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白发、白衣、白眉(1/1)

一座不知名的山峦之巅。

最接近顶部区域的古桑树上,一只肥胖的白蚕挪动着自己笨拙的虫躯,趴在一片桑叶上,慢吞吞的蚕食着桑叶。

陡然。

强风袭来。

虚空之上,一道浑身弥漫着浓郁死气的身影从山巅上方急速掠过。

带起的风压直接将桑树的片片绿叶刮下,那只肥胖的白蚕,受到狂风的影响也被卷上了天空。

还不等白蚕落地,又是数道御空而行的身影接踵而至。

更加猛烈的风浪席卷而来。

白蚕都不知道被吹到了什么方向。

前方漫溢出股股枯朽之意气息的,乃是一名头发枯黄的老婆婆,她的背上背负着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

后方的五人则身穿统一的白色玄衣,玄衣的袖口位置,绣着一柄破天利剑。

而且所携带的兵器,都是同一种,剑。

“奶奶我好累!”老婆婆背负的少女疲惫的睁了睁漂亮的眼皮,努力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整整三天,她们已经逃了整整三天,丝毫没有修为的少女,已经三天三夜不曾合眼。

不仅仅对身体是种折磨,连她的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汐儿,再坚持一下,前方就到平阳州了,归元宗地界,这个门派虽然没法和七大家族相比,可与这帮家伙的门派有世仇。他们再嚣张也会忌惮几分的。”

全力御空而行的老婆婆抖动了一下肩头,不让少女睡去。

她的灵力已经接近枯竭。

一旦她感觉自己坚持不住,她就会将这少女丢下独自引开后方追杀的敌人。

前提是,少女必须保持清醒。

“好的,汐儿不睡!”少女努力睁大了已经泛红的可爱眼眸倔强的点了点头。

“哈哈!死婆婆,你快油尽灯枯了吧,杀我们门派这么多天才,也该是还债的时候了。”似乎感受到前方疯狂飞行的老妪灵力接近干枯。

后方紧紧追杀着婆孙二人的五名白色玄衣修士中,一名领头的老者发出猖獗的大笑声。

“如果你肯放弃抵抗,我们会考虑饶你孙女一命的。”

“聒噪!”已然精疲力尽的死婆婆死寂的眼瞳中突然暴戾之气一闪,一柄镰刀法器带着她的倾力一击,猛地脱手而出,杀向那名老者。

“雕虫小技!”嘴角挑起一抹不屑,老者手掌掐诀,一柄飞剑带着数百道剑气悍然迎上镰刀法器。

眼看着飞剑和镰刀就要碰撞。

咻!诡异至极的变故发生。

镰刀凭空消失不见,使得老者自信满满的阻挡镰刀的飞剑落空。

当镰刀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已经距离老者的面门不到三尺。

“不好!”想不到油尽灯枯的死婆婆还有这一手,老者脸色瞬息狂变。

如此快的速度,如此临近的距离,根本来不及躲避了。

因为他们这个门派只用剑,也只能用剑。根本没有第二件法器,甚至连防御法器都没有。

以他真元力量的防御力,根本抗不下来死婆婆的这一击。

如果死婆婆这么好对付,这一次,宗门也不会排出他们五人一起合力击杀她了。

眼瞳瞬间放大,眼看着镰刀就要将他劈成两瓣。

当!

一声炸响,响彻老者双耳,险些将他耳膜震碎。

只见一柄青色的长剑,横空出现,牢牢的挡在老者面门前方,抵抗住了镰刀法器的进攻。

而后青剑之上,青芒大盛。

散发出恐怖的波动,硬生生将黑镰打飞。

强劲的气浪直接将老者身形从原本的位置掀飞。

不等老者飞出太远的距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稳稳的按住了老者的背脊。

“韩执事,你没事吧!”温和的声音,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一张少年的面孔,出现在老者身后。

“没事,多谢叶师侄。”惊魂未定的老者朝着少年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连忙摇头。

见得韩执事真的无恙,叶姓少年这才点了点头,眸光望向前方,死婆婆的踪迹已经全无。

显然,无论那一击成败与否,死婆婆的最终目的都只是逃跑。

“好奸猾的死婆婆。”

