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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车还有着一定距离,宣谕看前面那辆车继续往前,双手迅速转动方向盘追了上去,车尾在大桥护栏上剐蹭出火星,发出滋一声巨响。

宣谕根本停不下来,岑柏言也不敢停车,只能驾驶着红色奥迪继续顺着车道往前开。

刚才跳摩托时他的手臂整个被划破,此刻手背一片鲜血淋漓,但岑柏言丝毫不敢松劲,他咬牙看着后视镜里追逐着他的红色奔驰,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应该要怎么办。

顺着车道一路开上了山道,岑柏言不住粗喘,然而仪表盘却亮起了红灯,油量告罄!

岑柏言心头猛地一跳,再看向后视镜时,他瞳孔剧烈一缩,几乎是破了调的暴吼出声:操!

宣兆那俩黑色宾利也追来了!

他把油门踩到最底,但油量已经岌岌可危,车速渐渐下降。

宣谕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大桥上一侧是湖一侧是山壁,此刻贸然跳车已经来不及了,岑柏言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保住宣谕、在什么位置停下可以保住宣谕.

然而,那辆黑色宾利却越追越近,透过后视镜,岑柏言连呼吸都凝滞了。

不要追上来,不要上来!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追上来!

求求你了,宣兆,不要来!

岑柏言心跳的越来越剧烈,终于嘶一声响,他的红色奥迪筋疲力竭地停在了公路中间,而宣谕驾驶的奔驰正以想象不到的速度朝他疾驰而来

砰!

轰隆隆

伴随着雷声,黑色宾利在最后一刻一个摆尾,横插进了两辆车中间,岑柏言被巨大的冲力撞得向前倾倒。

夹在两辆车之间的黑色宾利几乎完全变形!

宣兆.岑柏言动了动手指,然后失控地咆哮,宣兆!

第107章 带我回家

你要是敢死,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妈。还有你那个妹妹,你不是最疼她吗,我就让她这辈子在牢里出不来.你要是敢死.宣兆,你要是.

吴慧芬是随车护士,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心率检测仪,心里却不免犯起了嘀咕。

刚才上车前,叫岑柏言的先生分明说自己是这位濒危伤者的爱人。既然是最亲密的人,到了生死关头,他怎么却说这种话威胁他命悬一线的爱人呢?

她有些狐疑,偏头悄悄瞥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震惊不已

岑柏言浑身都在哆嗦,他整条手臂都被血浸透了,身上混杂着雨水和血水,满脸都是玻璃渣子,嘴唇因为失血和失温而泛着不正常的灰白,他却好像不知道痛、也不知道冷似的。

宣兆,你要是敢死.你敢!

狠话说了,威胁也放了,宣兆依旧安静地闭着眼,双手垂在身侧,呼吸微弱的几不可闻,仿佛已经没有了生气。

宣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又在写他妈的什么狗屁日记!岑柏言死死盯着宣兆的脸,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一星半点他还活着的证据,你又想骗我了是不是?你自己睁眼告诉我,你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倒是说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抖,到最后几乎是用喉咙里发出的气音在喊宣兆两个字。

病床上的宣兆像一个破败的布偶,暗红色的血缓慢地浸透他身下的床单,岑柏言想人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呢?宣兆已经这么瘦了,他的身体里哪来这么多的血呢?

他和宣兆在一起的时候,宣兆轻轻划破一下手指,哪怕只是渗出一滴小小的血珠,岑柏言都心疼不已,觉得这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太荒唐了岑柏言,你明明那么爱他,你怎么舍得让他流这么多血,你怎么舍得.真的不要他?

仿佛有一双手在身体里撕扯着岑柏言的五脏六腑,他痛的几乎就要没办法呼吸。

是你没有保护好宣兆,你从来就没有真的为他做过什么,你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夹在困境中进退维艰。

是你不要他了,是你不再相信他了,是你把他赶走了。

是你让他彻底孑然一身、无依无靠。

岑柏言啊岑柏言,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只知道逃避的懦夫!

就让我这辈子,生不得好生,死不得好死。

宣兆说过的这句话猛然在耳边响起,岑柏言仿佛遭遇了一记重锤,恍惚中身体晃动了一下。

而后,他忽然重重喘了两口气,如同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般,跪在了移动病床边。岑柏言看着宣兆,眼底一片赤红,两只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想要碰一碰宣兆的脸,染血的手掌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岑柏言生怕碰了宣兆一下,把宣兆碰坏了怎么办,宣兆再也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一滴血顺着岑柏言的指尖砸在宣兆脸上,岑柏言就和被什么炙热的东西烫着了似的,立即颤抖着缩回手。

不流血了,宣兆,我们不流血了,好不好,兆兆,好吗.

