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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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益南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傲气十足!”

黄鹂笑道:“若连这点傲气都没有,老师可是白白教了我这么久了!”

陈益南闻言笑了笑:“你今年只得十三岁,已经正经上了六七年学了,那些官学里的童生,十之七八在上官学之前之念过蒙童馆,全靠闭门造车死记硬背考上个童生,考中了童生,这才勒紧了裤腰带掏了高价去上童子班,可童子班教的不好,偏的又不便宜,大部分人能读个二三年还考不中秀才也就回家自己学习了。这些人里头,比得上你学的扎实的未必有一成呢!”

陈益南说到这叹了口气:“是我说错了话,不是你傲气,而是知道自己水平罢了!果果是一个小小的秀才罢了,科举路上的第一关,又怎么挡得你?”

黄鹂听到老师这么说,笑了起来“我倒是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在明年童试之前,我应该能够把四书五经全都烂熟于心,策论方面,我这些日子看了您给我哪来的这几年济南府的府试跟各县县试题集,真正让我觉得写的极好的也就那么几篇,案首不敢说,可是考中总归不是什么难事的。剩下一个诗赋的问题稍微有点麻烦,不过也不是不能解决。也就是诗赋这方面头疼点,不过还有大半年呢,总还能进步一些的。”

陈益南轻轻点了点头:“能知道自己长处跟短处在哪里是很重要的。你说的没错,你明年中秀才是没问题的,就看名次了!也罢,反正县尊办女学的事儿大概也不会一蹴而就,一个女秀才都没有,在官学里弄什么女学部简直就是笑话!”

师徒二人一边说这话,车慢慢朝前走,走到城门微微降下了速度,却也没有慢多少:袁知县上任以后,城门收税的方式又重新规范起来,不会见人就收了。

黄鹂坐着车穿过城门,忍不住扒着车厢上的窗户往外看,叹息道:“真好,过城门不会堵在一起了!过去王县尊乱收钱,城门挤成一团,进门麻烦死了。”

马砚台也跟着念叨:“可不是么,那次我进个城,在门口足足排了一刻钟的队。”

陈益南忍不住笑道:“什么叫‘何不食肉糜’,你们俩这样就是了!小老百姓因为多了笔进门钱,心疼得要命,你们却只在乎耽误了时间。”

黄鹂嘻嘻一笑:“一寸光阴一寸金,时间也是钱啊!咦?”她趴在窗户上,说了半截子的话忽然停下了,过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她才有些纳闷地说:“街上有好多乞丐。”

陈益南皱皱眉:“乞丐?怎么,忽然多了许多么?”

黄鹂点点头:“是挺多的。”

马砚台撩开另外一面的窗户帘子往外看,然后十分笃定地说:“拖家带口的,是安徽来的流民。我前几日来城里就见到了,其实镇上也有,只是人少,不显眼罢了。”

流民?黄鹂悚然而惊,赶紧趴在车窗处再次朝外头看去,只见街边三三两两的衣衫褴褛或坐或走的乞丐打扮的人,许多都带着孩子,又或者相互搀扶,明显是亲眷的样子。

她咽了口口水:“是流民,老师,这,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陈益南叹了口气:“去年东南一些临海的州府九月份的时候遭了飙风,风刮的厉害,海水倒灌,淮河也跟着漫堤了,光是江苏浙江安徽这些地方,就有十几个省几乎绝收。当时国家即使拨了粮食,在加上鱼米之乡便是普通的农户家里也有些存粮,所以情况还算稳当。谁知道前阵子春雨厉害,淮河再次决堤,又把去年糟灾的州府淹了好几个……秋冬本就在吃家里剩下的粮食,春天又把从官府手里贷出来的良种给搭进去了,朝廷虽有救济,但毕竟也要个时间,耽误上十天半个月,便是数不清的人命填进来……淮河两岸的百姓都是遭灾遭怕了的,见情况不好就先跑出来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黄鹂有点紧张:“不会出什么乱子吧?”她也读过点史书,知道许多时候朝廷更迭都是从流民动乱开始的,所以一听到流民就紧张的要命。