韩执事实力不弱,很快在虚空中稳住了身形,看向死婆婆消失的方向,眸光中带着怨毒。

“追,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其诛杀。”

听得韩执事的声音,少年犹豫着皱了皱眉头,颇为顾虑的说道:“前方是平阳州了,归元宗的地界,我听说归元宗和我们门派关系不怎么融洽。”

韩执事冷冷一笑,不屑的说道:“归元宗?我派绝杀令一出,整个苍瑞域无人敢挡,七大家族都不敢挡,区区一个归元宗算什么东西。”

“到人家的地界,是否应该知会一声呢?”叶姓少年显得有些踌躇。

“叶师侄,你初涉人世,根本不会到这些不入流的门派和我们的区别,相信韩师叔,没问题的。”

言罢,韩执事不等少年回应已经大手一挥,朝着周边的三名手下怒斥道:

“看什么还不快追,这次任务要是失败了,你们提头回去吧。”

“是!”显然韩执事的威胁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其余三名弟子当即恭敬的领命。

和韩执事一起,急速冲向了死婆婆消失的方向。

“唉!”叶姓少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而后手掌一挥,那柄抵挡住镰刀法器的青色长剑已经被其收回。

他最后还是跟上了四位同门的步伐。

……

许木威逼利诱,手段用尽,甚至还让雪狼单独审问了一番蓝不易。

把这个只知道作威作福的少年,吓得把自己有几个相好的,睡过几个女人,强掳过多少良家妇女都问得一清二楚。

偏偏就是没有问出丁点关于许家的消息。

好似许家就从来没有出现在平阳州,出现在瑞国一般。

凭空消失,毫无痕迹。

倘若不是自己年少的记忆非常清晰,每一个证据都证明许府的确存在过,许木都差点怀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弄错了。

最终,许木带着意犹未尽的雪狼,和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小虺蛟,悄然离开。

留下几乎已经被吓得痴呆的蓝不易。

“父亲,母亲你们到底在哪里!”

许木于山坡之上仰面倒地,呆呆的望着天空中飘过的浮云。

嘴里嚼着不知名野草的草根,苦涩的味道在许木嘴里蔓延。

他很悲伤,整整三天了。

他找过所有和许府有过关系的人,曾经在他记忆中留下痕迹的每一个人。

他甚至能明确喊出他们的名字,和官职的品级。

可偏偏他们就是不认识自己。

这种感觉让许木很惶恐。

他忽然有一种找不到不到自己存在过的错觉。

许府不存在,连自己都从他们的记忆中抹除了。

没有任何一种情绪能够形容许木此刻心头的失落感,他很迷茫,越来越茫然。

“我只想回家看看,为什么会这样!”想着母亲昔日的笑颜,和明明很关心自己,却一直维持着自己父亲威压的慈父。

两行泪痕顺着许木的眼眶滑落。

他的家凭空消失了。

线索全断了,或者说根本没有线索,除了他自己的记忆以外,没有一个人还记得许府的一草一木。

他现在甚至都怀疑,自己是否存在。

忽然,许木脑海中响起囚牛沉闷的声音。

“本座检查过你的元神,没有中过梦魇术的痕迹,证明你的那些记忆都是真的。”

囚牛,许木差点忘了自己识海中的囚牛。

他这几天的经历太诡异了,已经超出了许木能够接触到的所有范畴。

可囚牛不一样,那可是龙子,它的见识非自己能比的。

他情绪低落,差点把这么一尊恐怖存在都给忘了。

想罢,许木急忙擦去眼角湿润的泪花,忙声问道:“囚牛前辈,什么是梦魇术。”

“一种非常古老的幻术,施法者能够将目标拖入幻境中,长达数十年、甚至上千年。令人分不清现世与梦境。倘若修为不够,甚至可能老死于梦境中。”

许木第一次听说这种恐怖的神通,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惊喜,他看到了希望。

当即精神一震。

“那么并不是我记忆有错了,是那些人错了,他们为什么会忘记许府,我的家族在凡尘中,权势滔天,势力覆盖半个瑞国。”

“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的就消失吧。”

“难道是他们中了梦魇术?”