除了仪器运作时的嘀声和随车医护人员的交谈声,没有人给岑柏言丝毫回应。

岑柏言沉默着看了宣兆小半晌,然后他双手合十,紧紧抵住额头:宣兆,求你,求求你.

语调已经颤抖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细微的、压抑的、绝望的抽噎被救护车的鸣笛声搅得粉碎。

深夜,万籁俱寂,医院里却灯火通明。

宣谕和宣兆同时被推进了急救室,岑柏言全身湿透,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两只手臂血肉模糊,手掌无力地垂在身侧。

龚叔匆忙赶来,看见岑柏言这副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

先生,我们帮您包扎。护士小心地问,您还能走路吗?需要轮椅吗?

岑柏言用嘶哑的声音问:能在这里包扎吗?

护士一脸为难:先生,我们还是去诊室吧.

那我等等,岑柏言看着急救室亮起的红灯,等他出来了我再去。

去吧,他出来看到你这样,不是更难受吗。龚叔说,我在这里候着,放心。

岑柏言眨了眨眼,转过头看着龚叔,双眼全是血丝。

龚叔心有不忍,对岑柏言说:他不会有事的,别人不信他,你要信他。

可他总在骗我。

岑柏言垂下眼睫,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再相信宣兆一次,最后一次。

他相信宣兆会醒来,如果宣兆这次又骗了他.

岑柏言心尖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

不会的,他会醒过来,为了宣谕,为了巧巧,也为了我。

急救室的灯亮了整整一夜。

宣谕比宣兆更早被推出来,宣兆留在疗养院的那辆车有最好的安全性能,关键时刻弹出的安全气囊最大限度地保护了她。相比起冲撞带来的身体伤害,受惊过度对她来说才是问题。

宣谕清醒后极度后怕,没有人告诉她出事的是宣兆,只和她说当天晚上没有发生任何事,也没人受伤。

她问龚叔小兆呢,小兆在哪里,龚叔告诉她宣兆陪柏言去美国办转学手续了;宣谕又慌张地问问那巧巧呢,巧巧怎么样了,龚巧紧紧握着她的手,眼底泛着水光,轻声说:小谕阿姨,我在这里,我好好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没有人知道那天宣兆和岑静香说了什么,和宣兆的那通电话后,岑静香几乎是立刻便提出了撤诉,仿佛生怕迟疑一秒,就会被戳破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盛夏一点一点的靠近,阳光越来越炽热,可宣兆却没有醒。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无菌病房里,仿佛天气变换、斗转星移都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岑柏言每天只能穿着防护服进去陪他三十分钟,他很少和宣兆说话,只是坐在床边看着宣兆,偶尔他会戳一戳宣兆脸颊边那个小小疤痕,调侃说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赖床。

更多时间,岑柏言只能隔着窗户看宣兆,看着维持他生命体征的营养液缓慢地进入他的血管里。透明的输液管中,液体一滴一滴往下坠,这种时候岑柏言总是会感到无比庆幸,即使宣兆暂时还没有醒来,但他还活着,还在呼吸,还需要营养。

岑柏言额头抵着厚厚的玻璃,看着面容沉静的宣兆,在心里无声地说:只要你醒过来,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我会永远无条件地信任你、爱你,只要你醒来。

一周后,龚叔给了岑柏言一个u盘,告诉他这是宣兆留给他的。

出事的那天下午,宣兆通过同城速递将u盘送到了龚叔手里,他告诉龚叔,巧巧马上就会没事的。同时,宣兆还嘱咐了龚叔,万一他或是宣谕出了什么事,那么就把这个小东西交给岑柏言,后面要怎么做,由岑柏言自己决定。

岑柏言将u盘插入了笔记本电脑中,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段视频文件。

视频似乎有些年代了,画质极差,一阵细细簌簌后,啪的一声,画面里出现了一片深夜的芦苇荡。

新鲜东西啊这可是,大刚走|私卖了趟货,弄来个相机,你会玩不?就这个盖儿一开,哎!就被录进去了!一个男人酒意浓重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是另一个声音:操!这玩意儿不会拍到鬼吧!

鬼你妈,没见过世面!男人骂道,旋即他嘘了一声,别说话,好像有人过来,操|他大爷的,这么晚了来这小河边,该不会是打野战的吧?有好戏看了.赶紧蹲下蹲下,安静点儿甭出声!

