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冤魂柳絮(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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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本就没有公道,上苍也向来都是瞎眼的。钱胖子冷笑着,如果这世上真有冤魂,柳絮早就来找他了,为何之前未见,而现在才出现。

他往前移了一步,斜睨着说道:“知府大人,这世间没什么比名声更重要。在大堂上铺鬼路,这事传出去,知府大人定会被朝堂众臣所耻笑,不知道明年后年,琅琊知府是否安在?”

沈岑戴着重枷,躬身行礼:“知府大人,官婢柳絮是一名孤女,尚未及笄,惨死在官婢庭内。当晚巡值的就是前捕头赵明,下官质询时,他苦苦哀求,若说出真相定会横尸在家。当日案件造成的结果,赵明昏迷不醒,几成废人,留下盲眼寡母。而我被判斩立决,这是一桩用心险恶的案中案。背后主使之人,定是钱有良。”

钱胖子笑道:“沈大人啊,沈大人,柳絮遇害之时,我远在百里之外的安阳县,如何来此地作案?”

沈岑高声说道:“知府大人,官婢柳絮死时已怀有三个月身孕,一尸两命。您若不信,可以将她的尸骨抬出,一验便知。她是孤女,没有亲友家人,连为她喊冤的人都没有。死得如此悲惨,如若我等还不为她申冤。试问,百年之后,你我濒死之时,可有遗憾?”

百姓们都盯着钱胖子。

他毁了花远行和贡品“银边十八学士”山茶花,增了他们的赋税,要挟魏明、花家和五户,贪得大量银两,为自己买到安阳知县的官职。

他“上梁不正”,靖安的差役们“下梁歪”,前任捕头赵明带着差役,在靖安县横行跋扈,任意欺凌贩夫走卒、孤儿寡母,百姓们不堪其扰。

新任知县沈岑来了,对差役们大加约束,将捕头赵明赶出县衙,立了新捕头曲正。

从此差役们收敛了许多,虽然仍是粗鲁无礼,不再扰民滋事了。

所以他们宁愿相信,官婢柳絮是死在钱胖子手中。

一名老乡绅上前向知府大人行礼,请愿道:“知府大人在上,沈知县为官清廉,我们愿意相信他是被诬陷的。大人,如果沈知县真能让冤魂作证,我们可以写民意书,请大人在大堂上铺设鬼路。”

百姓们纷纷附和:“铺鬼路!铺鬼路!铺鬼路!”

大堂之上,回荡着百姓的呼声。

金知府思索片刻,回道:“既然如此,那就烦请乡绅们写下民意书,在场百姓都需摁上指印。如果有一人反对,便不铺鬼路。”

几名乡绅请来本县的书生,研墨润笔,写下了洋洋撒撒一千字的民意书。等墨迹干透以后,又取了印泥,让百姓们挨个摁手印。

长长的宣纸卷满是红色的手印,有大有小,远远望去,像官婢柳絮的斑斑血泪,终于有了挥撒的地方。

一个时辰以后,厚厚一撂装订成册的民意书,摆在了知府的桌上。

冬天日短夜长,阳光渐弱。

知府望着桌案上的民意书,长长地叹息,一拍惊堂木,道:“退堂,铺鬼路,子时升堂。”

雷捕头带领一干差役退了堂。

铺鬼路是夏澜国的一种民俗,每逢祭亲时节,如果有家人横死在他乡的,就会在亲人逝去的方向铺上草杆、洒上纸钱,就能引导自己的亲人到家,以解鬼魂的思亲之情。保佑来年家中和睦平安。

每逢祭亲时节,家家户户要打扫干净,沐浴更衣,方能铺草杆洒纸钱备祭酒。

乡绅们聚在一起商议着:一来,现在不是祭亲时节;二来,在县衙内铺鬼路也是,该如何做才合适。

一个说,先将县衙打扫一遍。

另一个说,不知道柳絮到底死在何处,鬼路就从官婢庭开始,一直铺到大堂之上。

再一个说,既然是沈知县请冤魂,他应该沐浴更衣吧,不对,我们都回去沐浴更衣吧。

最后一个拍板道,就这么办。

忽啦啦,百姓在乡绅们的分工下,开始打扫县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每个旮旯崎角都清理得干干净净,连县衙牌匾的凹槽里都用布抹过了。

清扫完毕以后,百姓们赶回去沐浴更衣,包括沈岑都被带去清洗了。

……

距子时还有两刻钟,不少百姓虽然沐浴更衣了。

但是娘亲要照顾孩子、老者又无法熬夜、胆小的怕见冤魂……因着各式各样的理由,去听审的百姓不到白天的十分之一,清一色全是男子。

他们带着一些期待和十分好奇,低声地议论着,毕竟谁也没见过冤魂。

子时正,在差役们低沉的“升堂”声和刑棍的***声。

金知府正襟危坐,雷捕头侍立在旁。

重枷在身的沈岑跪在堂下,五步远的地方趴着动弹不得的钱胖子。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大堂上的鬼路,一眨不眨。

一刻钟过去了,大堂上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惨白的月光照在鬼路上,极缓慢地向大堂内移动。

突然,一个黑影凄厉地尖叫着,从大堂之中蹿过,转瞬即逝。

众人皆惊,不管胆大胆小的,都吓得倒退了好几步,下意识往人堆里扎。

大堂之上一片混乱。

黑影停在大堂中央。

钱胖子的脸色缓和过来,最先发出一阵笑声,边笑边说:“哈哈哈……沈知县……这就是你请来的柳絮冤魂……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众人从慌乱中回过神仔细看,一只绿眼睛黑猫,懒洋洋地歪着,旁若无人地舔着爪子。

沈岑微微一笑:“钱知县,真会说笑。这是一只黑猫,哪里是冤魂?”