囚牛显然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现象,略微思忖后方才回应。

“梦魇术施展极其消耗元神之力,破虚境的修士,根本施展不出来。只有破虚之上的存在才能释放,而且覆盖一个凡人国度,就算是那等存在也很吃力。他们不会无聊到对你这么一个凡尘家族动手。其中必有隐情。”

“而且那些人也没有中过梦魇术的痕迹,魂魄如常。本座得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囚牛的声音也带着困惑,不能完全解答许木的疑问。

短暂的对话后,识海中陷入死寂。

许木燃起的希望,再次熄灭。

连囚牛前辈都不敢肯定吗。

“等等!”许木倏然眼瞳一凝。

其实,许木心头一直有一个不愿意去想的方面。

自己父母是否还健在。

经过囚牛这么一提醒,许木适才笃定,自己父母应该还活着。

能够将自己整个许氏家族痕迹都抹去的存在,如果要杀自己的父母,动一动手指就能办到。

何必这么麻烦。

他们应该只是被人带走了,带走的他们人,是许府抵抗不了的存在。

许家在瑞国的权势,凡人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那股抹去许家痕迹的存在,来自修真界。

正如囚牛所说,很有可能是破虚之上的存在动的手脚,那么他们为什么无聊到会对自己一个凡尘的家族动手呢。

这根本解释不通。

许木思忖良久,都觉得难以接受,索性不在纠结于这一点。事情已经发生,现在最主要的并不是追究这些。

而是想想怎么找到自己的父母。

囚牛说过,梦魇术只有破虚之上的存在才能施展,这个消息无疑缩小了许木寻找的范围。

破虚大能,东界也没有多少吧。

至于破虚之上,在苍瑞域估计都凤毛麟角。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振奋人心的消息,起码他看到了找到父母的希望。

“囚牛前辈,破虚之上是什么境界。”眼神中透露出坚定,许木朗声问道。

“蜕凡!”囚牛幽幽的声音响起。

“呸!”狠狠吐出口中的苦涩的草根,许木咆哮着朝天怒吼。

“那我就蜕凡!”

“不管你是谁,敢对我家人下手,我总有一天找到你,然后,我……老子一刀劈了你。”

怒极之下,许木甚至学着罗淼的模样骂出一句脏话。

震颤的声音带着许木浑厚的真元传荡数十里。

“吼!”乍然间,异变陡生。

随着许木怒吼声落下,一声龙吟随之响起。

强烈的龙气自两三座峰峦之外爆发,声音中夹杂着愤怒与警告。

“嗷呜!”同时,雪狼的声音也从那个方向传来,这一次它的声音没有丝毫卑劣的情绪,有的只有癫狂。

“小虺蛟,雪狼!”眼瞳一缩,许木收起心头的愤懑。

身形化作白色的雷霆,消失在了原地。

能够让小虺蛟、雪狼同时发出如此慎重的声音,一定是遇到麻烦了。

“这里可是归元宗地域。”许木满是愤怒的想到,不管是谁敢这里猖狂,都必须受到严惩。

就在许木的身形消失在原地不久。

一道虚幻的人影,由虚凝实,一脚从虚空中踏出。

他落地的位置,恰好是许木方才仰卧的位置。

这是一个少年。

芊芊细指,比女人还要娇柔,轻轻捋过垂在胸前的白发。

他的面庞俊俏到比许木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那个曾经外门第二高手名叫月读的还美。

可惜面庞太冷,比紫檀还冷,紫檀只是一种伪装,而他是真的冷,发自内心,源于灵魂的冷漠。

他,白发、白衣、白眉。

望着许木离去的方向,少年亘古不化的眼瞳中闪过点点期待。

这种完美的男人,和这个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于是稍息之后,正如他诡异的出现方式一般,他又从实化为虚无。

悄无声息,不曾留下丁点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