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兵不厌诈谋中计,老姜岂是轻与敌(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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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春江楼”是扬州城中最大一间的风雅茶楼,城内无论是文人雅士还是附庸风雅之徒闲来无事便常至于此,只因这家掌柜钱乐宝三年前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位见识非凡、能说会道的老先生在店内说书。

此人博古通今,又飘然出尘,带着一对童儿如方外之士,初来便吸引众客眼球,常讲一些海外趣谈和山中野志,每每引人入胜,只一年便让钱乐宝盆盈钵满,这春江楼也一跃成了扬州最大的茶楼。只是后来这老者却像是变了个人,每说到关键地方就停下,随后让两个小孩捧着箱子收钱,说是讨些赏钱。起先众人倒未说什么,毕竟见他一个老者带着两个孩子也确实不易。可次数一多,有些人便着急了,便出言不逊,可他却一笑了之,久而久之众人也看透这个贪财、皮厚的说书人了,说来奇怪,众人却更喜欢来了,此人便是如今众人口中的孙啰嗦。 . .

春江楼有个别院,门口一副对联,上书:天文地理是非论,古见今闻神鬼谈。春江楼已经打烊,可此刻院中却不平静,急躁的声音频频传来。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总是拿我棺材本!想把我活活气死啊,屁大的娃娃怎么也这么贪财,赶紧把钱交出来!”

孙罗书坐在院中石凳上,已经暴跳如雷,口中唾沫横飞。

再反观两个小家伙,只见二人打打闹闹,绕着孙罗书跑来跑去,视他等若无物,无怪他要这般大发雷霆。可怒归怒,那老脸怎么看怎么一副无可奈何,只能苦着脸,对月喝着闷酒,暂时忘记去听一旁二人的嘻笑打闹之声。 . .

杯中无酒已盛不了徘徊的月影,孙罗书看着终于停下来的二人,气也消了大半。师徒三人此刻围着桌子坐下,二人一左一右在他身旁,俩人像是天生的冤家,小脸浸着汗水却还时不时向彼此做着鬼脸,伸伸舌头。

孙罗书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心里暗自偷笑,面上却是严肃,冷声道:“问天,你倒说说,今日为何要拿为师箱子里的钱,今天不说个所以然来就罚你一个月不准吃糖,抄《孙子兵法》一千遍。”

刚刚还得意耍弄了对面女孩的男孩一听就蔫了,苦着脸说:“师父,你不能不给我糖吃啊,除了作弄师姐我就这么点爱好了。”说着就开始挤眉弄眼拧眼泪。小女孩一听便哼了一声,碍于孙罗书威胁的眼神而没有发作。

孙罗书继续板着脸道:“想吃糖就快说!”

问天苦着脸,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停眨吧眨吧,拼命挤着眼泪,可再偷偷看向孙罗书却见他昂着头看着月亮,完全没有看他,见自己一番表演无果便暗自思量如何瞒天过海,眼珠一转便道:“师傅,我就是想攒点钱买糖吃,您老克扣我的糖,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孙罗书岂会信他这套,面上却是不温不火:“胡说,你这滑头,每天都偷吃甜点,我再怎么克扣你不也把大门牙甜掉了嘛!还不快说实话!”

问天眼珠一转,继续编瞎话:“师傅,我是想买坛好酒讨孝敬您的,本想给您个惊喜的,没想到被您发现了,白费我一片苦心!”说着竟是一脸埋怨。

孙罗书细眼微瞄,看着自己这个活宝徒弟眼中的窃喜,便冷哼道:“胡说,你当我老糊涂么!那钱乐宝送的酒我一年都喝不了,你岂会不知?”…,

问天一听暗道不好,孙罗书叹了口气,须臾不急不缓道:“看来你是骗不了我了,依你性子料想还是要继续嘴硬下去,我也不问你了,你就等着领赏吧!紫苓你倒是说说拿为师钱意欲何为?”

