话。”
打发了太监以后，李庆尧照旧坐在他的原位，一副持重，冷肃的表情看着眼前的景色。
赵雨明一直是个极懂事的脾气，只是这两年被林菀儿拐带着有些淘气，也有了几分寻常大家女子全没有的生气模样，只是，她想不明白林菀儿心里的算计。
李庆轩这时已经分好了两副云子，他仍持着白子，语气极和蔼的问了林菀儿一句。
“你的条件是什么？”
林菀儿不说话，先是在棋盘上下了一枚黑子，未等二皇子李庆轩往盘下落子，林菀儿已经起了身。
在座的人都被林菀儿突然的起身弄得有些愣了神。就连太子也抬起了头，看着林菀儿，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林菀儿这时面色带笑的走到了一直端然稳坐着的太子李庆尧的身边。
福身盈盈一拜，语气宛转。
“太子，可愿救菀儿一救？”
一边看着的李庆轩忽然的就明白了过来，大笑道。
“郡主，这不公平噢。”
“我说过了会公平了吗？”
林菀儿回头看着李庆轩轻笑，然后，就又福身下去，再拜。
“求太子了救上一救。”
从来没有人会这么求李庆尧，整个一个空手套白狼的架式，而且还吃准了他必定是要管的模样，李庆尧略略的沉吟，然后也是莞尔一笑，这种时候他哪里还能不应。
李庆尧起身，坐到了林菀儿刚才坐的地方，端的是十分的沉稳。
林菀儿挨着赵雨晴的身边叫了个小宫娥挪了一只绣墩她笑意盈盈的一副极得意的模样坐下。
两个小丫头时不时地的给太子出出主意，多半的时候赵雨晴开口还有几分的建设性，而林菀儿的话或者她指挥的地方都不是什么好的想法。
李庆尧也不在意，两个丫头在他的身边不为了取chong于他，当真是对赢二弟这事像是比较感兴致，李庆尧自己也难得的随意就落了子，甚至偶尔的时候，明知道是条死路，仍旧照着林菀儿的意思把子落下。
如此几次之后，林菀儿便不再开口了。
李庆尧见林菀儿不说话了，回头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她，随口问道。
“怎么不说话了？”
李庆尧的态度有些让林菀儿摸不透，林菀儿心里一惊，想着今天这番彩衣娱亲是不是没有什么效果，心里没底，嘴里也就没有了什么好的说话，支吾着
道。
“好像，我真的是个臭棋蒌子，太子还是听雨晴的比较好。”
李庆轩附和了一句。
“确实是不怎么样。”
林菀儿不说话了，赵雨晴也就不再开口了，两个小丫头偶尔在一旁嘀咕一句这步下得如何的深谋远虑，如何的运筹帷幄，然后又小声的嘀咕着如果是自己会怎么下，然后又要怎么去坐子。
林菀儿趁着这个时候，小小的瞥了李庆轩的方向，想要在李庆轩的身上琢磨出个结果。
只是，李庆轩的目光虽然清澈，却太干净了，只淡淡的对她轻笑，一副安慰的神色，再无其它。
李庆轩瞧着林菀儿一副心事的模样，不及细想，便明白林菀儿今天的跳脱是因为什么，到底是有些渊源的，李庆轩此时便索性将一枚白子交到了林菀儿的面前。
“你看看，该落到哪儿？”
林菀儿一向对围棋手痒，只是除了写字看书她能耐得下性子外，其它的事情实在是都拿不出手的，现下便有些犹豫。
李庆轩看着林菀犹豫，完全就像是一个孩子似的又好奇，可又不敢说话的样子，便笑道。
“不碍的。”
林菀儿貌似松了口气，微笑着接了那枚白子。
在这具品格非常好的棋盘上一处不算怎么妥当的位置落下了一子。
李庆尧先看了林菀儿落子的地方，然后又抬头看着林菀儿，先喝了口茶，然后鲜有的轻声问了一句。
“你确定？”
林菀儿见此，便赶紧又捡了那枚已经落了子，嘴里还叹息着，又是面上犹豫，左右想着落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合适。
她这里犹豫，两位皇子却十分稳当的端起了手边的茶盏，各自微笑着不动声色。
又过了一会儿，林菀儿自己想不到出路，终于忍不住的问了一句赵雨晴。
“雨晴，落在哪儿里好？”
赵雨晴鲜少见林菀儿的这样犹豫，闻言轻笑，刚才她已经仔细研究过了棋局。
“你刚才落的地方便极好。”
林菀儿听了，知道自己是中了太子的疑兵之计，只能心里苦笑着，可是心里到底是松了口气，作了个点头的模样，微笑着落了子。
李庆尧见林菀儿落了子，静静的看了会儿，没什么犹豫的就落了黑子。
“该你了。”
抬头的时候，李庆尧的眼里侧着看她。林菀儿抬眼看着李庆尧，眼里便有些不可思议，她迟疑着的转脸去看李庆轩。
李庆轩此时已经起了身，林菀儿见他空出了位置，想了想还是落了白子。
这盘棋李庆轩布的局极其的稳健，妥当。
林菀儿尽管棋路莽撞，经常是左冲右突的，不过却总有意外之喜，这就让林菀儿越发痴迷的一会儿扯着赵雨晴问，一会儿又听几声李庆轩的咳嗽之声。
尽管如此，林菀儿还是输给了太子。
不过林菀儿从来没有如此的酣畅淋漓的下过一盘棋，她一只玉一样白净的手搭在桌上，另一只手还在棋盘上比划，林菀儿越看越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太超常发挥了。
这场棋局，自然是没有人计较输赢，不过林菀儿还是很有义气的说要五日后请太子和二皇子去世子府里用饭，当然做东的人是她，连着赵雨晴林菀儿也都一并的请了。
“好啊。”