钱胖子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打定主意,不会不打自招了,听沈岑这么一说,立刻怒道:“沈岑,今天若你请不来柳絮冤魂,就是蓄意欺骗靖安百姓、愚弄知府大人。你该当何罪?”

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连差役们都忍不住小声议论。

沈岑仍是笑着说:“钱大人,您且回头看,柳絮来了。”

一句话,让大堂刚缓和的气氛如同凝固了一般。

鬼路上真的出现了一名披散着黑发的少女,垂着眼帘,脸色惨白,穿着脏污的夏季襦裙,飘浮在鬼路向大堂来。

没有脚步声,她仿佛一缕清烟,进了大堂,颤着声音,动作怪异地行礼:“官婢柳絮,见过知府大人。谢谢沈知县为我申冤。”

扑通!扑通!几名男子晕倒在地。

另外几名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跑出县衙,边跑边喊:“冤魂来啦!冤魂来啦!”

钱胖子惊赅地转过头去,沾了血迹的褴褛襦裙,正是柳絮死去那晚穿的……惊恐万分地再向上,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直视着他。

冤魂柳絮缓缓抬起头,两滴鲜红的泪水,从眼角滑落,顺着异常苍白的脸颊,滴在衣襟上。

平时粗鲁惯了的差役们,忍不住牙齿打颤,手脚无端地力量渐失,只是将手中的刑棍握得死紧。

金知府扶着桌案的边缘,努力驱散心中的恐惧,强作镇定地问道:“官婢柳絮,沈岑说害死你的,是前任知县钱有良。但是钱有良却说,害死你的是沈岑。请你如实详述。”

冤魂柳絮又往前飘了几步,取出一个锦盒,恭敬地放在呈在手中,带着颤音道:“知府大人,我是孤女,无依无靠,关进官婢庭,也无人探望。钱有良哄骗我,只要从了他,就可以不愁吃穿。只要服侍得他高兴,就可以让我离开官婢庭。他是堂堂知县大人,我信了。知县大人,您承认吗?”

钱有良几乎晕厥过去,这些话他确实对柳絮说过,而那个锦盒装的是他用来哄骗她的翡翠梅花簪。一时间,他不敢说任何话。

柳絮又说道:“这个锦盒里有一根翡翠梅花簪,钱大人临走时给我看了一眼,说,等他六月二十七回来时,就给我插上这根簪子,迎我回钱府当小妾。我也信了。尽管他下手狠毒,我觉得他会顾及腹中骨肉,手下留情。”

钱有良肿胀的脸,血色尽褪,只是瞠目结舌地微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这根簪子明明在陈宅的,怎么会在柳絮手里。不会的,不可能的!

他几乎咬碎了牙才站起来,面红耳赤地吼道:“一派胡言!你肯定是他们找来假扮的!来套我的话!你们休想!”说完就加快几步,就向柳絮扑去,“看我怎么揭穿你?”

冤魂柳絮大声尖叫起来:“我害怕!我好害怕!”

夜深人静,大堂上所有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凄厉尖叫声,吓了一大跳。

钱胖子还没到柳絮面前。

冤魂柳絮突然又轻笑起来:“你来呀!你来抓我呀,这是鬼路,只要你敢踏上这条路,我就能杀了你,就能吃了你,就能十倍百倍地还给你!我好痛啊!”

说完,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叫得所有人毛骨悚然,不敢上去半步。

钱胖子对准了柳絮,却不知怎么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吃屎。

再扑,仍是扑空,重重摔倒。

一连扑了好几次,都没能碰到柳絮。

冤魂柳絮却颤着音说道:“你不上来,我也能把你拽上来!”话音未落,伸出了血迹斑斑的双手,要拽钱胖子上鬼路。

钱胖子瞪着充满恐惧的双眼,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吼道:“滚开!滚开!不要碰我!是你自己蠢!是你自己好骗!我一个堂堂知县,怎么可能纳一个官婢小妾!还怀不知道是谁的野种!我凭什么给别人当便宜爹?”

柳絮又发出凄厉而愤怒的嚎叫声:“我死了,你还要杀掉赵捕头,栽赃沈知县!你这个畜牲啊!”

钱胖子反唇相讥:“他们不死,就是我死,当然是他们假啊!”冤魂柳絮微一福身:“请知府大人为民女作主!”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大堂里一双双发直而惊恐的眼睛,忘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