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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初一愣,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岳浦在医院里工作,他自己也很喜欢那份工作。这意味这如果贺初选择留在雁市,那么他们就要开始异地恋生活。

相反,如果贺初选择回去,将会有巨大的可能重新面对庄子悬。

庄子悬虽然暂时离开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完全放弃。

以庄子悬的神经程度和有钱成都来说,极有可能继续纠缠毕竟庄子悬不需要多做什么,吩咐属下就可以。

贺初一点儿也不想跟庄子悬再次对上,可面对岳浦有些期待的眼神,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见他一直不说话,岳浦说:留在雁市,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你的朋友就在这边,遇到什么事情可以相互照应。雁市离得不远,坐车过来只要一个多小时,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

可岳浦工作忙,贺初也不见得很闲。

岳浦说:实在不行,我也可以调过来。医院毕竟是在同一个系统里,虽然麻烦了些,但也不是没有门路的。大概需要个两三年吧。

岳浦已经在为以后做准备了意识到这一点,贺初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贺初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略微躲闪。

岳浦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直住在酒店里,毕竟不太方便。如果要在雁市定下来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租个房子。两个人搬家,总比一个人要方便多了。

贺初很明白,岳浦是出于好心。

可不知为何,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规划未来。

是逃避吗?还是谨慎呢?

他已经因为他人而仓促了许多年,他想好好地思考一下,到底应该怎么做。

贺初抿了抿嘴唇,说:这件事情之后再说吧,我还没有想清楚。

岳浦说:嗯,那你好好想一想。我只是希望你记得,需要帮助的时候,你还有我这个男朋友。

婚礼过后,贺初带着岳浦,正式地跟老徐夫妇吃了顿饭。

老徐夫妇大体上忙完了婚礼的事情,现在正浓情蜜意的。一看到岳浦和贺初坐在一块儿,两人脸上纷纷浮现出姨母笑,说:你们俩看上去很般配。

贺初有些窘迫,说:没有

嫂子说:岳医生温润如玉,贺初腼腆内敛,都是大帅哥。

老徐在一旁看了看自己的啤酒肚,有些卑微地说道:那我呢,媳妇?

嫂子回了一个白眼,说:你自己说呢?

老徐:

岳浦笑了笑,说:徐哥和嫂子郎才女貌,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老徐说:别叫哥别叫哥,我会飘的。都是兄弟哦对了,岳医生多大啊?

老徐夫妇和岳浦的交流很自然,从年龄聊到了童年,再从童年聊到了爱好,最后聊到工作,岳浦还帮忙解决了几个养生方面的小问题,又推荐了几个医生,说要是长辈身体不好,可以挂这几个号,没那么紧俏,技术也可以保证。

老徐惊讶道:岳医生,你对雁市的医疗资源也这么熟悉?是你的同学吗?

岳浦笑着喝了一口饮料,说:过来参加婚礼之前,稍微做了一点儿功课。不麻烦,就微信问了问老同学而已。听说雁城这边的医院挺缺外科医生的。

老徐顿了一下,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岳浦这是什么意思了。

老徐看了贺初一眼,贺初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说:我去厕所。

贺初跑到厕所,看到自己满脸通红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岳浦和老徐夫妇相谈甚欢,他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聊天的话题,只好在一旁端着一杯酒慢慢喝。

不知不觉,竟然喝得有些多了。

贺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这样喝红脸的自己有些陌生。他不常喝酒,也不太确定自己酒量在哪里。

不能醉了啊,贺初。

这么想着,贺初拍了拍自己的脸。

正要走出去的时候,看见了老徐。

老徐把他拉到一边,关切地问: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贺初说:两杯?三杯?不太记得了,不过应该没事。

老徐盯着贺初看,发现除了脸红之外,并没有瞳孔涣散之类的症状,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看了一会儿,老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岳医生?

贺初一个激灵,喝进去的酒精仿佛一瞬间蒸发掉了,然后变得清醒又寒冷。

贺初说:为什么这么说?

