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奇谋服怒蛟,智激老黄盖(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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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战场大略收拾停当,于飞又四下看了一圈,向着刘子龙、徐虎等几人说道:“你们十个,把这些铁蒺藜、木桶喷壶啊,还有怒蛟帮的兵器什么的都抬回帮中复命。”接着又喊来张彪、李成几人:“你们五个,向着龙王庙方向,搜寻几遍,看看有没有藏着的臭蛟鱼残党。”

说完之后,于飞想了一想,又喊过李胜、陈斌,嘱咐道:“你们两人,带好绊绳,藏在入城路上,看见有臭蛟鱼模样的人要进城,落单的就抓了,要是有硬手或是人多,保命要紧,立刻回城报讯。”分派完了几路人马,于飞转身向着武昌府方向率先走去,边走边抬手一挥,“剩下的,跟着于堂主回城,还有好戏等着咱们呢。”

武昌府中,长江沿岸,酒楼林立,望去一片酒旗招展。每每有食客上门,酒楼就会让泊在岸边的渔船送上几尾活蹦乱跳的江鱼,交给厨房妙手烹饪,好鲜的上一盘清蒸武昌鱼,喜辣的来一份剁椒鱼肚,滋养的煨一钵江鲢炖豆腐,解酒的盛一碗酸辣鱼丸醒酒汤,香飘数里,引人垂涎。

正是晚餐时分,临江的聚鲜楼中座无虚席,跑堂的流水价地吆喝着来往端着菜汤。三楼临窗的一张酒桌旁,凌天放一身藏青长褂,正与带着面具的奉先生对坐饮酒。两人面前,清蒸武昌鱼、红菜苔炒腊肉、糍粑鱼、沔阳三蒸,还有一盆桔瓣鱼元汤和一盘金银馒头。四菜一汤已然扫去大半。

奉先生所戴的生牛皮面具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双眼和嘴巴,从露出部分的缝隙里,依稀还是能看到累累疤痕,令人望之胆寒。奉先生提着竹筷,在嘴里好一阵摆弄,这才夹出一根半寸长短的鱼刺,轻轻磕在桌上,叹一口气,摇头道:“刀山剑林不知道经过多少,偏偏奈何不得这小小一根骨刺,造化弄人,竟至于斯啊。”

凌天放见他语带酸楚,想要安慰几句。哪知奉先生眼神在他脸上划过,又开口道:“嗓子啊嗓子,为了我这口腹之欲,累你受苦,我老奉对不起你啊。”说着,转头向着跑堂伙计喊道:“伙计,来一壶上好的龙井。”说罢,又向着凌天放道:“来一壶香茶,润润喉咙,也算是给我这嗓子发点抚恤。”

凌天放听他说笑,也随着微微一笑道:“奉先生在武昌也待了上十年了,还吃不惯这里的菜式吗?”这时跑堂已端上刚沏好的龙井。奉先生伸手接过,倒入盏中,放在嘴边轻呷一口,缓缓说道:“甘陕菜酸麻香浓,汉菜鲜嫩汁浓,刚来的时候,还真是吃不惯。不过秀云那丫头有心,一直学着做给我吃,我这嘴啊,也养刁了。”说着,又呷一口茶,语气中却带着三分笑意。。

两人正在说笑,忽然从楼下疾步走上来一名青年汉子,这人走到楼上,不理堂倌招呼,环顾一圈,径自走到凌天放的桌边,弯下身子,压低声音,向着两人说了几句,接着转身下楼而去。

等这人离开,奉先生放下手中茶盏,将酒杯端起,举向凌天放,正要说话,突然见到凌天放也举起手中酒杯,正迎向自己。奉先生微微一怔,将手中酒杯与凌天放的酒杯一碰,凑到嘴边一饮而尽。这才说道:“凌帮主与老朽所见略同,那咱们这便动身吧。”

凌天放将杯中酒也是一饮而尽,又从盘中抓起两个金银馒头,塞入嘴中囫囵吞下。站起身来,抬手唤过堂倌,会了钞,又打赏了几个铜板,与奉先生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聚鲜楼,缓步而去。

凌天放和奉先生所选的聚鲜楼坐落之处正当江边冲要之处,武昌府城江边动静一览无余,楼下又正是通关大道,人流往来,甚是热闹。凌天放当先走出酒楼,刚踏上街道,便被一股汹涌人流挤得身子一侧,险险又被推回酒楼之中。凌天放定睛望去,见到街道上人头攒动,比赶集时还要拥挤。而且每个人都急急忙忙地往前冲着,半点也没用逛街赶集的闲适。

见此情景,凌天放心念一动,功聚双耳,细细听去。他这一运功,嘈杂纷乱的声音立刻听得清清楚楚。

“赶快赶快,去晚了怕就没了。”

“真有人发钱啊?”

“真的,我在城北都领了三遍了,那主都记得我了,不给我了,我到城西再领几遍。”

“啊?你是在城北领的!那你喊我上城西,城西没人发钱咋办?”