二皇子李庆轩先答应了以后，然后又缓缓的说道。
“太子我可是细细的打听过，这京城里最好的两株桂花树就在世子府里，却是听说是种在清韵堂里的。”
李庆尧明显此时心情也是极佳，鲜有的点了点头。
“嗯，我也听过。”
林菀儿原就是有诚意的，而且她请两位是有深意的，这时满面轻松的笑道。
“好啊，那便五日后。”
当天皇后在宫中设宴。
只是这样的宴席没有谁是真的能吃上几口的，林菀儿不过尝了一口果酿解了解馋。
待宴席散了以后，皇后赶紧派宫人把太子李庆尧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太后急急的问道。
“太子看着如何？”
“这？”
李庆尧少有的迟疑了一下，然后才道。
“沉稳不足，争强好胜，意气用事，随行随喜，是个难拘束的性子。”
皇后听着儿子这番评价，看来不是个能拿事信主的性子。
“前些日子她处置的事虽然有些浮燥，倒是个做大事的样子，却不想竟是不成的。”
皇后又叹了一声。
“我也看着性子不够安定，若是真的与太子妃放在一处，只怕是要吃亏的。”
“那倒未必。”
李庆尧想着林菀儿的那些小聪明，还有她在用子的时候的露出来的筹谋。
“吃亏倒是未必，而且她还是心性垒落，干净的，儿臣觉得这点才是最难得的。”
李庆尧不是小儿子李庆皓，在林菀儿这事上，皇后也不过是只能给太子些意见。
皇后见太子虽然没有喜欢的意思，但是难得他能给林菀儿这样的评价，又劝了一句。
“这事太子还慎重些好，毕竟是要做贵妃位的，身份贵胄，而且还有太子妃那头要做得住劲，定然要能成事的，否则等到日后，宫中太子妃一头独大，于宫于国都不是好事。”
想着这些不妥，皇后更加犹豫了些。
这些道理自然不必皇后说出他听，太子李庆尧想了想道。
“原是儿子不孝，还要劳烦母后为我操心。”
“我操心是小，到底是日后别皇宫不稳才是正事，毕竟太子妃太过咄咄了些，现下只有林家才能压她一压。”
“正是这个道理，而且我今天冷眼看着，这个文侯郡主未必是个不成事的。”
见太子言语里透着满意，皇后便点了点头道。
“太子看人一向是准的。只是这深宫中，若是太过干净，便心性软懦，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怕反被人利用了。”
皇后的宫里此时没有留什么伺候的宫女。
等到皇后说完了这句话以后，太子李庆尧并没有着急接话，于是一室的静谧之色，便再无半点声响。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李庆尧这才缓声言道。
“我想着身边能有个说话的人，也许，她是个人选，就像……”
太子李庆尧没有往下说，皇后却已经明白自己儿子暗示的是宫中的哪位。
皇后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儿子的，知道即便日后身在那个位置，若是有个贴心的，儿子的日子也会好过些，于是，脸上的颜色也缓和了些。
“嗯，有个知心的也是好的。左右她是文侯的嫡女，身份在那里，待日后我费心心思在她身上便罢了。”
有了皇后的照拂，想来便是再怎么不成事的，也都能立得住跟脚了，李庆尧见母后给了定话，起了身，站到皇后的跟前。
“是儿臣不孝。”
皇后拂手。
“那这事便算是定了，日后也不必再犹豫了，等到你父皇身子好些，我便去求你父皇亲自修书往南边送一封信，郡主身份特殊，总不好直接下旨，要问过文侯的意思才好。”
李庆尧眼里的目光难得的亮了，放松了以后，极其自信的缓声言道。
“儿臣也说过，儿子也才新婚，若是着急娶文侯之女倒让骁王那边心冷，也不是什么好事，此事不急。”
若干年以后，想起自己语气里当时的自负，想着自己以为林菀儿不过是一个心性直率的小丫头罢了，哪儿会有其它什么心思，这桩婚事又哪里会生出波折出来。
然后，再望着已经被他禁在清韵宫中的那个身形瘦弱的却一身傲骨的女子，纵使，已然是做了皇帝多年，手执天下权柄的皇帝李庆尧用尽了各种软的硬的手段后，只为这个被他轻瞧了的佳人，也只能心生叹息。
五日之后，林菀儿异常热情的招待了太子和二皇子，连着赵雨晴也都被林菀儿招呼得十分的周到，只是，行动举止间，都太过随意了些。
林菀儿身边当天跟着的是王妃派来的两个嬷嬷，两个人眼见着她在太子和二皇子面前的洒脱随意，便在身边提点了两回，林菀儿却不收敛，在席上的时候，还和李庆轩喝起了酒，一杯两杯的，虽然未醉，却也落了个红颜如血。
赵雨晴先是不明白，待到林菀儿端了酒杯和李庆轩就差称兄轮地的了境地，已然是明白了，林菀儿这是庄周舞剑，意在沛公啊。
李庆轩自然是不能把林菀儿给喝醉了，喝了三四杯以后，便让侯府的丫头换了清酿果酒。
“二皇子，好酒量。”
林菀儿微红着脸，连连的夸赞李庆轩文彩风liu。
这样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夸奖，实在是太明目张胆了些，李庆尧也想明白了原委，嘴角含笑，他只为是林菀儿任性肆意，不愿意嫁为侧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