老徐说: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怎么说话可我们是因为你才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你虽然有些内向,但也不至于成这个样子。

贺初的第一反应是:对不起。

让男朋友和朋友自己找话题,他的确疏忽了。

老徐却说: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啊,我只是觉得,你可能并不喜欢他吧。如果喜欢,大概会迫不及待地介绍给我们,哪里会这么沉默地借酒浇愁呢?

借酒浇愁?

直到老徐说出这句话,贺初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是在做什么。

贺初低着头不说话,手抓着自己的衣角。看他这样子,老徐也知道他有多纠结。老徐叹了一口气,说:先吃饭,吃完再说吧。

贺初和老徐一起回到包厢里,只有嫂子一个人。

贺初愣了愣,问:岳浦呢?

嫂子说:他说去卫生间了,大概是看你们俩都不在,跟我在一起不好意思吧。

去卫生间了?怎么都没看到?

贺初和老徐对视一眼,不知道岳浦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岳浦有没有听到什么。

贺初皱眉,转身往外走,并且拿出手机打算给岳浦打电话。

然后就看到岳浦走了进来。

岳浦表情严肃地说:我家里人出了点事,我得赶紧回去。我下次再来见你。

贺初连忙说:家里要紧,我们送你去火车站。

岳浦摇摇头,说:家里已经派人在门口等着了,我得先走了。今天很抱歉,下次我请你们吃饭。

岳浦急匆匆地走了。

贺初看着才吃到一半的菜,说:那我们继续吃吧。

贺初重新坐回去,手机响了一下,他看到岳浦发来的信息。

【刚刚时间太紧,说得不够清楚。我家里有人出车祸了,我得回去看看。这次不能陪你了,抱歉。】

贺初说:【照顾好家人,照顾好自己。】

第47章 看我

贺初又变成了一个人。

冬天的孤独,会被低温冷冻起来。白天无暇发作,到了晚上却要把心都给冻伤。

贺初重新思考了自己的人生,却什么都思考不出来。

他想不出自己可以做什么样的工作,也想不出他应该要过怎么样的人生。

走在路上看见一家房地产中介,他又忍不住走了进去。

一听他要应聘,主管眼皮也没抬,说:我们这边底薪很低,都是要拿提成的。你要做就认真做,不要拿一两个月保底工资就跑路了,我们也很难办的。

贺初说:我之前做了七年,这些都明白的。

主管这才多看了他两眼,问:七年?

贺初说:七年。

因着贺初这七年的相关经历,主管对贺初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于是找了个员工带他。

说是员工,其实入行才不到两个月,对各中事情还不是很熟悉,手上的房源也不够多。员工叫赵青,听说自己要带新人,有点诚惶诚恐,说:啊你是不是还没有工位?在这里先坐一下吧。

贺初看到了赵青的屏幕,说:你在整理房源?

赵青说:是的不过我现在还没接触到那么多资源

贺初说:写成word不够清晰,不如打印一张地图,然后在地图上标注。

赵青愣了一下,说:还可以这样!

再看向贺初时,目光就不太一样了,你好有经验啊。

贺初说:我做过七年,在别的城市。不过这中技巧性的东西都是相通的。

赵青表情有些疑惑,像是在问为什么忽然要换城市。

贺初笑了笑,说:一些个人原因。

赵青是个完全的新手,做事也有些毛毛躁躁的。贺初跟赵青在一起半天,几乎都在做些零散的事情,没什么实际进展。

半天之后,赵青垂头丧气的,对贺初说:贺哥,对不起啊,耽误你了。要是换个人带你,你现在应该已经看房子去了吧。

贺初摇摇头,说:主管招我进来,大概就是想先让我带带新人。你不要多想,我只是能够帮助你少走一些弯路罢了。

赵青惊讶地张大了嘴:啊?

贺初说:我请你喝奶茶?

喝奶茶的时候,赵青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还以为是快递,下意识想要掐掉。

贺初眼疾手快,把手机接了过来,说:喂?

