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墨玉环（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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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墨玉环
朗清疏斜依在石墙上，伸手捂住了右肩的伤口，深吸气以后才回答：“浓重的夜色骗过了所有人，为何骗不了你？”
贝琉璃看清了他指缝中渗出的鲜血，刹那间，白日里所有的不快都化为乌有，只剩下担忧。二话不说站到他的左侧，将他的左臂搭在了自己的颈间，扶住他：“走吧，送你回卧房。”
朗清疏没有推辞，右肩的伤口比他预估的严重，只是尽量维持平衡，怕压着她。
两人一步一挪地走着，远远看到李伯卧房里有亮光，经过他的门前时，门突然开了。
李伯不由分说，从贝琉璃手中接过朗清疏，嘱咐道：“男女授受不亲。琉璃姑娘，你去取些热水来。”
啊咧？贝琉璃一脸不爽地去端热水。
朗清疏被李伯扶进卧房，问道：“你常说医者父母心，为何总是阻挡琉璃？”
李伯摇头轻叹：“如果被琉璃姑娘看到你那一身伤疤，她还会看上你？”
朗清疏苦笑：“李伯，她若害怕，哪怕有一日成亲，她也会离去。她若不怕，现在就不会害怕。”不知为何，李伯总像宠溺过度的长辈，对他没理由地维护。
李伯将朗清疏扶到床边坐好，点了炭火，等屋子里暖和起来，才除掉了朗清疏的衣物，血腥味立时弥散开来。
肌理分明的右肩一个血洞，正汩汩地淌着鲜血。
贝琉璃推开房门，端着热水走进来。
李伯迅速拿衣物盖住了朗清疏没有遮掩的上身。
贝琉璃嗤之以鼻，一个堂堂男子汉，又不是守贞的纯洁少女，还怕人看么？
朗清疏没有看漏她脸上的鄙夷，哑然失笑，她果然非一般女子。
李伯挡在朗清疏的身前。
贝琉璃也没兴趣去察看伤口，但是心里又有点不服，说道：“李伯，如果公子伤势严重，您这样只顾遮挡，而不及时处理伤口，您不怕他命丧须臾吗？”
朗清疏闷笑一声。
李伯的嘴角抖了两下。
贝琉璃默默在心里，比了个中指，一指旁边：“热水已经端来了，我去准备早膳。”说完，就带着疾风一起去了厨房。
李伯怔了半晌，才问道：“清疏，她真的是贝家琉璃吗？这言行举止实在……”想了一会，才想出确切的形容词，“非比寻常……”
朗清疏不假思索地回答：“李伯，她确实是贝家琉璃，自从家中突生变故，她的确改变许多。”他不是刻意隐瞒，实在是那个时空里，她也是贝家琉璃。
李伯立刻开始处理伤口，蘸了些血，闻了闻，伤口处也没有中毒的迹象，用清水清洗伤口以后。撒了止血粉凝了伤口，然后又敷了刀创药，用绷带紧紧缠住。
这才让朗清疏平躺在床上静养。
最后，李伯将脏污的衣物都收了，拿到院子里清洗，晾晒。
夏澜国的正月初三，按习俗要吃肉碎酱面条，所以，贝琉璃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
不多时，她端了一碗肉碎酱面条给李伯，又端了两碗去了朗清疏的卧房。
因为伤口疼痛，朗清疏只是闭目养神，闻到肉碎和面条的香味，立刻睁开眼睛，随即又闭上，说道：“右肩受伤，拿不了筷子。”
贝琉璃将两碗面放在矮几上，答道：“左肩没受伤吧？用左手呗，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朗清疏勉强用左肩支撑身体，坐了起来，靠在她随手塞来的软枕上，右肩的疼痛让他又闭了一阵眼睛。不知为何，闻着她做的吃食香味，腹中立刻饥肠辘辘。
他伸出左手拿了她递来的筷子，怎么也夹不起面条来，折腾了一会儿，面条没吃到两根，面汤溅在了衣服上。
贝琉璃看够了全能无敌朗清疏出糗以后，左手拿筷子，***面条里，然后卷卷卷出一个面条坨，放进嘴里。不知道为什么，看他那么糗的样子，她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
朗清疏立刻照做，很快就将香喷喷的面条吃完，问道：“笑够了吗？”
贝琉璃被一根调皮的面条呛到了，咳了好一会儿，才摆脱掉，她明明笑在肚子里，他怎么又知道了？她一脸无辜地回答：“公子，我怎么会嘲笑病患？这完全不符合医者之德嘛。”
朗清疏见她这样嘴硬，也毫不客气地说道：“吃碗面条，你的双肩就抖个没完，虽然低着头，但我还是听到你的闷笑声，琉璃，这又作何解释？”
贝琉璃眨了眨眼睛，转移话题：“公子，殷家的金碗保住了吗？能不能说说您的布署。也好让我小小地敬佩一下。”
受伤后的四个时辰以内，伤口疼得最是厉害，朗清疏急于转移注意力来减缓疼痛，既然贝琉璃送上门来，他自然乐意讲一下，至于他讲多少，就看她的表现。
“琉璃，你见过最严重的伤疤是何种模样的？”
