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人□不须多(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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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末,皇帝回京

康熙还来不及给皇太后仔细述说一路上的见闻,就病倒了。高热不退、伴随着间歇性寒战、夜间盗汗,太医院里大方脉科、小方脉科、伤寒科的院使轮番号脉,尚不能确诊,有的说是伤寒,有的说是邪风入体,有的说是神思欠安。每张方子都斟酌再三,一服一服的药汤灌下去,犹如清水浇石,毫不见效。

太子负责监国,还要守在康熙身边,早已疲惫不堪,逢着号脉的日子,康熙却连坐起身都难了,太子不敢自专,派人去慈宁宫送了信,终于惊动了皇太后。

太医院堂官李德立引着几名院使先在中庭行了三跪九叩首礼。礼毕,皇太后问那院使姓名籍贯年龄后:“皇帝身子久不见好,病要小心看。”太子入了内殿,轻倚在龙床旁,扶起了皇帝,康熙身子一片滚烫,触手之处,皆是冰冷的汗意,犹自强睁开眼,见是太子,微微点了点头。

皇太后命请脉,院使依次行至榻前,榻外设小几,几安小脉枕。太子亲自捧着康熙的手放枕上,旁边的小太监用素帕盖住,惟露诊脉之三部。院使先请右部,次请左部。约两刻许,又请看了皇帝的舌苔,片刻回奏

:“圣躬脉息,左寸数,左关弦;右寸平,右关弱,两尺不旺。寒战壮热,休作有时。先有呵欠乏力,继则寒慓鼓颔,寒罢则内外皆热,头痛面赤,口渴引饮,终则遍体汗出,热退身凉。舌红,苔薄白或黄腻,脉弦。”

皇太后也不耐烦听他掉书袋,急急问:“此病要紧否?”

院使回奏:“徐徐调治,总求节劳省心,不日大安。”

皇太后一时气结:“我岂不知?无奈不能。到底几时皇帝才能大好?”

那几个院使也不敢回话,只是回说要叙了病源再定方剂。

太后是宫里的老人,心里明镜似的,有什么不清楚,但凡是验方鲜有不用虎狼之药的,御医们给皇帝治病都怕担责任,下方谨慎之极,所谓合计方剂不过是个拖字诀,用些温补的药剂把命吊着,真正治病的方子从来不敢上呈,就怕病情起起落落要他们的顶子脖子。可这皇帝眼瞅着就快打熬不住了,太后是打心底地难受。

无逸殿里的皇子们这几日也停了课,由太子安排每日里在各个宫内请安,大点的阿哥去各部总领事务,小点的阿哥就轮流去跪经。

大阿哥胤褆近日很是不乐,皇帝病重,太子监国,他素来跟太子不和,平日里仗着自己是长兄,又有军功在身,很有几分跟太子分庭抗礼的气势,现下皇帝病重,太子趁机借着阿哥总领六部之际将他塞到礼部去处理罗刹人建教堂的事项。回到宫里每日里给皇帝请安又有太子一旁守着,便是太后合计药方那也没自己插手的份,朝堂上明珠之势跟索额图相较还是不够有分量,目前的情况犹如困兽在笼,只能干着急却没处使劲。胤褆每每想到万一康熙就这么去了,太子登基,自己的努力不就全白费了?难道真要冲着弟弟俯首称臣,三呼万岁?心火冲得他满脸都起了疙瘩,别人不计较,只当他是孝心虔,惠妃娘娘可心疼死了。

礼部的大阿哥、监国的太子、修书的三阿哥、户部的四阿哥、随驾的五阿哥、统着禁军的七阿哥,各个大点的皇子都心神不宁,独有胤禩丝毫不放心上,每日里除了跪经就是逗引着自家的几个幼弟,偶尔出宫去给裕亲王请安。

出巡京畿时胤禩沿途派了奶公着人好生打听好医生,都还没有音信。回宫后,原打算称病唤几个御医来,又碰上康熙卧病。胤禩也不好多些动作,只得细细默下了前世宫里几个调理单方,说是民间奇人验方偷偷献给了惠妃娘娘,打着给大阿哥进补的名号,哄得惠妃多多备下,然后自己顺了一堆送给裕亲王府里。裕亲王本没什么大病,不过是出兵染了点瘴气,好生调养就能大好,不巧当年兵败而归被皇帝训斥削了王爵,心内郁结难消,难免病情缠绵反复。胤禩本就是个玲珑剔透的水晶玻璃心肝,字字句句劝勉都能落在裕亲王心坎里,几番开解,裕亲王也逐日地大好起来。胤禩心里也放下一半,离裕亲王去世的康熙四十二年还有十年时间,一定有机会留住这位伯父的。

反观卧病在床的康熙却得不到胤禩的关心,每日请安不过是虚应故事,如何请医延药,如何下针号脉,太子如何日夜侍奉,大阿哥如何烧香许愿,都如风吹过牛耳。自家父亲可是足足能在位六十一年,岂会这个时候就去了?何必枉操心?