紫苓一听问天要受罚正暗自开心,岂知孙罗书又将矛头指向自己,心里刹时就慌了,一对水灵的眸子不住地在眼眶中荡漾,微低着头,借着月色掩饰自己的慌乱。心念电转,忽尔想起了钱乐宝千金昨日与人闲聊的话,一时灵光乍现。于是眨吧眨吧泪汪汪的大眼睛,瞬间较之问天更胜十倍的委屈出现在她脸上,若是你知道此刻她心里竟在暗自得意,恐怕你就会知道这两个小家伙是多么让孙罗书头疼了。

问天张了张嘴,暗道厉害!此刻只听紫苓幽幽道:“师父,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这话未说完,泪水已出来大半。比之问天干涸的眼睛来说,确实技高一筹。

孙罗书此刻已经开始疑惑,脸上的威严也去了一干二净,他是最受不得这个小丫头哭的:“你先别哭,倒是和师父说说你怎么就迫不得已了。”

说完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问天,问天一阵无语,咬牙切齿地暗骂紫苓奸诈却无计可施,紫苓心里却已经暗自偷笑了,可还是揉红了眼睛呜咽道:“师父,人家是女孩子,将来的幸福就是嫁个好人家,可您也没有给人家准备点嫁妆,我听月儿姐姐说钱老板给她准备了一套大宅子和许多金银首饰作嫁妆的,我也不小了,再不为自己准备万一您哪天撒手人寰了我可怎么找个好人家啊!所以就攒点钱为自己以后打算了,师父,你要是想罚我就罚我吧!”

孙罗书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暗骂这个没良心的丫头,撒谎也说点好听的呀!就要发作,可问天却是也有了对策。

问天听了这话心中也有了计较,算是病急乱投医了,不挑不捡,便这般决定。

“师父,既然师姐都说了我也不瞒你了。”

问天忽然插嘴,孙罗书心头一转,面上也不动声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问天声音虽然稚嫩,可却语出惊人,倒是大言不惭:“我是个堂堂男人,将来是要娶妻生子的,可您也知道,没钱也娶不了老婆,您老人家是得道高人,可以无欲无求,我们只是凡人,还是免不了俗的,可我人小力单,只好学着师姐了,像您这样仙风道骨,万一哪天羽化成仙了我可怎么办!”说完便盯着孙罗书,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今晚的命运。可惜,孙罗书波澜不惊,依旧如在迷雾之中,让他根本看不出深浅了!

须臾,孙罗书古怪地看着二人,他人老成精,自然是看出他们的把戏,可他生性孤傲,凡事但求以智服人,于是便开始盘算,稍一思索就有了计策。摇了摇空了的酒杯叹息道:“紫苓、问天,其实为师有件事早就和你们说了,我当初捡到你们二人时你们二人时你们师叔给你们算过命,你们俩那是天生一对,前世注定的好姻缘!我便决定让你们将来长大了就共结连理,都是自己人,自然也就不必为你们准备什么俗物。”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你们二人青梅竹马,也没什么不好的,刚刚问天一口一个师姐的叫得多甜啊,是不是心里也喜欢紫苓啊,是也不是?”…,

老油条说得头头是道,问天一时竟被糊弄过去,此刻哑口无言,眼神游离,一时有些茫然。本就未经人事,男女之情一知半解,完全不明就里。但一听这话便不由脸皮发烫,倒是不知所措起来。

紫苓也是满脸羞红,偷偷看了眼问天,借着月色看着问天那张竟是渐渐扭曲的脸,怎么看怎么像是难以置信的恐惧,不禁气上心头:我就那么可怕么?暗自顿足,一时又是灵机一动,瞬间便就羞愤道:“问天,你混蛋,我不准你喜欢我!永远都不准,不准不准!”说着转身就跑回房间了,留着两个一老一幼呆在那里。

孙罗书自然是信口胡诌,看着他这两个活宝徒弟,心里暗自偷笑。想来若是将来二人真成情侣,那岂不是要闹的天翻地覆!

