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受命危难于皇父期望(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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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问题,”朗昆思索着说:“儿臣担心,他们不但要城池,还要公主。”

皇上带着疑问望过来。

“父皇您应该不会忘记,蒙古每次来,都会在上次的要求上提高,以前他们要钱要女人,一般的女子只要姿色尚可就行了,后来就变成了贵族之女,再后来又要求要有皇族血统,到了上次,干脆就提出要皇室血亲。如果是这个趋势,说不定不需我们提出,他们自己打算好的就是带走一名公主。”朗昆皱了皱眉头。

皇上默然了。

“要找个合适的人,进行谈判。”朗昆说。

皇上问:“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朗昆笑道:“主和的人肯定不行,天生骨头软。”

“主战的,只有谢端定和刘镜荻,”皇上思索着说:“谢端定是直性子,刚烈有余,柔和不足,而刘镜荻是行伍出身,讲血性,一句话不合,还不当场把蒙古使节揍一顿,他本来,就因为没得战打窝了一肚子火,再说了……”

皇上突然止了话头,他还有一个担心,如果这事办成也算大功一件,刘家会因势坐大,让皇后腰杆硬起来。虽然他照顾刘家,是因为雪儿,但一想到雪儿一生爱的只有刘镜荻,他怎么着还是不舒服。

尽管皇上不说明,但话里的意思,朗昆大致还是明白几分的,他想了想,为难地说:“父皇,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明天使节就来了,我们总得预先安排好啊。”

皇上犯了难,这个问题困惑他很久了,今天跟儿子商量,也没找出解决办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却还没找好弓手。皇上不禁烦躁起来,起身,在正阳殿里踱过来,踱过去。

猛地,他停住脚步,用手指过来。

朗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皇上说:“你去!”

“父皇相信你一定能办好这件差事。”皇上充满了希望,他的眼里迸发出别样的光彩,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把朗昆名正言顺地推到前台。

“儿臣……”朗昆吃了一惊,没想到父皇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这可是代表国家去跟蒙古使节谈判,按照惯例,如果是皇子主事,那这个皇子的身份,就必然是太子。

“你可不能拒绝!”皇上以为朗昆要推脱,急切地走过来,抓住他的胳膊。

朗昆看着父皇因为着急而涨红的脸,忽一下感慨万千,他何尝不知道,父皇的心思,就在一愣神间,忽然发现父皇脸色大变,手也紧紧地按住了胸口。

“父皇!”朗昆骇然大叫,在他的叫声中,皇上“扑”地将一口鲜血吐在了儿子胸前,接着两眼一翻,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皇上陷入了昏迷之中,太医们忙成了一团。

朗昆在正阳殿里,与闻讯赶来的皇后和众皇子守了一夜。

天,已经开始泛起鱼肚子白,拂晓降临。

皇上晃悠悠地醒过来,虚弱地张口,叫:“昆儿——”

朗昆靠近床边,低声应道:“父皇,儿臣在这里。”

“你,回去,”皇上无力地抬了抬手:“赶紧准备,准备……”

“父皇!”朗昆只是不肯。

皇上又气又急,用仅有的一点力气怒目而呲:“去——”

朗昆无法,只好离开。

他的背影,消失在皇后恨意浓烈的眼里,也映出了朗泽复杂的眼神。

“扶朕起来。”皇上伸出手,虚弱地说:“拿丹药来——”

公公端过来三颗丹药,皇上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公公见状,赶紧又添上三颗,皇上看了看,这才一古脑丢进嘴里,胡乱嚼几下,用黄酒送了下去。稍稍喘息片刻,才低声吩咐:“宣,刘镜荻——”

皇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谢府。

谢夫人走进梨容的房间,递上一个信封,说:“宫里送来的——”

梨容有些紧张,望母亲一眼,却看见母亲是一副比她更为紧张的模样,她略微犹豫,拆开了信。

眼光,静静地停留在展开的信笺之上,忽而,她轻轻一笑。

谢夫人再也按奈不住,探头去看——

信笺上,什么也没有!

梨容悠然一笑,将信笺递给母亲。

谢夫人难以置信,接过信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正面看了反面看,吹了气去看,举起来透过光看,总之,她就是没有想得通,怎么会一个字也没有,她也不相信,真的会没有一个字?