贝琉璃看出灰蓝眼瞳中小小的算计，笑了笑回答：“公子，您是看过无数次刑讯的人，我见识的那点完全不值一提。另外，说话太拐弯抹角，伤口会更疼。”
朗清疏扯动嘴角，问道：“如果某一日，一位满身伤疤的男子，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如何？”
贝琉璃当他以闲聊打发时间，随口说道：“在我们家乡有一种英雄主义的说法。伤疤是男人的勋章，没受过伤的男子，不能称为男人。”在心里补充着，现代社会流行花美男，这说法早就过时了。
朗清疏浅笑：“你撒谎。”
“……”贝琉璃心中跑过几头神兽，拜托，你都已经受伤了，别这么敏锐了好么？
“琉璃，你又被我中说了，每次我说中时，你都是这种表情。”朗清疏的心情大好，她对旁人而言是个谜团，在他面前，她始终是只傻兔子。
贝琉璃很不爽，说道：“好啦，病患应该好好睡一觉，公子请休息。”
“可以，只是你要在这里，万一我渴了饿了……”朗清疏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贝琉璃收拾了碗筷，就和疾风一起守在他身旁。
红红的炭火燃着，映得屋子里暖意十足，朗清疏刚毅冷峻的脸庞缓和了许多。
渐渐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正做着美梦，脸庞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一晚没睡好的贝琉璃也有些乏了，眼皮越来越沉，最后侧靠在榻柱上，睡着了。
疾风歪着大脑袋看看她，又看看他，一纵身跃上了床榻，挨着朗清疏闭上了兽眼。
收拾停当的李伯推门而入，见到这样的情形，又将门关上，退了出去。
贝琉璃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掉进了冰湖里，冻成了冰人，冷得全身疼痛，冷得无法呼吸，又无法呼喊。她以为自己会这样冻死，葬身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贝琉璃，你是上苍给我的礼物。我不准你就这样死去！你听到了没有？”
一双温暖的大手抓住了不断下沉的她，带来了光亮与温度，大手被冰碴扎得血肉模糊……没有呼痛，没有放手，执着地将她拽离。
她离开了冰湖，进入了一个温暖无比的地方，充满阳光。有带着温度的大毛绒抱枕，还有带着温度的形状特别的暖垫。
她好冷，不顾一切地抱着暖垫，说不出的材质和手感，紧紧地抱着，死活不松手，隐隐感觉到暖垫好像是个人。虽然不敢相信，但是这触感实在太像了。
耳畔萦绕着模糊又哆嗦的声音：“贝琉璃，你快醒醒，天亮时你再不醒，你就必死无疑了，你快醒醒……”
“贝琉璃，等你醒了，等你好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醒醒，快醒醒……”
那个声音份外熟悉，言语之间充满了焦躁和悲伤。
一双有力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给她温暖，她正努力回想着声音的主人，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梦境的一切模糊起来，像被乱调而成的色彩……
她又回到了苏醒的早晨，小景为她穿好衣服，把头发梳成易打理的发式。
她纳闷地望着铜镜里，左脸上有个很浅的奇怪的印记。外围像是圆环的边，里面的图案，既像是动物，又像是山水。就像上小学时趴在书桌上午睡，醒来时脸上有衣服褶的痕记，手臂上有发丝的纹路。
等小景替她打理完毕，浅浅的印记就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
呻吟将贝琉璃从梦境中唤回，是朗清疏翻身向左时，牵动了伤口，但他并未醒来，只是因疼痛蹙紧了浓眉。
一个长命锁形的墨玉环滑出了被子，黑色的细绳穿过玉环上的绳圈，挂在朗清疏的颈间。
贝琉璃悄悄地捏着墨玉环，仔细打量，墨玉环的外形像六道水流缠绕而成，中间是极为繁复的文字，像是小篆，却又不是。玉环的两面外形相同，中间一面是文字，一面是浪花攒成的花纹。
她掏出自己的白玉玲珑，与这个墨玉环一对比，浪花攒纹惊人地相似。
没来由地，她想到了苏醒日的早晨，铜镜中她的左脸上奇怪的类圆形印记。
她像被墨玉环烫了手一样，扔离手边。
穿越大神，你这是搞什么？！正在这时，朗清疏睁开灰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贝琉璃的脸刷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