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77章 此去一路不回首(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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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所传,将军带骑兵夜袭遇阻,覆没,只将军一人回,负伤。

可是真相只有张颌、蒙光、罗刑和我知道。

秦君尚不知消息,派来的亲使也被蒙光挟了起来。

张颌说:“抓人最忌立杀。况他们野蛮子也大概可以猜出将军的身份,若把将军..他们应该知道我大秦定倾全国之力挞伐之。如此,他们不得不忌惮。”

他们商议着越早越好,去北戎军中查探明白。可是谁都没说救,师出之名竟也是“查探”。

从得知消息到出此计划不过两日。

我每日不是躺在床上发呆就是靠着桌子发呆不然就是看着册子上歪歪扭扭的秦字发呆。滴水未进。

我不敢闭上眼睛,黑暗里全是那晚嬴撄挽冲着我淡淡的笑,耳畔不停地回响着“顺利的话一觉醒来就看到我了”“睡吧”“带她回去”“墨阳..墨儿..”

胃里不停地痉挛,一股刺胃的呕物往上反。我呕了几下,只吐出来一些淅淅沥沥恶心的酸水,嘴里涩的很。

到底是愧疚还是悲伤,到底是悲伤还是绝望。

一个念头闪过,若他真的死了,我就永不见哥哥了。

这到底算什么,似乎只有这样惩罚自己,让原本痛苦的心脏再丢到杨揦子里才对得起他。

我静静发着呆,或许发泄出来反而会好一些,可我偏偏不要,我不要自己好受,就这样忍受着痛苦,竟有上瘾的感觉。

我轻轻扯着嘴角甜甜地笑了。

我盯着三根迷香,心中做了个计划。

那名刺客名叫苌尤。

他待在矮窄的铁笼子里,双手双脚都被铁链子绑在了一起,整个人斜躺着,呈现出一副诡异的姿势。身上没一处完好,有鲜血从结疤的伤口流了出来,以发覆面,看不清表情。

嬴撄挽的面庞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仿佛看到了在北戎地牢里的嬴撄挽。

他那样的人,怎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我狠命地定下心神,冷冷地问道:“你若不做决定,待会蒙光回来,自有你的好果子吃。”

他身子微微发颤,却突然痴痴地笑了出来:“你杀了我,也休想让我替你带路。”

声音干涩喑哑,似寒鸦啼叫,口齿不清,若牙齿崩落。我靠近些才发现,一条血污的粗布紧勒着他的嘴,整张嘴半张着。

我生出些敬意,这敬意背后便是寒意。

我小声却清晰地问道:“你们军中是不是有一位云影公子?”

他依旧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轻蔑地哼笑了一声道:“你也配提云影公子的名字?恐怕你们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声音依旧听不清,可一字不落地诉说着愤怒。

我没有理会他,似自顾自实说给他听,“他眉清目朗,皓月清风。山根有一颗浅浅的痣。说话前必然要笑一笑,及时皱眉眼中也带着笑意,生不出威严。他到北戎的时间不超过九年..”

还未说完,他身子不停地缩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我。

一瞬间,从他那粗涩的嗓子中发出一声“啊”的惊呼,似被人勒着脖子时无力的呼救。

我凝视着他,目光灼灼。

他突然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怎么也动不了,过了好久,他终于停止了挣扎,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只一只眼睛从蓬头后垢面中直射出来,看着我的目光由慌张变成困惑,由困惑变成敬畏,再从敬畏变成更大的疑虑。

我沉沉地说道:“我是云影公子的幺弟。”

我们的马是我偷来的,皆是军中下种马。速度耐力都不好。我知道他在绕远路,待行了半日,我速度减慢,最终停了下来。

我冲他道:“累了,休息一会吧。”

他面上不置可否,但还是听我的话下了马。

我拿起挂在他所乘之马上的牛皮水袋,递给他:“喝点水吧。”

他显然是渴了,却不肯喝,只冷冷地看着我。因为非人的折磨,他的一只眼睛被眼皮紧紧地包住打不开,如此从一只眼睛中射出的冰冷地目光让我打了个寒噤。

我打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然后递给他:“快被我喝完了。”他这才抿了一小口。

我们不约而同地坐在了一棵树下。在双方蹲下的一刹那,我们的匕首从后方抵住了彼此。

他眼中的凶狠一闪而过,随后轻蔑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好应付,你是怎么知道我发现你们的目的的?”

我叹了一声:“从来就没有我们。你以为我来诱你出去找你们的据地,好让人跟踪,可我从来就是一人。”

他拿匕首的手用了用力:“你以为这般说我就信了?”

“你们的军队在横湖,我们走的这条路叫伤车路,是最远的一条。你若不信,我指与你看最近的那条。”我伸手朝西边指去,“从这里出发约略半日的路程能到那条最近的陶泉路。”

我看着他的表情,淡然地离开他一臂的距离,把匕首收起。

“是,我知道,你们的军队在哪里,哪条路最远哪条路最近哪条路最崎岖我都知道。所以,没有必要串通蒙光把你带探路。”

他皱着眉看着我,好似在问我既知道路,为什么要把他带出来。

往常我喜欢故弄玄虚,一定要别人憋不住问我时,我才缓缓作答,可如今我心里焦急,只好也不等他问便说道:“我需要一个人,能进入北戎营帐中人,带我找一个人。”

“谁?”

“我不能说。”

他得意地笑了起来:“你别忘了,你刚才说你是自己一个人,而我,我可以随时甩掉你,或者随时杀了你。”

我背后升起一股寒意,面上浅浅笑道:“你不会的。”

他轻哼一声:“你如何来的把握。”

我学着哥哥的样子先笑了一笑,然后略微一顿,才缓缓开口:“因为一个崇敬云影公子的人不会在承诺别人之后再反悔。”看他面色松动,我乘胜追击,“我听说北戎敬拜树神和山神,不知道现在你们的树神和山神会不会在看着。”

因为有信仰,所以有软肋,有可击之口。若他无信仰,便无底线,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良久,他抬起头:“我仍无法信你。”

我暗松一口气,他把顾虑说出来说明他的杀心已经在渐渐减少。

此时,已经没必要再打心理仗了。

我催促道:“走吧。”

他抬起头,用一只眼睛凝神注视着我:“你真的很像,很像七年前的云影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