陈益南笑了笑:“城门没戒严,想来流民数量有限,县尊大人应该还是能处理的。民以食为天,饿了肚子想寻条生路很正常,只要给口饭吃,就不会有大事儿。”

黄鹂吐了吐舌头:“这样啊,那袁知县最近确实要忙起来了,也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陈益南的表情严肃了起来:“都是大郑子民,谁又算城门谁有算池鱼?为官一任,运气好了三年下来风调雨顺,明明庸庸碌碌说不定还能得个优等的考评;而有的官员兢兢业业,但是赶上天灾*,不被罚就不错了!袁知县的运气已经很好了,这些流民出处的地方,知县只怕已经火烧眉毛了!”

马砚台道:“我前日过来的时候,便听说袁知县在忙这件事儿,其实流民从十几天前就陆陆续续开始出现了,只是最近才多起来。”

几个人正说着话,车子忽然停了下来,外头的车夫禀告道:“大人,县尊大人派了人过来接您。”

陈益南点头让那人过来,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走到车厢前头,冲陈益南行礼道:“陈大人,我家大人让我跟你道个歉,他今日有些事情,只怕不能给您接风了,让小的陪您去宅子。”

陈益南并不在意,微微点头道:“公事要紧。”

略略寒暄了几句,那管事便上了马,引了黄鹂师徒朝官学的方向走去。

官学,县衙这两处离的其实并不算远,走路也就一刻钟就能到,同在章丘县城比较中心的位置,而袁知县给陈益南准备的宅子,则正好在官学跟县衙之间,离两处都只有半里地的样子,并没有邻着大街,而是在一条宽阔的巷子里,章丘县整个也没多大,一行人说话之间便到了这处宅子,马车直接从没有台阶的侧门拉了进去,黄鹂跳下车,在车下头伸手准备搀扶老师,马砚台则在车上慢慢地搀扶了陈益南下来。

这当口黄鹂随便扫视了一下院中的情况,只见外院墙是足有两丈高的青石砖墙,二道墙则矮了些,也有一张半的样子,走过的地方是侧门,前头则是仪门,地上青石铺路,有人引着车夫把车往侧面走去,却原来是把马厩修到了大门跟二门之间,主人出门用车十分方便。大门跟二门之间的这块空场明显就是主人上下车,客人们来做客停车马的地方,这房子倒是简单实用,虽然制式上不太符合当地人的习惯,但是实用性非常强,至少出门不用让马车从后门绕到前头。

那王管事陪在陈益南身边,开始跟她介绍这座房子的情况:“这宅子是去年年底充公的,事主赔了宅子跟一大笔银子,已经回乡了。剩下这座宅子一直无人打理。我家大人前阵子才让人把房子拾掇了一下,时间赶得紧,只怕许多地方收拾的不那么周全,大人先凑活住着,有什么不好的,我再让人过来改。”

陈益南轻轻点头:“烦劳你们大人了!”她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王管事,我听你说话,言语之中颇有些忧心忡忡,袁知县那边,遇到什么麻烦了么?是因为流民?”

王管事点点头:“是啊,南边来的流民多了起来,前些天半个月也就来了才百几十个,这两天就来了二三百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说,养着他们倒也不难,主要是太乱。流民一多,市面上就安宁不起来。我家大人正琢磨着修个水渠什么的把灾民安排过去做活呢!!”

陈益南点头道:“以工代赈,办法不错!”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穿过了了二门,来到一个宽敞的院落里,院子同样是青砖铺地,干干净净的,沿着院墙东西两侧中了几棵大树,树荫几乎把大半个院子都笼了进去,王管事笑道:“这是会客的大厅,再往后是主人起居的地方,左右马管事已经提前过来看过了,我就不陪着往后头走了。”

前几天马砚台已经来过了一趟,把行李物品送进来安顿下来,同时也把下人们安排了一番,她对此处已经是相当熟悉了,闻言笑道:“是的,后头我已经挺熟了。王管事费心了,这院子打理的极好。”

王管事又跟陈益南客套了几句,便告辞先走了,毕竟府衙里头事情也挺多的。他这一边一走,黄鹂顿时兴奋了起来:“老师老师,咱们到后头去吧!您做了一早上车,也该歇歇去。”

陈益南笑道:“分明是你好奇想要到后头看看去,偏要扯上我,好了好了,砚台,我记得你说起居的院子里隔出来了个跨院?后头还有几个小院子?”