“嘿,”谢夫人砸砸嘴:“这个六皇子,可真是……”

梨容站在一旁,抿着嘴,静静地笑。

谢夫人回头一看梨容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了几分,信笺上没有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事了。她摇摇头,自嘲地想,这个深沉的六皇子,我是搞不懂,不过,女儿明白他的含义就行了。想着年轻人的事也不好多问,谢夫人就要转身离开了。

“娘!”梨容叫住她,调皮地问:“您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还问什么问,都写在你脸上呢,”谢夫人卸下了心头的重担,心情也好转起来,忍不住幽默将女儿一军:“当你娘是傻子呢——”

“娘——”梨容又叫。

“别叫了——”谢夫人头也没回:“纵然他是皇子,又帮了我们这个大忙,但,你还是不能跟他走得太近。”她回过头,正色道:“你的事,娘自有安排。”

梨容望着母亲,即使心里的想法再强烈,也不敢再提朗昆了。见母亲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她“呀”一声,又赶紧追了出去。

谢夫人不用回头,就知道女儿跟出来,她严肃地说:“没得商量的,女孩子家,婚事都得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该谨守才是。”

“娘,”梨容期期艾艾地靠过来:“不是这个事。”

谢夫人停下脚步:“什么事?”

“是佩兰,”梨容附在谢夫人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谢夫人点头道:“恩,娘派人去办。”

“谢谢娘。”梨容满腹开心地离开了。

谢夫人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自己还没着落呢,就开始操心别人了。她一想,又犯起愁来。年华易逝,我这么好的女儿,到底配给谁好呢?

六皇子?梨容看样子是喜欢他,可是,一个出身这么低微的皇子,能给梨容带来什么?!

谢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六皇子是聪明,可是,再聪明又如何,那还能敌过皇后的权势?!

还是刘家三公子好些,不但攀上了皇后这门亲,还权倾朝野,那才是最实际的安排。

谢夫人颇为自得地点点头,觉得自己为女儿的设想堪称英明。虽然和亲一事还没有宣布,但总算也是过去了,即便是有惊无险,经过这么一吓,她也开始意识到,自己必须马上行动起来,不然,今天是和亲,明天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呢,梨容的亲事,再也耽误不得了。

就算不是这个原因,她也必须速战速决,她不能等到梨容在情海中泥足身陷了才出手,那可就太迟了。在这个六皇子还未扎根梨容心里之时,做为母亲,她必须早做决断。

朝堂之上,公公唱诺:宣蒙古使节觐见——

朗昆担心地望了父皇一眼,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撑得住。

远远地望见蒙古使节,一行三人走过来,皇上默默地挺直了腰背。

“蒙古单于之子、左贤王呼延吉措见过中原皇帝。”三个蒙古人中为首的男子将右手放在胸口,略一低头,算是行礼,后面两人也如此这般地做了个礼。

“大胆,见到我朝皇帝,竟敢不下跪!”冷不丁,刘镜荻大喝一声。

呼延吉措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来,淡淡地乜了刘镜荻一眼,虽然没有说话,却下意识地挺了挺胸。

尽管站在旁边,看不到刘将军的脸,但朗昆已经听到了刘将军嘴里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清了一下嗓子,平和地说:“礼仪各国不同,既是客,就主随客便罢。”

登时脸上就感觉到了刘将军不满的眼神。朗昆就当什么事也没有,直望着正前方,目不斜视。

“昆儿说得对,”皇上发话了,声音虽然轻浅,却听不出是个有病之人:“左贤王不过来了几天,怎么就急着走呢,也不在京城里多逛逛?”

“已经三天了,”呼延吉措不卑不亢地说:“我们倒是不急,急的应该是你们才对。”

“放肆!”刘将军再次呵斥:“我皇仁厚,你们竟然敢话里藏刀,如此不敬!”

“刘将军稍安勿躁。”朗昆见刘将军脾气火暴,怕他坏事,连忙出来打圆场。

刘将军气咻咻地瞪了朗昆一眼,将目光转向皇上。

皇上的脸色越发地苍白了,他心知自己可能支撑不了多久了,于是,说:“是啊,早该与使节见面,可惜朕这身体,偏又差强人意,今天既然来了,就由小儿朗昆来招待左贤王吧——”

公公听毕,连忙上前搀扶皇上。

呼延吉措却不想就此罢手,他大步向前,用一种狂傲的气势颐指气使地对着皇上说:“收起你的招待,我们要什么样的招待,你的儿子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