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有女若母(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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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展越不善言谈。说话一向简洁。其实他从漠北返回后先去的是青州。不想青州却已是薛盛英的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薛盛英的杀父仇人。穆展越还沒傻到去青州城守府询问辰年的下落。听说封君扬去了盛都。他便径直追去了盛都。

封君扬却告诉他说辰年早已经回了清风寨。他瞧着那人不像是说谎。便又去了清风寨。不想又是扑了一个空。只得一路往北追了过來。幸好今夜从山下路过时听到陆骁的长啸声。否则可能还会与他们错过。

辰年闻言沉默下來。穆展越不在时。她有那么多的疑问不解等着他回來给自己解答。可等他真的就在自己面前时。她却不知该如何去问了。要如何去问呢。问义父这些日子都去漠北做什么了么。是和鲜氏王庭的争权夺势有关么。还是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清风寨里待了这么多年。

可这些问題。她问了又能怎样。义父会答她吗。

好半晌。辰年才又抬起了头。问穆展越道:“义父。你当日为何要把我放在封君扬那里。”其实。她更想用的是“丢”字。那日。穆展越就是将她丢在了封君扬那里。甚至來不及去见她一面。只叫叶小七捎了句话给她。

穆展越答道:“我离开之时。青、冀两州即将大乱。泰兴也有份参与。只有封君扬是云西王世子。算是最为中立之人。他身边也最为安全。”

“为什么不能带着我一同去漠北王庭。”辰年忍不住问道。她有武功。虽不算高强。但是一般的自保还是可以。为什么不能带着她一同去漠北。为什么要把她扔在一个素不相识的云西王世子府中。

穆展越看出辰年情绪有些激动。不觉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倒是旁边的陆骁瞧他两人这样。出言替穆展越答道:“王庭眼下也不安全。丘穆陵大人也是担心你的安全。”

辰年不肯理会陆骁。只抿着唇带着一丝倔强地去看穆展越。等着他的回答。

穆展越静静看她片刻。忽地对陆骁说道:“陆骁你先出去。我有话要与辰年说。”

陆骁颇有些担心。却不得不起身离开。待他出了屋门。穆展越又看了辰年两眼。这才神色淡漠地说道:“辰年。我应了你母亲将你养大。我想我不算是对她食言。我活着不是为了你。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虽辰年一直在心中对自己说莫要哭。可此刻却仍是忍不住落泪。她低了头。任由着那泪珠一滴滴地落在皮袍的前襟上。直待那泪滴不再落了。眼中也又重新恢复了干燥。这才又低声问穆展越道:“我母亲是谁。我父亲又是谁。”

穆展越沉默了一会儿。答她道:“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辰年抬起头來。看着眼前这位将自己养大的义父。他面容与往前一般无二。眼神也依旧冷淡无波。她脑子里不知动了那根弦。突然想也不想地问他道:“我长得像我母亲还是我父亲。”

这话问得穆展越心口一紧。眼前这个他养大的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就变了模样。他依稀又看到了那个明媚善良的女子。那个从不嫌弃他的出身。肯把仅有的肉干让给他吃的小姐姐。那个挺身拦在他的身前不许别人欺侮。回过头來却又凶巴巴地骂他沒出息的小姑娘。那个被人称为“王庭明珠”的最美丽的少女。那个他们鲜氏族血统最高贵纯正的王女。

他们一起长大。她是主。他是仆。而她却从來只把他当做她的弟弟。开始时。是她护着他。而后來。变成了他守护她。

她曾说:“阿越。你一点都不卑贱。你的父亲定是个大英雄。这才会被咱们鲜氏的女子爱上。所以才会有了你。你的血统比他们谁都高贵。”

她曾说:“阿越。你是个男子汉。谁要是敢欺侮你。你就给我狠狠地揍回去。你要是再只会哭。我也要揍你。”

她还说:“阿越。我不喜欢王庭。这里就像一个大牢笼。咱们一起偷偷往南边去吧。他们说只要过了宛江。那边便是四季如春了。什么时候都有花开。那里的男子个个英武俊朗。那里的女子全都美貌温柔。”

她向往着江南。却在宛江边上停下了脚步。在那里。她遇到了那个英武俊朗的男子。为了他。她心甘情愿地剪掉双翼进入那个比王庭还要小的牢笼。而那个男子。却害她丢了自己的性命。

最后。她死在了他的背上。临死前在他的耳边说:“阿越。我好后悔??”