再说了,胤禩可没忘记,康熙五十五年九月,自己得了伤寒病,情况颇为不妙,随时有挂掉的可能。三阿哥胤祉把这事上奏后,自家的皇阿玛只批了“勉力医治”四字,想来都觉得天家无情。几天后,御医再报病情加重,康熙在折上批道:“本人有生以来好信医巫,被无赖小人哄骗,吃药太多,积毒太甚,此一举发,若幸得病全,乃有造化,倘毒气不净再用补剂,似难调治。”语气中颇有讥刺之意。

自己夺位犯了天颜,失了父心,原来不该再奢求什么,可后面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怎能让人不心寒?热河返回西郊的畅春园之时,要路过自己养病的园子于是,康熙居然先传旨给料理病务的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若阿哥病笃失音,不省人事,则可令迁移。著诸皇子议奏。”

皇帝的意思昭然若揭,他是要把自己移回城里府中,怕万一在回畅春园的路上,自己儿子不巧死掉了太晦气。为此,康熙还星夜遣三阿哥前去察看自己是否弥留,几时身故。

每每想到这,胤禩都无法忘记自家的好四哥,父皇的好儿子胤禛,为了体贴老父亲的心,竟然在诸皇子私下讨论时不顾自己已经病危,建议连夜将自己移回城中,完全不念兄弟之情,想想都令人齿冷。只有小九胤禟愤怒的跳起来说:“八阿哥今如此病重,若往家中,万有不测,谁即承当?”诸皇子听了不敢作主,赶紧回报康熙。康熙很不高兴,说“八阿哥已不省人事,若欲移回,断不可推诿朕躬令其回家”。

虎毒尚且不食子,无情最是帝王家。康熙只以自己为重,不顾儿子的死活要将儿子移回府中,还推卸自己的责任,胤禩再难对他有丝毫父子之情。胤禩病愈后,皇帝估计是心中有愧,立刻恢复了自己的俸银俸米,并特意派人询问自己病后想吃什么:“朕此处无物不有,但不知与尔相宜否,故不敢送去。”

作为天下最大的皇父,居然用了“不敢”二字,胤禩那敢承受,又拖着病体到宫门内跪求免用此二字。康熙却又反过来责备胤禩“往往多疑,每用心于无用之地”,“于无事中故生事端。”这就叫话不投机半句多,皇恩之情比纸薄。自己怎么做总归都不讨好。既然讨好不了,那又何必太用心?自有他的孝顺儿子太子近身伺候,只怕太子唯恐自己伺候的太好,又多了几年皇太子的位置坐,太不甘心。

这日胤禩又拿着几个稀罕扳指哄逗着小九小十拉弓射箭,他也没忘记,本是兄弟间最俊秀的小九后来耽于酒肉,成日家作乐,活活吃成个胖子,怕热厌寒,最后被雍正着人锁拿圈禁,几乎是被热死的。小九小十对胤禩实心得很,他舍不得他们再受罪,一有时间,就带着他们东游西逛,哄着求着骗着他们习字读书,拉弓射箭,就是怕他们不成事,日后被厌弃。就算不能入了雍正的眼,至少得让康熙给个青目,若是能让康熙给他们封个亲王,日后只怕谁也对他们下不了狠手。

小九爱俏,胤禩搜罗了一堆好扳指,新样荷包,背一章书就送一个给他,小十爱闹,胤禩就派自己的内侍去天桥下淘些竹蜻蜓、小鼓小锣,射草靶子连中三元就换一样给他。

兄弟们正热闹着,阴沉着脸的大阿哥带着几个属官一路急行出了宫门。胤禩想了想,丢了几样玩物给几个小兄弟自去戏耍,整整衣袍快步追了过去。

好容易在内庭二门那看见大阿哥的身影,胤禩加快脚步赶上前去

端端正正施了礼,:

“给大阿哥请安,大哥最近辛苦了,都这时辰了还匆匆忙忙的?”

大阿哥见是胤禩,草草吩咐了那几个属官,回过头来忍不住对着胤禩诉苦:

“这几日请安,看着父皇情况很不好,有心多多侍奉汤药,太子偏偏只是把我往礼部使得团团转,那些罗刹鬼子,西洋人建教堂有什么要紧,值得批复了又再议,再议了发还继续议?”

胤禩笑笑:

“太子这般作态,无非是想在父皇面前抓尖卖好,显见得只有他把皇上放在心尖子上。大哥你且放宽心,父皇乃是天子之身,又正值春秋鼎盛,心里有什么不清楚的,都是天家血脉,哪个儿子不是忧心忡忡,巴望着父皇早日大好?”

胤禔瞧了瞧胤禩一派轻松,心里仍是发急,老八还小,哪里知道厉害,胤禔早买嘱了太医院的人,偷偷把康熙的医案抄了份出来,自己私下发给自己得用的医官看过,都说是温疟。十疟九死,宫里御医们的方剂水一般下去,康熙却是日渐浑噩,完全没有见好的迹象。胤禔只怕康熙撑不过这回,自己的万丈雄心就都如白蜡向火。

胤禩知道大阿哥的心结,虽不想便宜了康熙,但也见不得惠妃这几日的焦心,连带着自家生母卫氏也减衣缩食,都只为了替康熙祈福。当下有心提点:

“宫里那些怕掉脑袋的庸医,尽拖着不敢下药。父皇的病都是他们耽误的。大哥你现管着礼部,那些西洋鬼子也有些奇技淫巧,何不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海上方儿,说不得就医好了父皇?”

大阿哥得了这话,仿佛得了金纶玉音,劈开头顶两扇门骨,一盆雪水浇下来,慌慌忙忙就别了胤禩,直冲向礼部。

当晚,大阿哥领着法国传教士洪若翰和刘应进宫,献上了西洋治疗疟疾的特效药品—金鸡纳霜。不出几日,康熙皇帝便能起身处理政务,皇帝病愈,自然是大赏群臣,这次占得先手的大阿哥走路是越发昂扬起来,就连平日里倨傲的皇太后也仿佛突然发现了这个长孙的可疼之处,就连他脸上冒了浆的火疙瘩都落得个为君尽心的褒扬,送汤送药,时时关心,处处照拂,对着每日请安的惠妃也是言语和煦,慈颜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