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1/1)

怎么? 宣兆极其快速地捕捉到了重点,我对着你笑怎么就是不安分了?

岑柏言本意指的是宣兆忒不安分了,总让自己受伤,没想到这瘸子不仅走路歪,理解他话的能力也是够歪的。

小朋友, 宣兆继续臊他,你这就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还有没有什么罪名要给我安上的,我一并受着了。

岑柏言觉得自从认识了宣兆以后,他极厚的脸皮遭到了极大的挑战,这会儿竟然觉着耳根子发烫。

他心头一跳,垂着头佯装专心巴扎,嘴里絮叨个不停,试图把宣兆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说的话上,别去注意他发红的耳廓:少他妈和我扯淡,我发现你这点儿能耐都用我身上了是吧,你对陈威怎么就成天和颜悦色的.

宣兆托着脸颊,安静地注视着岑柏言。

平心而论,岑柏言从长相上来看非常赏心悦目,可见那个女人也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样貌。烧烤摊的黄色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把他乱糟糟的头发照出了淡淡的毛边,眼窝比一般人更深邃,鼻梁挺拔且流畅,垂着头专心做一件事的样子英俊且动人。

宣兆淡色的嘴角不那么明显地勾起了一道放松的弧度,他右手被岑柏言托在手里,岑柏言的手掌比他大了一个尺寸,应该能把他的手完全包住。

行,这边蹄子也入味了, 岑柏言擦完药,满意地端详了会儿自己的大作,从纸袋里找出医用绷带,这小瘸蹄子包装包装就能上架出售了。

宣兆说:有劳,我明早还有课,为了不让这小瘸蹄子被笑话,辛苦系个漂亮些的蝴蝶结。

. 你还挺能使唤人, 岑柏言撇嘴,要不要给你打个中国结啊?

宣兆弯了弯五根指头,很自然地接话:好啊,来一个吧。

啧! 岑柏言在他乱动的食指尖上轻轻拍了一下,安分点儿!

宣兆突然不说话了。

岑柏言往他手腕上缠了两圈绷带:紧不紧,疼了你就说知道吗?

宣兆还是没回话。

岑柏言抬头一看,宣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哪儿疼啊? 岑柏言担心道,靠!就你这样儿的还学医呢,走走走赶紧去医院.

不是你叫我安分点儿吗? 宣兆说。

啊? 岑柏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看着你笑是不安分,和你讲话是不安分, 宣兆吸了吸鼻子,我这样够安分了吧?

. 把你牛 | 逼的! 岑柏言实在没绷住,扑哧 一声笑了出来。

宣兆也扬起嘴角,眼里的笑意明显加深了。

最后还是宣兆极力反抗,才没让岑柏言照着百度在他手腕上真打出个蝴蝶结,手上的伤是处理完了,还有脸上的乌青。岑柏言刚倾身过去要给宣兆擦药,宣兆把椅子往后拉了拉,和岑柏言拉开了些距离:这个我自己来。

你都这样了你还来什么, 岑柏言皱着眉,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扣住宣兆后脑,坐进来点儿。

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宣兆含笑的眼神忽然掠过一丝不明显的局促,侧过头说:嗯. 你这样很容易让我对你产生一些. 不必要的误会。

岑柏言动作一僵,猛然想起来

哦对了,他好像喜欢男的,好像还对自己有意思。

于是他重重咳了两声,松开宣兆,把桌上的药一股脑抄进纸袋子里:行,那你回去自己弄吧。

宣兆 嗯 了一声,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松气的小动作当然没有逃过岑柏言的眼睛,岑柏言喉头一阵接一阵的发紧。

他不是说什么对我一见钟情吗?怎么被我知道了就开始要保持距离了?

我这么心虚干什么,我又不喜欢男的,我这么关注他,我有病吗?

哦对了, 岑柏言觉得很有必要解释一下,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道,你别误会啊,我是

你喜欢女孩子, 宣兆含笑看着岑柏言,你放心,也不需要有任何压力,我知道应该怎么和你相处。

他说话的语气怎么那么轻松自然?好像在和谈论天气似的稀松平常。

他这话翻译过来就是 你是直的,我是弯的,我已经知道咱们不是一路人了,以后我也不会缠着你,不会对你有那方面的想法,咱们该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别有心理压力,听到宣兆这么说,岑柏言本来应该感觉松了一口气才对,但他反而觉得心头一沉,仿佛宣兆在他胸口投了一块小石头,又灌进去一片泥沼,现在这小石头陷了个头进去,往外拔就难了。