马砚台到:“起居的院子里是隔出来个跨院,只有两间房,我打算住那里呢,也方便照顾您。后头小大还有三个院子一排房,两个挨着你院子的并排的两个小院让鹂娘跟大郎住过去正好。”

陈益南微微点头:“你觉得这样好,那就这样住吧!鹂娘,你跟带着月季到自己院子去收拾一下吧!”

黄鹂早就忍不住了,闻听此言说了声好,然后赶紧扭头冲一直跟在后头的月季叫道:“月季姐!咱们一起过去吧!”

月季一路上跟着其他下人坐在后头的马车上,早就跃跃欲试了,闻言扛着两个大包,一溜烟地就跑到黄鹂跟前,陈益南便叫了马砚台把两个小姑娘领到后头去:“两个院子,你先来了便先挑吧,看喜欢哪一个就住哪一个。”

马砚台领着黄鹂跟月季一路朝后头走去,招待客人的院子往后是主人起居的正院,两人并没有进去,而是沿着外侧院墙往西走,西边还有个小院,跟正院并排,穿过正院跟西边小院中间的巷子,后头果然有并排的两个小院,马砚台道:“两个院子,东边光线好,但是小一些;西边夏天热,不过比东边多了一排西厢房。”

黄鹂先进了西边的院子,之见小小的一个院儿,也就是那么两丈深,坐北朝南三间正房,西边两间厢房,东边还有个小小屋子,看样子是后盖的。黄鹂没有进屋,而是直接便出了院门,又往东边的小院过去,东院同样三间正房两间西厢房,只是少了东边那个单独的单间房,只有两间东厢房,与西院不同,这个院子的窗户并不是明瓦,而是明晃晃的玻璃窗。黄鹂一看这窗户,心里头便有了谱:“我还是住刚才的院子吧!”

月季忙道:“姑娘,这院子虽然房间少点,可咱们也住不了那么多啊,玻璃窗可比明瓦亮堂多了!”

黄鹂看了月季一眼:“师兄也是要读书的。”月季一下子反应过来,脸腾就红了:在黄家,有什么好东西向来都是先给黄鹂,这会儿到了外头,可不是要谦虚礼让了?月季一面有些懊恼,一面又觉得自家姑娘真是长大了。马砚台听了笑了起来:“既然鹂娘选了西边,咱们就去西边吧!大人知道鹂娘懂得歉让,想必也是开心的。”

黄鹂连连摆手:“马姑姑可别笑话我了,我那边还多一间房呢!”

马砚台道:“那算什么房子啊,就是加盖的一个小厨房,灶台都只砌了半截子,就给充公了,里头灰突突的连白灰都没抹。你回头看看是把灶台拆了还是盖起来,反正是你住的房子,你自己做主,”

其实这些年玻璃已经相当普及了,便是黄家也用得起玻璃窗,只是一些老宅子原本用的便是明瓦之类的东西,却没有专门换。许多老人家觉得明瓦比玻璃有味道:自古以来本国人便冲上中庸之道朦胧之美,不透光固然糟糕,可是太通透了也没意思。所以明瓦,琉璃,这类半透光的材料在窗户上还是应用的相当多的。但是对于像黄鹂月季这样的年轻人来说,管你什么朦胧美呢,玻璃窗比明瓦敞亮多了好么!玻璃多好,敞亮整齐!明瓦那种东西,还要依了明瓦的形状打窗框格子,乱糟糟的,关键也不比玻璃便宜啊!

虽然窗户是坑爹的明瓦,不过院子本身还是挺不错的。院子两边一边一棵桐树,树冠大得很,树下面还有两个小花池。走到屋里一看,三间房,最中间是个小客厅,摆了八仙桌跟椅子,马砚台指着东边道:“这里是书房!”又指着西边的门道:“这边是卧室,先进去把行李放下吧!”