问天合上张开的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看了看孙罗书,见他掩嘴偷笑不禁生起气来:“师父,都是你骗人,让我被这个丫头骂了!都怪你!”

孙罗书一脸正经道:“我可没有骗人,那确实是你师叔所说,我们‘兵家’以用兵御下著称,而他‘阴阳家’则以占天卜命见长,你岂可不信!”

问天一时语塞,若有所思:老说什么‘兵家’、‘阴阳家’也不知是真是假,怎么看也没看出来你有多厉害,就会欺负我们!

却听孙罗书道:“好了,你好说实话了,别再用这些乱七八糟的来搪塞我,我不吃这一套。你们二人最近一个月先是收拾了一个包袱的衣服,藏在院中的老槐树的树洞里,你之后还偷偷放了一袋糖进去,然后你们就开始偷拿匣中钱财,趁我说书时放部分在书案的镂孔之中,我搜出你们身上的之后,你们再暗中取回,如今一共拿了九十五文,可对?”

问天一听惊讶不已,脱口就问:“你怎么知道的?我们做的很隐密的,我每次都很小心,趁你睡着了再放的,不会有人看到的!”

孙罗书捋了捋胡须,高深莫测道:“要不要我把你们在那棵老槐树下争论由谁爬上树放包袱的话一一说出来。”

问天的震惊已经无以复加了,一时心乱如麻。任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孙罗书是如何知道的。手不停地拉扯着自己的衣角,忖道:莫非是紫苓那丫头说的?

孙罗书可不管他在想什么,继续巩固着他此刻神秘的形象,一副平日茶楼之中说书时的高深莫测。眼角瞄了一下不远处的房间,冷哼一声:“丫头,出来吧,别偷看了,你那些把戏是瞒不过我的!”

问天回头一看,等了一会儿,房门便徐徐打开了,紫苓也已经快懵了:这还是自己那个没脸没皮的师父吗?紫苓走到问天身边,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嘀咕道:“是不是你偷偷告诉师傅的,你们两个还在演戏!”

问天怪叫道:“嗷!我没有啊!我还怀疑是你们在演戏呢!”说完俨然就像只受惊的小狐狸,瞪大眼睛谨慎地看着二人!

孙罗书又喝了口茶,轻咳一声道:“你们就不用猜测我是怎么知道的,为师早说过,你们的任何事我都了如指掌,你们偏偏不信,现在知道厉害了吧!你们无非就是想离家出走想自由自在的看看外面的世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你们虽然比一般小孩心智成熟得多,可还是难以在这个复杂的世界生存。外面不像你们想的这么简单,一不小心你们俩就玩儿完,到时候谁给我养老送终啊!”…,

问天二人低头算是默认了孙罗书的话,紫苓想了想又问道:“师父,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呢,总不能等给你送终后我们才能出去吧?”

孙罗书一时气结,实在对这个活宝徒弟没了脾气了,无奈的摇摇头,若有所思道:“快了,再等几天,等我将这段书说完就离开这里,离开扬州!”

问天一听便来了精神:“那我们去哪里啊?”

孙罗书哼了一声:“就你着急!”深吸了口气,徐徐呼出,瞄了一眼一旁正满脸期待的两个徒弟,又叹了口气,才缓声道:“我们动身去儒庭圣地,参加‘百家争鸣’大会……”

“‘百家争鸣’大会?”二人异口同声,刚想再次发问,却见孙罗书已经起身回房。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藏不尽的笑意,却又听孙罗书道:“你们明天每人抄五百遍《孙子兵法》给我!”算是一份凉水泼下来了吧,两声哀嚎响彻整个别院……

清风徐来,老槐树曳影婆娑,月色正浓,星稀可数,明日又是清空万里。

“臭小子,谁让你睡觉喜欢说梦话,嘿嘿……”

幽幽的,一个猥琐的老头暗自得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