他心里烦躁,于是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边点火边随口问了一句:不介

介意, 宣兆从他嘴里抢过烟丢到一边,长期吸烟首先伤害肺组织,刺激支气管,造成肺支气管的慢性炎症,会导致慢性支气管炎、肺气肿、肺间质纤维化等疾病。

. 你知识还挺渊博。 岑柏言空打了两下火机,讪讪道,我抽烟是肺难受,不抽我浑身难受。

你真是. 宣兆笑得有些无奈,下回我给你做个草药包,气味一定程度上可以替代尼古丁,适合你这种小小年纪烟瘾大的。

他话语间隐隐透露出一丝宠爱的意味,岑柏言心头浮起的烦闷奇异地被抹平了。

你早点回学校,要遵守校规校纪, 宣兆右手拎起药袋子,左手拿起拐棍,我也得回去了。

岑柏言接着站起身:成,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宣兆抬手指了个方向,喏,我租的房子就在后面的巷子里,很近。

他真要和我保持距离了?

岑柏言才刚平复下来的心绪又开始激荡,他觉着自个儿再多面对宣兆会儿,心脏病都得犯了。

我也就是嘴上说说, 岑柏言转开眼,手又伸进兜里想摸烟,没真打算送你。

今天谢谢你了,帮我上药, 宣兆拄着拐棍,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还有,听我说话。

走吧,别磨叽,真要谢我下回给我带你那个什么饭。 岑柏言有点儿别扭,你别听陈威那傻 | 逼瞎说,我他妈又不是什么吃露水长大的仙女儿,我也吃二三十块的外卖。

宣兆轻笑出声:好啊。

岑柏言压着嘴角,摆摆手转身先走了,走出去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宣兆倒吸气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小吃街人挤人的,宣兆被人撞了一下,拐棍倒在地上,他手腕的伤估计是被蹭着了,这会儿正抬着手皱眉头。

岑柏言想也不想,大步走上去揽住宣兆:本来腿就瘸,手又伤了,瞎逞什么能!

刚才从宣兆身边经过的女生一脸慌张: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都不知道我撞着你了.

没事, 宣兆温声说,是我没好好看路。

岑柏言捡起拐棍夹在胳膊底下,另一边手揽着宣兆胳膊:别废话,我送你回去。

宣兆 啊 了一声:真的不用

闭嘴。 岑柏言扭头瞪了他一眼。

宣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得欠你多少顿蛋包饭啊。

他们走后,刚才那个女孩愣在原地,委屈地和同伴说:可我真的没有撞到他啊,好像是他自己把拐棍摔了的.

没事没事,他不也没找你麻烦吗,应该不是碰瓷的,咱走吧。

第12章 第一份惊喜

海星!呼唤海星!嗷呜!

大学城小吃街背后是错综复杂的小巷,低头是积满地沟油和泔水的臭水沟,抬头是纵横交错的裸露电线,最里面是一栋看起来摇摇欲坠的七层砖楼。

这里条件非常简陋,但凡经济情况稍微好些的学生也不会选择住在这栋楼,租户大部分都是外来务工的,白天在大学城支个小吃摊,晚上收摊了,小车一推就回来了。

宣兆住在三层,一层被割成三个单间,三间住户共用一个厕所。

你就住这? 岑柏言在逼仄的楼道里皱着眉,半死不活的灯泡悬在他头顶晃悠,他站都站不直,生怕脑袋一碰就把那上了年纪的宝贝路灯撞得寿终正寝。

公用厕所门开着,马桶边沿遍布着斑斑点点的黄色尿渍,就连地板的瓷砖上也是,散发出刺鼻的骚味。

嗯, 宣兆拿钥匙打开木门,轻声说,另外两家是对面网吧的网管,在卫生这方面. 比较不讲究。

岑柏言屏住呼吸,瓮声瓮气地骂道:这何止是不讲究,这他妈鸡 | 巴长胳肢窝里都不能尿的这么歪。

行了少爷, 宣兆被他这比喻弄得哭笑不得,按亮屋里的灯,侧身说,进来吧。

宣兆的小屋子目测只有十五六平,用一个书架隔成两半,外面是个小灶台,里边是一张床和一个布柜,面积比岑柏言家的厕所还要小。不过地方虽小,但却收拾的非常整洁地板一尘不染、被褥叠的整整齐齐、书架上专业书分门别类地置放、床头柜边的矿泉水瓶里插着一枝花、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草药标本能看出主人在努力生活着。