“有,哥哥我能骗你吗?我那大侄子就是在城西领的。”

“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坑我。”

“叫你一起来拿钱你还那么多毛病,不信算了,你去城北吧,我自己去城西。”

“哎,我没说不信啊,我这不是跟着你来了嘛。我是怕你被人哄了。”

“对了,我跟你说啊,不是直接拿钱的。”

“什么意思?”

“要跟着喊话,喊什么,‘廖游死了,被崔雄信夺权暗杀了。’然后才能拿钱。”

“管他谁死,就是天王老子死了也没事,只要有钱拿,让我喊啥都行啊。”

凌天放与奉先生随着人流缓缓移动,听那两人说到这里时,突然有人插话进来。

“廖游和崔雄信你们都不知道,那廖游现在可是怒蛟帮的帮主,在武昌府跺一脚颤三颤的人物,不得了啊。不过还真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只是我听的却和你听的不一样,我也听说廖游死了,我听说的是廖游因为擅作主张,被东厂派来的人处死了。”

凌天放听到这里,心中疑虑,不再聚功于耳,扭转头向奉先生低声说道:“这都是于飞干的好事吧?”

奉先生带着面具,看不出脸上神情,只淡淡说道:“于飞这小子也算机灵,想了这么一招,也颇有扰敌耳目之用,只是思虑还不周全。”凌天放一听奉先生话中有话,连忙放缓一步,与奉先生并肩而行,问道:“先生这话怎么讲?”

奉先生依旧步履如恒,呼吸步伐一丝不变,一边与凌天放并肩而行,一边低声缓缓地传音给凌天放:“于飞用发钱为饵,引得城中不少闲人帮他散播消息。我又推波助澜,派了几个人埋伏于武昌府城周边四门,有怒蛟帮的探子就拦截下来。另外我也找了些兄弟一起散布消息,于飞这小子的点子倒也不错,诬陷恶蛟崔雄信,让怒蛟帮派内互相起疑。我却散布了各种不同消息,有的说智蛟廖游被东厂处死,有的说廖游被飞蛟尹天鸥暗害,有的说是陆行蛟臧仕诚下的手,有的说是铁蛟凶蛟的门人下手,有的说廖游虽死,却只是意外摔死,有的说廖游被所抓钦犯杀掉,还有的说廖游没死,即刻就会回城。”

凌天放听得眉头微皱,他没有聚音成线的本事,只好压低声音问道:“先生这是什么用意?”

奉先生仍是淡淡的声调,接着传音向凌天放解释道:“若是让怒蛟帮确知智蛟廖游已死,虽然有可能让他们内斗争权,但若遇外压,怒蛟帮仍会抱团。尤其是那恶蛟崔雄信,在帮中地位根深蒂固,投靠他的人绝不会少。但我放出几种不同的消息,怒蛟帮得不到确信,必然观望犹疑,互相猜忌的同时又有所顾虑,贸然出头者担心万一廖游回帮有篡权的嫌疑,即便真有人要趁乱夺权,也会对帮内各派诸多猜疑,甚至担心被朝廷所忌,放不开手脚。我们行事就方便得多了。”

一番话说得凌天放恍然大悟,心中暗暗赞叹。两人边说边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怒蛟帮设在江边的木架刑台旁边。此时已近戌时,夕阳照耀下,木台周围有不少人正在忙碌。

凌天放与奉先生刚刚走进木台,便看到众人之前,一张靠椅放在台下,正有郎中对着躺在椅上之人进行诊治。而其余被从木架上放下来的怒蛟帮帮众则或坐或躺,散在四周,想来躺椅上的便是凶蛟邓百里了。有眼尖的白水帮帮众,远远地见到两人前来,便凑到躺椅旁边,对着椅上的人大声呼唤:“邓老爷子,邓老爷子。”

奉先生走在凌天放身后,听到这名帮众呼喊,立即对着这人指指自己,又摆摆手打个手势。这帮众会意,点了点头,继续抄着汉腔向着椅子上的邓百里呼喊道:“邓老爷子,我们凌帮主来看您家了。”

躺椅上的老者听了,挣了几下,似乎想要坐起来,却终于又跌躺在椅子上。凌天放这时已经走到躺椅近前,见状连忙抢步上前,一把将遍体鳞伤的凶蛟邓百里按在躺椅上,说道:“邓兄伤重,万万不要起身。”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查看一下邓百里的伤势。可这一眼看去,只看见邓百里浑身上下被包扎得严严实实,连脸上也只露出了鼻子眼睛嘴巴,若不是心有定见,又听那名白水帮帮众喊他东老爷子,还真认不出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凶蛟邓百里。凌天放再定睛一看,只见邓百里连耳朵都被包了起来,像个大粽子一样。难怪刚才那名帮众就在身边,还要扯着嗓子喊了。

虽看不到邓百里的伤势,但看这包扎的样子,伤势之重,一想便知。凶蛟邓百里躺在椅子上,全没有半点平日里的凶悍之像。要人在背后垫了两个靠垫,强打精神,支撑着与凌天放讲话。

这时已有人搬过一张椅子,让凌天放坐在凶蛟邓百里的身旁,还有人端上茶水。凌天放摆了摆手,将端着茶水的帮众挥退,坐在邓百里身边,伸手握住邓百里的大手,一时间满腔感慨,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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