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怎会不爱(1/1)

“宁想,爸爸不在家,奶奶一个人带你很辛苦,作为小小男子汉,你是怎么为奶奶分忧的呢?”他的原意是要教宁想不要调皮捣蛋,要体谅奶奶,可是,并没有直接这样用教训的口吻说,而是换了种方式,直接先肯定宁想一定是为奶奶分忧,然后让宁想自己去想他该怎么做,他能做哪些。

宁想歪着头想了下,“爸爸,我能做的还很少,我可以管好自己吃饭、弹琴、洗澡、看书、写作业……”

宁想觉得自己只能做这些太内疚了,马上有补充,“爸爸,我还帮奶奶捶过肩膀,我喜欢吃的都给奶奶留一份……”他还是不满意,怎么办呢?

“爸爸,我会快点长大,长大了我就能帮奶奶了。”他很郑重地说。

“嗯,宁想已经做得很好了,继续加油。”既然宁想自己定了目标,而且目标还不错,就不需要他当爸爸的多唠叨了。

恰在此时,家里座机响了,宁至谦去接,那边却传来宁守正的声音,“你今天去送宁想?”

他想冷笑,现在记得宁想了?

不过,他没有,只是把电话挂了。

宁想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抵不过心里的好奇,问,“爸爸,为什么你和爷爷不好?”

宁至谦怔住,这是宁想第一次问这样的问题,小孩并非不懂,还真什么都能感知。

“宁想,我不是和爷爷不好,而是……而是……”要反转这句话,实在牵强,“是男人之间相处的方式,但是爸爸做得不好,宁想不要学。”

“哦,知道了。”宁想仍然不理解,皱着小眉头说。

而医院,宁守正捧着手机,想苦笑,还没笑出来,心里就如泼了苦胆汁了。

医院的清晨醒得早,往往天还没亮透,保洁员就已经开始打扫了,温宜也在这些响动里醒来,醒时,宁守正还在身边。

她再次怔了怔,瞧他眼里的红血色和一成不变的坐姿,难道他坐了一晚上一动不动?

她的苏醒自然也惊动了他,他从恍惚的状态里清醒,立即去打水来给她洗漱。

她恹恹地摇头,“放那,等下我自己来。”

他没听她的,只问她,“温宜,还记得好多年吗?”

“温宜,你还记得多年前吗?”宁守正怎么会让她自己来?手术第二天她能自己来?这个外表柔软,内心强硬的女人,他曾最欣赏她这样的特质,也正是她的外柔内刚,给了他温柔和支撑,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他需要一个怎样的她,她都能完美呈现出来,可是,再刚强,她终归是个女人,能强到何处去?饶是多年前,他那一场病,尚且享受她的温柔呵护,更何况她一个女人?

而温宜怎么不记得多年前?

他身体还算强健,这些年里伤风感冒都少见,唯独的,也是胃不好,当年下放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后来数年的酒场生涯更是每况愈下,最后做了三分之二切除,是她衣不解带照顾他,他住院一场,她生生瘦了一圈。

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娶了她对他而言就是娶了整个世界,他愿意为了她和儿子奋斗一生,他要和她永远这样相携着走下去。

呵,实在讽刺,如今也只能理解为他的世界不只一个。

她略略动了动容,不过几许苍凉。

多年夫妻,一色一容都能辩查秋毫,她的微微变容,落在了他心里。

“我知道,我现在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也许对你来说,我这个丈夫可有可无,甚至没有我你过得更舒心一些。可这么多年夫妻,我们至少是亲人,我希望,不管有没有我,你都过得好,看着你过得好,只要你过得好,我心里都高兴。但是我们年纪大了,身上的零件都老化了,总有个三病两痛,儿子有他的事要忙,有他自己的小家要顾,我们总不能老拖着儿子,我不好的时候,我自己自生自灭,不给你添麻烦,但是你不好了,该我来照顾你。”

温宜听着他的话,眼睛看向了一旁。

他却用温毛巾开始给她擦洗,给她用纱布清洁口腔的时候,就用的当年宁至谦刚出生她给儿子洗口腔的方法,那会儿,给儿子洗澡洗尿片都是他们俩自己……

初时,她是闭着嘴不让的,他轻轻擦着她的唇,“你就当我是特护好了,至少,是最熟悉你的特护,知道你的喜好。”

宁至谦将宁想送去幼儿园之后去了医院,车上有他给宁守正带的早餐。

进病房以后,他只是将早餐放在小桌上,也没看宁守正,直接轻声和温宜说话,“妈,昨晚感觉怎么样?”