黄鹂进去,只见卧室十分宽敞,中间用八宝格子隔开分成类似两间的样子,格子外头放着洗脸架子,贵妃榻,还有个小圆桌,旁边放了几把椅子,八宝格子从上到下,一共几十个格子,有几个摆了小花盆,里头却全都是仙人球,镶了镜子,月季扑上前去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虽比不得鹂娘那边貌美如花,却也是青春年少苗条秀气的模样,顿时喜不自胜:“好大的玻璃镜!这房子太好了,鹂娘你真是太英明了!”

鹂娘笑道:“月季姐,咱家过去不也有镜子么?”

月季道:“那哪能比啊!这可是穿衣镜啊!咱们那一尺长的小圆饼子哪里能比?只能看到个脸!有这镜子,试衣服都不用问别人了。”她说着对着镜子又是一阵的照,然后十分郁闷地说:“过去觉得自己长得也还凑活,现在对着镜子跟你一比,我跟石炭堆里挖出来的一样!”

黄鹂扑哧笑出声来:“我也就比你白了那么一点点,哪里那么夸张了?”

黄鹂一边说着,走到从多宝格旁留着的三尺宽的空地走进去,只见多宝格子内侧放了张小榻,屋子里家具齐全,架子床梳妆台大衣柜一应俱全,虽然不是新的,但做工挺不错的,养护的也不错,至少也有八成新。床上的帐子被褥倒是能看得出是崭新的——这倒也难怪,若是正经买房子的话,可能前主人会把用得着的东西都带走,可是这被官府罚没的房子,直接就贴了封条的,最多让你简单收拾一下,这种情况下能带上点值钱的东西就不错了,谁还往外被铺盖?所以家具什么的十分齐全不需要再置办。只是床上铺盖这些东西却不知道是原来主人剩下的,还是因为这种东西不好用旧的所以换了。黄鹂看看床上的茧绸的床单,还有整整齐齐在床内侧叠了一叠的被子,叹了口气:“我家虽然是做布料生意的,可是被罩也不舍得用这种好缎子,却是奢侈过了。”

马砚台笑道:“衣柜里翻出来的东西,旧的已经铺到厢房里了,倒也没多花钱。只是月季你可别嫌弃啊,那套给你的说是旧的,也是正经好料子,丢了太可惜了,我前日过来让人浆洗了。”

月季的注意点压根不在这上头,她惊叫了一声:“厢房?我有自己的房间?”

马砚台笑道:“自然是有的,鹂娘这里还安排了一个丫鬟,现在应该是去洗东西了,你跟她一人住一间厢房。晚上轮流过来陪鹂娘。。”

月季笑开了花:“我刚才还想呢,虽然有自己的房间,可是自己住多害怕啊,鹂娘也该害怕了,这样子多好。这样好,也不用别人,我天天过来陪鹂娘就行,她说着扑向八宝格里侧靠墙放着的矮榻‘这床真好,褥子好厚!’”

黄鹂咳嗽了一声:“月季姐,你要天天陪着我,干嘛还为自己有间房子那么开心?这样子住不成啊!”

月季叫道:“鹂娘你不懂,你一直都有自己的院子,我可不一样,我在家要跟我娘睡在一起,想攒个私房钱都没处放!我早就想要个自己的房间了!”

黄鹂满头黑线:“你就为了有个藏私房钱的地方啊!”

月季道:“方便啊,换个衣服什么的去自己房间,乐意怎么收拾怎么收拾!鹂娘,你看,书上都说要居者有其屋呢,有自己的住处,那心情不一样的!”

马砚台有些惊讶地看向月季:“月季,你识字?”

月季有些不好意思:“姑娘教的,我脑袋笨,学得慢,几年下来也就是认了字,姑娘让我背四书,我几年也就背了不到一半。平日里净看些杂书了。”

马砚台有些感慨地说:“当日大人也教我认字来着,可惜当时我年纪已经有些大了,字没认几个便去成亲了,成亲以后也就没心思再认了!看着你,便如同看到当年的我,你我都是好运气的人。”

月季拼命点头:“对对,我也觉得我特别好运气!能赚钱,我娘前几天跟我闹,不想来县里,想让我嫁人,我直接把桌子给掀了!就算是我亲娘,敢拦着我往阳关大道上走,我也是要翻脸的!”

