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情义无价(1/1)

“可是微臣顺着这个方向寻找,沿途都没看到白如雪留下的痕迹,微臣以为,微臣以为——”任贤良欲言又止

这让绍岩好生纳闷,心想这个任贤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犹犹豫豫,婆婆妈妈的?这哪里是以前那个敢作敢为的左丞相?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白眉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才导致他变得这般胆小“任爱卿有话但说无防”

任贤良眉头一皱,吞吞吐吐道:“那天楚军走后,微臣在几名将士的护送下向西南方向挺进,一路上特地留意了一下,然而路面上却没有发现一丁点打斗的痕迹,后来微臣问了沿途的百姓,他们都说没有看到东林的队伍,微臣以为,白副元帅麾下有八万将士,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然,各种现象表明,白副元帅恐怕已经身遭不测”

绍岩面色立变,不得不说,任贤良的分析非常的有道理,整整八万人马,不可能一下子不翼而飞,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些人已经全部遇难,历史上秦始皇统一六国时,秦将白起坑杀赵军60万人,这样的悲剧在这里重演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是一个未载入史册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皇上,皇上”见绍岩一脸的苦闷之色,任贤良轻轻地在边上唤了两声,绍岩这才缓过神来,揉了揉湿润的眼眶,随口道:“咱们刚刚说到哪了?”

任贤良先是愣了一下,跟着道:“皇上大可不必如此着急,微臣刚刚也是凭空猜测而已,白副元帅用兵如神,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往这边撤离,而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了起来”

绍岩强压内心的酸痛,语重心长的道:“朕倒希望是这样,运河一战,朕已痛失一员主帅,朕绝不能让白如雪再出点意外,那样的话,你让朕如何向死去的白眉交待”

“皇上,您不用自责,今天这个局面完全都是微臣一个人引起,微臣不该未经核实就信了黄家兄弟,微臣愿以待罪之身前去寻找白副元帅,还请皇上恩准”

绍岩摆摆手,“朕自会派人去找,老丞相一路上鞍马劳顿,还是先下去休息”

“皇上——”

绍岩打断他的话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好好休息,只有养足了精神才能为朕分忧,为朝廷效力,朕还有很事情要仰仗于你呢”

“微臣——,微臣遵旨”任贤良鼻头一热,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他这次前来,一则是汇报军情,二来是想向皇帝请罪,却没想到绍岩非但没有兴师问罪,反倒还这般器重自己,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深处除了难过便是愧疚,暗誓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皇上

常一笑领着任贤良下去休息,二人一路上边走边聊,当得知东林大军于昨日连续攻克敌军四个堡垒,并且还降服数万俘虏时,任贤良倍感欣慰,打心眼里佩服绍岩那一身特有的军事才能

吃过早饭,绍岩独自来到一个僻静的荒地,这一带称之为乱坟岗,但凡每次在战役中牺牲的士兵都会被埋在这里,时间久了,坟头上都长满了杂草,它们没有墓碑,没有花圈,有的只是一堆堆纸灰,轻风拂过,这些灰尘便会向空中飘去,飘向遥远的天边……

看着那一座没有碑文的坟墓,绍岩的心里就会特别的难受,打仗必然会有伤亡,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从古至今都是这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士兵就是一项争权夺利的工具,对个人而言却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他们没有地位,没有自由,甚至死后都没能留下名字,为了战争,他们前仆后继,为了和平,他们肝脑涂地,为了不让更多人死亡,他们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然而,到头来却只能换来一座无名的墓穴

绍岩的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感慨,他一一走过每个坟头,脑海里不禁浮出那几场惨烈的战役,好像这些墓主人一下子全部复活,而且活灵活现的站在自己的跟前,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喊‘万岁’

他围绕着整个乱坟岗走了一圈,最后来到一个更矮的坟头边,比之其它坟墓,此处的环境明显差了许多,没错,它的墓主人正是他的结发妻子云云

昔日的那张甜美的笑容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些黄黄的泥巴和杂草,绍岩迎风而立,含情脉脉地看着它,许久才道:“云云,你虽为朕的妻子,却没有过过一天的安稳日子,就连死后都不能得到安生,朕有愧于你啊”

“相信你在天的那一边也看见了,西楚大军如今已经突破运河,此刻正集结大军向洛京进发,不日即将兵临城下”绍岩叹息的摇摇头,“白眉大哥为此付出了性命,如雪到现在还下落不明,难道东林国气数已尽?还是朕根本就不适合当这个皇帝?”

