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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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前——

林子不喜欢八月的哈尔滨，即使这里是她的家乡。wwwwcom她倒宁愿现在是冷酷至死的寒冬腊月，起码那是干燥的。不像现在，明明身处北方，却湿冷得如同江南冬季。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温度一下子从三十几度降到二十度，随便走几步都能带来一身冰凉水汽，擦都擦不干净，风吹过来打得人直哆嗦，当真不必开空调都得盖上棉被睡觉。

这样的冷，是穿多少层衣服都弥补不了的，而且房间里似乎比外面还要潮湿，林子总怀疑自家老旧的墙角会在某个早上冒出几只蘑菇出来。

林子把这想法当乐子说给妈妈听，没成想倒是落了一身不是，记性太好的老妈从她放假到家的那天开始算，一共出过几次门，打过几个电话，甚至梳过几次头发，都算计的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清楚。总结起来，要么是她身体有毛病，要么是她心理有毛病——哪有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成天窝在家里不出门的。

最终的结果，林子被母亲按到椅子上收拾了半个钟头，从头到脚打扮到老人家满意，再往她包里塞了一百块钱，轰出门去。林子妈扯着嗓子在阳台上对她吼道：两个钟头之内不许回来！

林子在楼下苦笑，天气虽凉，心里却是极为温暖。

林子家里只有母亲和她两个，父亲在林子上高中那年交通意外去世。好在母亲足够坚强，料理了父亲的后事之后，就变卖了黄金地段的好房子，到这个偏僻地方住下，两人省吃俭用，加上母亲也有工作，母女俩的日子才能平平安安的过到今日。

林子知道母亲的日子寂寞，总存了心思多陪陪母亲，就连大学也报了家门口的学校，这样她就可以隔三差五地往家跑，帮不上母亲什么忙，但就算是陪陪母亲给她解解闷也是好的。时间长了，竟林子真的养成了宅女。母亲何等玲珑的人物，把她那点心思看的透透的，常常找各种借口把她轰出去，让她享受普通女孩子们的生活。

“可再怎么着也不能大冷天的把人家撵大街上啊，亲娘啊，您可是要冻死你姑娘了。”

林子抬头望望天，还是那么阴沉，像是随时要下场大雨的样子，老妈也没给塞把雨伞，林子不大愿意走路了，反正也没什么目的，干脆上了刚到的一趟公共汽车。

从某些角度说，林子确实是个典型的北方女孩子，做事果断，甚至有些冲动随性。话说林子活了二十二年，眉清目秀脾气可爱的姑娘怎么会没有男孩子追求，只不过见识了林子不为人知的一面后，绝大多数的男孩子成了林子的哥们儿。

其中一个顿悟的，后来指着林子鼻子哭喊着说自己上当，说林子就是个标准的两面派，空长了一张女人的脸，内心却比他这个爷们儿还爷们儿。

关于这个指控，林子含笑应下。她对自己清楚得很，似乎只有在她母亲面前，她才是那个乖巧可人的林子好闺女，几乎是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无一不通。

天气不好，出门的人也相对少了很多，林子一直坐到终点，还好，是个繁华的地方，不是穷乡僻壤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林子下车走了两步，找了个干净地儿坐下。

对面就是久负盛名的索菲亚广场，黄乎乎的墙体加上近乎蓝绿的洋葱屋顶，人们都说这是典型的拜占庭建筑，古朴典雅，林子坐在教堂的正对面，眼睛直直地盯着教堂彩色的玻璃，思想却不知道跑到哪个地方去了。

自从那个炎热的三十四度的午后开始，林子就惹上了自己发呆的毛病，动不动就会愣在一处，洗衣服的时候对着满盆泡沫发呆，上厕所的时候对着手纸发呆，甚至排队买票的时候前面的人已经走了三米，她还在原地没动……

林子这个样子被室友们看到了，大伙儿都担心她是被什么附体了，否则平时那么活泼水火不侵的林子魔女，怎么就成了行尸走肉？大伙儿问林子，林子只是调笑着讲了个带色儿的笑话就混过去了，到底谁也没打探到消息。

怎么可能宣之于口呢？难道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就在那个午后，她遇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和他几乎可以重叠起来的男人，于是自己不能自持地，尾随了男人一路，直到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某个星级酒店，林子也要跟着进去，可惜被门口的保安模样的人拦在外面。

那个保安也是，拦就拦了，偏还叫得那么大声，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么个女色狼正在跟踪一个大男人。林子当时一门心思想着他，还不觉得怎样，后来每次想到这儿，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好像听见了外面的对话，朝后看了一眼，这一眼，正好对上林子的视线。男人玩味地打量了林子几秒，微皱了下眉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往里走，走到尽头，林子再也看不到半点踪影。林子怅然地回过神，瞪了保安一眼，不知怎么离开的。

他和他确实太像了，几乎一样的眼神，深邃的可以将人吸进去，同样的棱角，同样的身形，林子微张着嘴巴，差点就要脱口唤出心底的名字。

也只是差点，因为仔细看过，两个人还是有分别的。眼前的男人气息太过沉稳，沉得恍惚中让了林子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好像有人在心底投了一颗大石头，压迫感十足。而且很显然，这个男人比他年长许多，所以林子能在他身上闻到些许沧桑的味道，和他身上阳光的味道天差地别。

但是，即便理智上对自己说了千万遍他不是他，林子还是忍不住追了过去，傻傻地想要多看几眼，哪怕是背影。再聪明的女孩子也都会有犯傻的时候，不是么。

多看几眼又如何呢，回去之后，非但没有填满对他的思念，反而越发觉得失落。这样的情绪一直伴着林子考完最后一科，放假回家。

林子妈妈那么通透的人物，也是感觉到了女儿的消极情绪，估计隐隐都能猜到原委，这才让她出来走走，母亲是很担心女儿的，可是女儿已经这么大了，很多问题，都必须要她自己解决才行。

“老妈，我也不想让您担心，可是您瞧您挑这天气，对松果体分泌毫无帮助，怎么就不挑个阳光明媚的天呢。”

林子确定自己这辈子是浪漫不起来了，阴雨天想着心底爱慕的人，正应该像陆依萍那样唱唱《雨中的故事》，可自己却想着什么松果体，活该你单身啊！

林子知道自己不论因为什么原因，都不该让这种低落的情绪再继续下去，她也在努力平复自己。

林子花了十块钱买了张学生票，打算进教堂里去拜拜神仙，虽然林子一直不信神佛。

许久以后的将来，林子回忆着这天的决定，仍然不敢断言究竟是对是错，就好像她不知道自己和陆正东在一起，究竟是劫是缘。也许这就是上天对她不信神佛又要临时抱佛脚的惩罚，让她迷失了自己，让她一进教堂，就一眼看见了神像前面站立的陆正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