岑柏言站在门边环视一圈,把这间小屋纳入眼底,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

你在我床上坐吧,床单刚换过,很干净。

宣兆把拐棍靠在墙角,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嘴唇。

岑柏言一双深邃的眼睛轻轻眯着,饶有兴味地盯着宣兆。

这瘸子甭管遇到什么都一副 老子雷打不动 的淡定样子,这会儿竟然难得地显露出几分拘谨和紧张来。

肯定都是因为我,他才这么反常。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蹦出来,岑柏言就下意识地雀跃不已。

面前的少年穿着深黑短袄,肩宽腿长的,这么居高临下地盯着宣兆,莫名就有种逼人的气势,仿佛这小屋子装不下这尊大佛似的。

宣兆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堪称仓惶地挪开视线,冻红的双手背在身后揉搓两下:我这里太小了,也没有招待过别的人.

我是第一个来你家的人? 岑柏言打断他。

啊? 宣兆不明白话题怎么就转到这上边了,云里雾里地点了下头,嗯,我朋友很少,加上条件不好,之前没人来过。

岑柏言锋利剑眉下的双眼轻轻一弯,突然就笑了起来,心情大好地摆摆手,非常愉悦地在狭窄逼仄的小屋里踱起了步:不用招待,我挺有主人翁精神的,在哪儿都能自给自足。

他说完拿起灶台上一瓶只剩一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就往嘴里倒。

哎! 宣兆立即阻止,那是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岑柏言吞下去一大口,接着脸色一变。

醋。 宣兆憋着笑,肩膀上下耸动。

岑柏言 操 了一声,打开房门冲进厕所就要吐,被满马桶的尿渍熏的更恶心了,差点儿把三魂六魄都给呕出来。

宣兆给他递了两张湿纸巾,哭笑不得地说:下回能把话听完吗。

岑柏言吐得两眼泪汪汪,嗓子眼里又酸又苦,一肚子脏话要骂,宣兆笑盈盈地看着他,突然说:张嘴。

岑柏言身体先于大脑一步作出了反应,乖乖张开了嘴。

宣兆踮脚,往他嘴里放了一个什么东西。

清凉甘苦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瞬间就驱散了那股酸涩的反胃感。

薄荷叶,含一会儿就吐了,生吃不好, 宣兆像耐心叮嘱小孩子吃药的医生,要谨遵医嘱,知道了吗?

薄荷独有的清新味道在口腔鼻腔里乱窜,更要命的是,宣兆的手指尖不经意地从岑柏言下唇划过,比薄荷叶还要更清凉刺激。

那一瞬间,岑柏言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嘴唇那一个小小的点上,潜意识想要感受更多,但宣兆的指尖就像一尾调皮的鱼,只是轻轻一触,荡起几圈涟漪之后就调皮地跑远了。

宣兆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以为岑柏言短暂的失神是由于剧烈呕吐后的晕眩,抬手轻轻拍打岑柏言后背,边给他顺气边说:好好好,是我不该把醋装在瓶子里,我给你道歉,给你赔罪,现在就给你做蛋包饭吃好不好?

岑柏言忽然眼皮一跳,嚼了嚼嘴里那片薄荷叶,刺激的凉味 嗖 地蹿上脑门,岑柏言才猛地回过神来。

我真他妈的有病!

不吃了,我回了,宿舍楼有门禁。 岑柏言面色微僵,旋即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你这几天就别做饭了,手都这样了。

好,知道了, 宣兆从衣架上取下一条围巾,递上去说,带着吧,风大。

不用。 岑柏言想也不想,干脆地拒绝了。

瘸子的围巾上肯定有瘸子的味道,他戴着瘸子的围巾就相当于他身上有了瘸子的味道,他的味道和瘸子的味道掺和在一块儿.

操!这都什么和什么!

宣兆一愣,以为岑柏言是觉得他的围巾不太干净,于是很自然地收回手,笑着说:那你路上小心。

岑柏言摆摆手,三步并作两步跑下了楼梯。

在他走后,宣兆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渐渐冷了下来。

他取出一张消毒纸巾,在右手的食指尖上反复擦拭,眼角撇到灶台上落下了岑柏言的钱包。

宣兆拿起钱包,打开一看,夹层里是一张照片,四个人。

岑柏言站在沙发后,旁边一个女孩挽着他的手臂,笑容灿烂。

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女人样貌温婉,眉眼间和岑柏言隐隐有几分相似;至于那个男人,宣兆再熟悉不过,那是他的亲生父亲,万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