那个是个很学生气的女孩子声音,问:那个请问是中介吗?

贺初说:是的,请问您想要租房子吗?

女孩子停顿了一下,说:不是,我想要买房子。

赵青和贺初面面相觑。

贺哥,你太厉害了!你怎么知道那是客户的电话!还是个买房的客户!赵青语气很激动。

贺初看着赵青,却说:你是不是被迫来做这份工作的?

赵青愣了一下,说:啊?

贺初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觉得你跟我挺像的,本质上不是善于跟人打交道的人,所以看到电话打过来会下意识挂掉。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头两个月一个电话都没有接到,我等它响停了再发短信过去问。这样当然是没有业绩的。

赵青是有些腼腆的那中人,听到贺初这么说,他说:啊,我本来还有个offer,但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去

贺初无心打探赵青的生活,只是说:如果陌生人交际实在让你感到为难,其实可以试试别的工作。

赵青说:那贺哥你呢?你说你也是内向的人我总觉得你不是在劝我,而是在劝你自己。

贺初一愣,意识到赵青说的是对的。

他遵循惯性,又找了类似的工作,因为他只熟悉这个。

可他不是想要找到自我吗?

自我在哪里呢?

还没下班,岳浦就打电话过来了。

贺初接起来,听见岳浦在那头说:男朋友,今天做了些什么?过得怎么样?

贺初压下舌尖那句不要这么叫,说:今天去房地产公司找了个实习。没想到兜兜转转,我还是这样了。

贺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自嘲,岳浦立刻在那头听出来了,说: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贺初想把跟赵青的对话说出来,可不知为什么,刚刚张嘴,忽然没有说话的念头,于是转而问道:你家人怎么样了?

岳浦说:一个小车祸,做了手术,现在好多了。老人家看得远,非要把所有的孩子都召集回去,当面分割遗产。不过分了也是白分,老人家看起来还能活很久。

贺初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

忽然有短暂的停顿。

岳浦在一片沉默里说:我有点想你。你会来看我吗?

一听到这句话,贺初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

岳浦立刻说: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初说:今天主管让一个新人带我,其实就是让我教他。后来我才发现,可能年轻人看得比我还要透彻一些。

贺初把跟赵青的交流说了一遍,然后感慨道:我想当别人的人生导师,结果自己的人生还一团糟。我明明是想离开这个泥潭来着,为什么又走了老路呢?

你很棒,你有丰富的经验。既然暂时不知道要做什么,做自己熟悉的工作也很不错。岳浦的声音很温柔,说:如果这份工作本身没有给你带来痛苦,那么七年前的想法或许没那么重要。人都是会变的,自我也是会变的。你现在还没有找到想做的事情,不是吗?

岳浦说话的语气就是有一中让人信服的气质。

贺初愣了愣,竟然觉得岳浦说得很有道理。

他的痛苦来自于庄子悬,而不是这份工作。他写了那么多笔记,是想好好干下去的。

眼前的迷雾忽然散开,贺初说:谢谢你。

岳浦说: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强迫自己,永远都做喜欢的事,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这句话就没有刚刚循循善诱的气质了,反而带了些意味深长的意思。

贺初顿了顿,说:什么?

岳浦很快笑开了,说:没什么。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结束之后我给你发消息。你好好休息,注意吃饭。

好的。贺初挂断了电话。

岳浦的话却一直在脑海中响起。

你会来看我吗?

岳浦回了那边,大概率要投身正常的生活了。自己的实习还没完全谈定,要去看岳浦吗?

正在贺初犹豫不决辗转难眠的时候,贺初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之前带着孩子看病的单亲爸爸打来的。

老实敦厚的农村汉子在电话那头说:贺先生,非常谢谢这段时间你帮我留意房子,不过我打算回家了小娟的病,实在负担不起了

贺初这才忽然想起来,他被迫辞职的前一天,还在帮这对父女寻找廉价且离医院近的房子。

自己辞职之后再没收到过刘爸爸打来的电话,还以为这份工作也被同事一并接手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