岑柏言抿了抿嘴唇,感觉自己的双手正在微微发抖。

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透过芦苇丛,相机忠实地记录下了发生的一切,一个高大的男人踉踉跄跄地走进镜头,手里抛耍着一个酒瓶,而后一声尖叫划破夜空,一个纤细的女人突然扑了出来,将毫无防备的男人重重推下了河堤。

一团浓厚的黑雾瞬间将岑柏言包裹了起来,他猛地闭上双眼,胸膛剧烈起伏,不敢触碰黑雾气后的真相。

手持相机的人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镜头开始猛烈晃动

臭婆娘,老子弄死你!

被推下堤坝的男人牢牢抓住了石壁,挣扎着往上爬,女人嘴里发狠地喊着去死,操起一块石头,狠狠朝他砸了下去!

画面戛然而止,房间里恢复了沉寂。

有那么一段时间,岑柏言四肢麻木,仿佛已经丧失了知觉。他愣愣地坐在椅子上,明明双手死死扣着椅子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却觉得疲惫到连张嘴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岑柏言独自坐了一整天,夜幕降临的时候,他颤抖着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第二天,他回了新阳,曾经热热闹闹的别墅,现在却显得空空荡荡,一片死寂。

岑静香似乎预料到了岑柏言会来,从宣兆问她岑柏言的爸爸,真的是失足坠河吗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这一辈子完了。

要说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不能拖着宣谕和宣兆一起死。

她穿着贴身的旗袍,化了精致的妆,给岑柏言泡了一杯茶,坐在岑柏言对面问宣兆怎么样,断气了吗?

岑柏言没有回答,他看着岑静香,都说母子连心,此时此刻,他感受到了血淋淋的锥心之痛。

你在宣兆和我之间,选择了宣兆是吗,岑静香问他,你背叛了我。

.我没有,岑柏言沙哑着声音,沉声说,是你抛弃了我。

我抛弃你?岑静香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我杀人是为了谁?我抢男人是为了谁?都是为了你啊岑柏言!全都是为了你!你竟然说我抛弃你,你说我抛弃你?!

在她声嘶力竭的吼叫中,警笛声响起,而后越来越近。

岑柏言一个人坐在偌大的房子里,直到天色变暗,他才缓缓站起身,将茶壶和茶杯仔细地清洁干净,而后轻轻关上门。

离开之前,他将钥匙放到了门垫下。

回海港的高铁已经停了,他打了一辆车,司机问他怎么不明天再走,他说等不及了,他要回家。

如同那个除夕夜,岑柏言义无反顾奔赴的方向永远只有一个。

回到医院已经很晚了,早已过了探视时间。

岑柏言站在窗户外的老位置,眼也不错地看着里面躺着的宣兆。

他从衣领里取出一条细细的红线,上面挂着一把钥匙那是他们大学城小屋的钥匙。

岑柏言也撒谎了,他骗宣兆他已经把关于那间屋子的一切都扔掉了,其实并没有。

钥匙被他的体温捂的温热,岑柏言掌心紧紧攥着这把小小的铜钥匙,眼框止不住地发烫。

他额头抵着玻璃,凝视着宣兆沉静的侧颜,小声说:兆兆,快醒吧,快点醒来,醒过来,带我回家。

第108章 爱人

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的毕业典礼在六月下旬举行,宣兆依旧没有醒来。

你啊,这么重要的时刻,你还贪睡。岑柏言用棉签蘸了温水,轻轻擦拭宣兆的嘴唇,亏你还是优秀毕业生,要是让别人知道年级第一名还没起床,羞不羞?我都替你丢人。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宣兆的脸上,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梧桐树,蝉鸣声连绵不断,天空蔚蓝。

他现在虽然还是重点关照对象,但好歹是脱离生命危险了,转移到了特殊护理的单间病房。

小宣老师,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睁开你的小眼睛,嗯?岑柏言挠了挠他的手心,又用指尖戳了戳宣兆腰上的软肉。

宣兆是最怕痒的,以往岑柏言稍稍逗逗他,他保准受不了要求饶,可这一次,他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房间里散发着好闻的清香,龚巧上午来探望的时候捎来了一束紫色的花,插在窗台的玻璃瓶里,花瓣上的露水在阳光照射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巧巧说这花叫什么名字来着.算了,我给忘了,岑柏言低低一笑,反正挺香的,我觉得不好看,紫色多艳俗啊,巧巧非说你会喜欢。我和她打赌了,你要是喜欢呢,那我就输了,我要对巧巧学三声狗叫;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赢了,巧巧得给我雕一个人像。

岑柏言手贱地弹了弹宣兆圆润的耳垂,又往他耳朵上吹了一口气,和小学里逗弄女孩的小男生似的闲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