马砚台苦笑道:“你倒是比我厉害,我当日被母亲说几句,就老老实实嫁人了。但凡我有你这心气,就算认字晚些,少不得也去考个秀才做!”

月季道:“我可没想那么多,能跟着姑娘过的自在就行,若是姑娘做了官,我就不回家了,一辈子跟着姑娘。咦,这家主人怎么这么怪?全是种的仙人球!”原来她看到八宝格上的几个花盆,里头不是仙人掌就是仙人球。

马砚台笑道:“这房子原本的主人是这家的姑娘,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值钱的摆设,小一点的被主人家带走了,笨重一点的也被上一位县尊大人给搂走了,我听袁知县新雇的下人说,这地方被充公以后,好几个月没人住,架子上的其他花早就枯死了,,倒是这些刺头儿都还活着!花盆都堆在窗户底下了,鹂娘若是想要种东西,可以再拿出来种,他家的花盆成套的,用原本的盆好看些。

黄鹂看看那仙人球,还有那空荡荡的架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屋子里的花草,虽然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可是却全靠主人浇水才能活……再好看又如何?还不如长成个刺头命大呢!”

月季道:“姑娘这是又想起什么了?”

黄鹂叹了口气:“我是听马姑姑说起前任县尊,想起何翠娘了!她过去虽然苦,可是就算被亲叔叔卖了,还是能拼死一搏跑出来告状。可后来做了王县尊的小妾……只怕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了。就跟着架子上那些枯死的花草一样,开的好坏全看主人。”

马砚台摇了摇头:“她也是运气不好,若是再晚几个月,赶上袁知县,定能给她安排好!这府里的下人,好几个是才招进来的灾民”

黄鹂还不觉得什么,月季却觉出了问题:“灾民?不知根不知底的放在家里能行么?”

马砚台笑道“袁知县自然是考虑周全的,比如这院子另一个丫鬟,便是灾民,她的亲弟弟被袁知县送去携幼馆养着,若她在这里做活,一旬才能见一次弟弟,要么她就到外头自己找零活去,能天天去看弟弟,可是没有知县作保,有几个人敢雇灾民?有个牵绊,便是底细不是很清楚,又有几个能不顾自己亲人?袁知县真的是个好官,也确实会做官,换了别人,只怕最多也就是让人弄几个粥棚,心稍微硬一点的,会把人圈起来不许到处走动,每日发点吃的,让他们饿不死也没精神闹事最好。等过阵子直接遣返,干脆利落还能落个善心的好名声,便是死个一二成,也可以推到灾民体弱上头。袁知县这样给人找活干,其实也就适合灾民不是很多的情况,但就算这样,大部分的官员也不乐意去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一些能挑刺的人说起来,还会说他让人骨肉分离……可要能过的安生点,谁在乎稍微分开几日?这样子灾民能安置好,地面儿上也安静……”

正说着呢,外头传来脚步声,还有女孩子在外头问可否进来的话语,马砚台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凌波,你进来吧!”

门一响,一个小姑娘端走了进来,她个子比黄鹂还要矮一些,袖子用攀膊拽到胳膊肘上头,露出手臂跟一双手来,那手臂瘦的厉害,干巴巴的几乎只剩一层皮,脸也瘦,只是比起手来,脸色倒是还不错,她看到黄鹂,赶紧跪下来磕头。

黄鹂笑道:“快起来吧,我这里不用跪的,你名字倒是不错!很雅致,。”

小丫鬟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讷讷道:“这是县尊大人给起的名字,我本来叫三丫的。”她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但听得出是在努力说官话。

黄鹂心说从大水里逃出来的姑娘,给起名踏波,袁县尊你还真是有想法,正想着呢,那小丫鬟又说:“我那日在府衙见到湖水便要绕着走,大人说既然我已经从大水里跑出来了,便不该再怕水,该水怕我才是,就给我起名凌波,说是踏波的意思,可以把水踩在脚底下的……说也奇怪,我起了这个名字之后,就真的不怕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