温宜微笑,“挺好的,你不用记挂着!今天要回去了是吗?”

“是的,妈,很抱歉,只是匆匆来看一眼,不能陪您。”他看见温宜脸色虽然苍白,但是却很干净,可见宁守正刚刚给她洗过了。

温宜轻轻摇头,“傻孩子,有这份心妈就很满足了,你要把自己工作搞好。”

宁至谦点点头,“我知道的。妈,我不好,不能给您分担,还给你加了担子,我不孝。”

“傻孩子!别说傻话!”温宜的眼神里带着怜爱,“我要你分担什么?公司是我和你爸的事业,是我们喜欢的事情,我们有什么理由强迫你来继承我们的东西?你有追求有梦想有你自己的想法,妈为你感到骄傲还来不及呢!”

听到她说“公司是我和你爸的事业”时,宁守正眼神一跳,看向温宜。

温宜却接着在说,“至于你给我加的担子,不就是宁想吗?家里两个保姆,我费什么力了?我不知多感谢你把宁想带回来呢,这几年,他给了我多少快乐啊!这样的担子,你给我再多加几副都行!”

宁至谦听了也是一笑,“妈,我们……我和流筝会努力的。嗯,会尽力而为。”

温宜是真心乐了,病容下的笑颜还有些苍白,“我明白,我也不是逼你们!你们俩好好的,就是给我最大的安慰了。”

“嗯……妈,您少说点话,休息。”不敢太过劳动温宜,宁至谦只是陪着她坐着,偶尔想起什么话来便说两句,比如阮流筝今天会来看她之类,温宜自然又嫌给他们添麻烦,说他们小题大做,一个小手术兴师动众。

又陪了一会儿,温宜催他,“你不是要走了吗?”

“是啊!”他有些不舍。

“那就走吧,别耽搁看,我这没事,我也想睡一下了,你快去吧。”温宜轻轻合了合眼。

“嗯。”宁至谦站起身来,“妈,那我走了。”

“去吧。”温宜挥挥手。

宁至谦走时看了眼餐盒,宁守正一直还没打开早餐,他顿了顿,最终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走在医院的走廊,身后有人追出来,叫他,“至谦。”

他还是站住了脚步。

宁守正疾步走到他面前,“至谦……”叫了一身,有些局促,“谢谢你,给我带早餐。”

宁至谦淡淡的,“阿姨让我带的。”

“……”似乎,是他预料中的答案,宁守正苦笑,“还是谢谢你。”

父子俩一时陷入了沉默。

宁至谦倒也不急着离开,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地等着他说话,脸严肃得如同冻住了一般。

宁守正不敢直视儿子这双眼睛,怔了半天才开口,“至谦……一个人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那边气候条件和我们这不一样,注意冷暖。”

宁至谦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宁守正顿了顿,又道,“你妈这有我,你们都放心,我会把你妈和宁想照顾好的。”

宁至谦听了,眼神才微微转动,看了他一眼,憋了一会儿,憋出一声,“谢谢。”

说谢谢是因为宁想是他的责任,可是现在的确是交给父母了。

宁守正听了喜出望外,眼神一亮,竟似有泪光似的,“不用谢不用谢!父子之间说这些干嘛?”

宁至谦点点头。

“那……那你走吧,别误了飞机。”宁守正退到一边,把路让给了他。

他反而又站了一瞬,直到觉得宁守正真的没有话说了,才提步。

宁守正望着他的背影,说了句,“至谦,爸爸对不起你们母子。”

也不知道他听到这句话没有,适逢护士推着车过来,阻隔了他的身影,小车推过后,人影却无踪了。

宁守正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转身回到病房,温宜睡了,似乎还睡得很安宁,他在小桌前坐下,打开餐盒,里面是一盒饺子。

忽然想起了宁至谦很小的时候,家里保姆包饺子,小孩子贪玩,在面粉团里玩得不亦乐乎,整张小脸都是面粉,白乎乎的,像唱戏的,他不准儿子再玩,宁至谦却抬起白乎乎的小脸对他说,至谦要包饺子,给爸爸吃……

当然,他知道,这孩子这辈子还没学会包饺子,儿时的玩乐不过一时新鲜,第二次便没了兴趣,可是,这盒饺子还是让他新潮起伏,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