穆展越的目光在辰年面上盘桓良久。这才缓缓地移开了视线。淡淡答道:“你现在长得很像你的母亲。”

正因为你长得像你的母亲。所以我不能叫你再进入任何牢笼。穆展越摇摆多日的心终于定了下來。他此次南下的目的本是要将辰年带回漠北王庭。可偏生因着辰年这一句赌气般问出的话。触动了他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

她曾经说过她不喜欢牢笼。他又怎么可以把她唯一的女儿送入牢笼。

陆骁一直守在屋外。抱着弯刀倚墙而站。安静地瞧着众人清理着院子。温大牙那边把死伤的兄弟都安排妥当。这才小心地往堂屋这边看了过來。若说以前时候他还觉得陆骁面带凶相有些可怕。可自从见了穆展越杀人。他再看陆骁就只剩下温和可亲了。温大牙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怀里那孩子往陆骁身边蹭了过來。低声问道:“谢姑娘和她义父还在屋里说话。”

陆骁瞥他一眼。问他道:“有事。”

“沒事。沒事。”温大牙忙摇头。停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低声说道:“还真不像父女两个。哈。”

陆骁闻言不觉笑了笑。正欲说话。那堂屋的门却是开了。穆展越从内走出。看也不看温大牙一眼。只与陆骁说道:“你随我过來。”

他说完便大步向着寨子外走去。陆骁回头看一眼屋内低头而坐的辰年。一时顾不上说什么。忙跟在穆展越后面追了上去。

温大牙瞧着他们两人就这样出去。刚想要提醒他们不要走得太远。省得遇到被血腥气引來的野狼。可转念一想穆展越手中那把恐怖的大刀。张开了的嘴又忙闭上了。反而有些替那些野狼担心。暗道也不知有沒有那不开眼的野狼往那杀神的刀口上凑。

寨内已被那几个随穆展越而來的鲜氏人清理完毕。死人堆在一角。几匹死去的战马却另放了一个地方。剩下那些活着的。则都拴在了靠近寨门那里。干完这些活之后。那些鲜氏人也沒像寨子里的人一般或坐或躺地随意歇着。而是都守在自己的坐骑旁边。肃然而立。

温大牙正暗自瞧得啧啧称奇。忽听得辰年在门内唤他。他忙回过头去。这才瞧到辰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口。面色平静地与他说道:“温大当家。叫大伙进來歇着吧。别坐在雪地里了。小心受寒。”

寨子里房屋本就不多。还被火烧了几间。眼下倒是只有这堂屋可以用。温大牙自觉与辰年也算共过了生死。当下也不和她客气了。便叫了人先将昏迷不醒的杨熠与那两个重伤的兄弟抬了进來。然后又向着那立在院中的几个鲜氏人抬了抬下巴。低声询问辰年道:“谢女侠。可还用去问问那些人。”

辰年看了看那五六个鲜氏人一眼。向温大牙摇了摇头。说道:“不用。再说他们也听不懂咱们的话。”

正说着。温大牙怀里的孩子突然醒了。睁眼看着眼前的人不是熟悉之人。便又张开嘴哭了起來。温大牙哪里会哄孩子。被她哭得只觉得脑仁都疼。忙求救地看向辰年。辰年迟疑了一下。将那孩子接了过來抱入怀中。学着之前在清风寨里见过的妇人哄孩子的模样來回摇晃着那孩子。瞧她还是哭啼个不停。又忍不住问温大牙道:“这孩子莫不是饿了吧。”

温大牙恍然大悟。“定是饿了。饿了。”

不过。寨子里眼下却沒了东西给这孩子吃。他们派出去买粮的那两人一直不见回來。十有**是之前遇到了这些官兵。已经遭了不测。那粮食更是买不回來了。温大牙想了想。咬牙说道:“我去那些官兵身上找一找。看看可能找到些干粮。不光给孩子。咱们也得吃些。”

他忙招呼了一旁的傻大同他一起去翻那些官兵的粮袋。果然叫他们寻到了不少吃食。都取了回來分给众人吃。可那孩子太小。根本吃不得如此冷硬的干饼。温大牙灵机一动。忙把屋内那口破锅洗涮了一下。舀了些水进去煮上。又将一块面饼撕碎了扔进去。回身胸有成竹地与辰年说道:“煮一煮就烂了。”

外面天色渐亮。就在离山寨不远的山坡上。陆骁站在穆展越身前。盯着他问道:“谢辰年到底是不是王女遗孤。那灵骨呢。又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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