“朕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朕现在脑袋很痛”绍岩缓缓地坐在地上,暗自感叹道,都说自古君王难做,绍岩啊绍岩,你这回怕是不服输都不行了,就算你有回天的本领,也难以抵挡两个国家的百万雄师

老天,看来你是在有意玩我呀,你们明知道这里的处境,为什么偏偏带我来这个地方?你们当我是救世主?还是故意在那里看我笑话?要真是那样,我忍不住要说一句,你们这么做实在是太不道德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是在自言自语,可不知为何,当发泄完这些牢骚后,他忽然感到浑身轻松了许多,尤其是刺痛的脑袋,他静静地坐在云云的坟前没有说话,这丫头生前最喜欢听他讲故事绍岩以前每天都会带来一些美妙的故事与她分享,然而今天他除了抱怨上天的不公,便是责怪自己的无能

良久,绍岩慢慢地直起身子,抬头仰望那一缕晨曦的朝阳,仿佛它在看着自己笑,又似在嘲笑自己,唉,人在失落的时候也是最敏感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随即扭过头走出了乱坟岗

回到营中,却见任伯良、常一笑、张百户、卢家三兄弟等人早已在营外候着自己,见到皇帝回来,众人赶紧上前行礼

绍岩见他们一个个脸色难看,尤其是常一笑的表现最为明显,只看他眼圈红肿,鼻间流有少许未擦净的鼻涕,满是稚气的脸蛋上还挂着几滴泪水,像是哭过一场,便奇怪地问:“一笑,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常一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复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其它人纷纷把脑袋埋在胸前,看样子都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绍岩愈发诧异,提高嗓门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百户,你现在是这里的主帅,你来说”

“皇上,我——”张百户面带愁容,深邃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半晌才吞吞吐吐道:“皇上,今天早上在您出去的时候,我们收到京城东方丞相的书信,他说西楚三十万大军自运河而入,短短的三天时间,他们连续攻破德阳、奉县、陆川、枣庄等地,不出三日,他们便会攻克洛京”

“把信拿来给朕看”绍岩急忙从他手里拿来那封东方益的亲笔函,信中大致就是以上这些内容,只不过在末尾处还特别加盖了太后的印章,在印章的右下角还留了一句话‘母后安好,我儿勿念,玉玺奉上,勿忘国耻,他朝复国、一统大业’任贤良老泪纵横的道:“皇上,太后她老人家是想与洛京共存亡,因此不希望玉玺落入贼人之手,就算——就算东林亡了,但我们玉玺仍在,皇上仍在,他日还照样富国强兵,一统天下大业”边说边将一块黄布包着的玉玺递到绍岩跟前

绍岩接过玉玺的一刹那,‘咣’,晴朗的天空突然响起一声巨雷,在场**惊失色,绍岩还以为自己在坟前说的那番话得罪了上天,老天这回兴许要将他带离这个世界,于是愤怒地冲到外面,指着天空怒骂道:“你他妈的有种就劈死老子,老子就骂你了,怎么滴?狗日的”

天空很快恢复了平静,一样还是那么蔚蓝,那么明朗,和煦的秋风带来了一丝凉意

绍岩抱着玉玺转过身,表情显得很木讷,他徐徐地走到众人身前,说道:“大家都散了,只要洛京一破,东林国便会在这个世界消失,朕再也不是什么皇帝,你们无须再受到朕的牵连”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他们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忠勇之士,在这种情况下,哪怕绍岩用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也不会离开

常一笑呜呜地哭了起来,“皇上,您是不要属下了吗?属下从认识您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把这一生都牢牢绑在了这里,您就算杀了属下,属下也会把身上的血流在这里”

张百户跪着道:“皇上,末将追寻您多日,你要是嫌弃末将办事不利,末将自当以死明志,可是您要是赶末将走,除非是把末将打死,否则末将一辈子都会赖在这里”

卢家三兄弟扑在地上,异口同声的道:“我等三兄弟誓死保护皇上,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皇上永远是我们的皇上”

“你们——你们这是想气死我吗?”绍岩苦笑道:“朕自从当这个皇帝,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朕丢了性命,朕是不希望有更多人离朕而去”

任贤良语重心长的道:“皇上,微臣跟随先帝多年,在微臣而言,东林国就是微臣的家,微臣哪也不去,只会守在皇上您的身边,如今国难当头,就算洛城被破,您还是咱们的皇上,这不仅仅是微臣这几个人的意思,也是天下黎民百姓的共同愿望,老太后的几句话,相信皇上也明白,城可破,血可流,意志不可摧,我等奉先皇圣旨效忠于您,皇上若是一意孤行赶我们走,我等既是有负先帝嘱托,那就让我们几个以死来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说罢从张百户腰间抢来利剑,猛地向自己心脏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