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色动人(穿书) 第108节(1/1)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让祁湛去出征,不是为了让祁湛去送死,而是用祁湛去赌。

而祁湛确实没有让他失望。

所以这次,他也是想当然的派了祁湛出去。

他从未想过祁湛会不会死。

地上那滩黑紫色的血迹犹在眼前,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了祁湛布满伤痕的背,那被剜去腐肉的血窟窿像一双眼睛似的望着他。

祁中培忽地闭上了眼。

他真的想让祁湛去送死吗?

暮色沉沉地笼罩了下来,几处篝火从大地上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犹如夜幕中的繁星,向远处延伸而去。

祁中培推开了帐帘,一眼就看到了静立在帐外的祁灏。

祁中培一愣,问道:“你一直站在这?”

祁灏轻声道:“没有,孩儿回去看了些兵书,刚刚才到这里的,看父亲帐内没点烛火,以为父亲睡了,就没敢打扰父亲。”

祁中培伸手拍了拍祁灏的肩膀,道:“你说的事为父考虑过了,你安心回去休息吧,为父这就去看看你五弟。”

祁灏听出祁中培有松口的意味,忙跪下身子,恳求道:“孩儿愿替五弟出征,请父亲允许。”

祁中培叹了口气,俯身将祁灏拉了起来,低声道:“为父知道你的雄心,可明日战事十分关键,战场形势又瞬息万变,你看的那些书不一定派的上用场,明日还是让为父亲自领兵出征罢。”

祁灏闻言一怔。

这些日子他常伴祁中培左右,对祁中培身体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似是没想到祁中培会选择亲自出征,心里不禁浮出一丝担忧,忙道:“父亲手里能调动的士兵不多,明日……明日……”

祁中培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低声道:“那两个副将手里还有三十来万,算上湛儿此次带来的十万,为父能调动的兵力足有五十万,足矣与北高一战,灏儿不必过于忧心。”

“可那两个副将是皇上的人,又从未上过战场,若是此战胜利还好,可若是战败,他们势必将责任全部推到父亲身上,父亲就不怕因此受皇上辖制么?”

祁中培冷笑道:“他远在都城,如何辖制的了为父?为父当年仅凭十万精兵就可一举歼灭北高五十万大军,现在为父手里有五十万,还会怕北高那五十万残兵败将不成?”

祁灏还是不大放心:“可是……”

“不用可是了,为父心意已决。”祁中培打断了他的话,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帐篷,道:“你去把为父桌上的兵书拿回去,这几日多加翻看,等你五弟伤势养好了,为父再派你与湛儿一同出征。”

祁灏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祁中培已经转身向远处的军帐走去了。

祁湛的帐外只有两个士兵把守,见祁中培过来,忙俯身行礼道:“王爷。”

祁中培略微抬手,示意士兵起身,问道:“世子可在帐里?”

士兵道:“在帐里,还请王爷稍等片刻,属下这就进去通报。”

祁中培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篝火上。

没过多久,傅翌就从帐内走了出来,对着祁中培行了一礼,语声恭敬道:“王爷。”

祁中培见出来的是傅翌,不由得微微皱眉,问道:“湛儿睡下了?”

傅翌道:“刚刚才睡下,王爷找世子可是有要紧事?要不属下这就去将世子叫醒。”

祁中培花白的鬓角在火光下泛着银光,颇有些遗憾的摆了摆手,低声道:“既然他睡下了就不要再叫醒他了,让他安心养伤罢。”

说着,他还自言自语般的叹息了一声,“今日怎睡的就这般早……”

傅翌将祁中培的话听在耳中,忙解释道:“世子近日身体乏累,喝了军医开的药后就一直犯困,所以睡的比平时早了许多。”

祁中培“噢”了一声,目光望向半掩着的帐帘,一小束微弱的光线从帐内斜斜地射.出,随着晚间的微风一晃一晃的,那帐内的情形也影影绰绰的,瞧不清楚。

他就这么瞧了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道:“受伤了是该多休息,你帮本王带个话,告诉他明天早上不用他出征了,这几日就让他安心在军营里养伤罢。”

傅翌闻言一怔,呆呆地看着祁中培。

虽然他心里十分不愿意让祁湛冒险,但他也明白祁湛答应负伤出征,无非是想早些回去与楚妧团聚,怀王向来不拿世子的性命当回事,如今怎会……忽然改变了注意?

傅翌想不明白,可祁中培却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们各忙各的吧,本王就先回去了。”

说完,祁中培便一拂衣袖,转身向另一处的营帐旁走去。

傅翌站在帐门外呆立了半晌,直到祁中培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才转身回到帐中,将祁中培方才说过的话转述给了侧倚在矮榻上的祁湛。

祁湛微微敛眸,表情并无太大变化,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他到底是老了。”

傅翌不太明白祁湛这话的意思,只是说了一句:“世子能多休息自然是好的,就不要去想其它的了。”

祁湛透过半开的窗口看着窗外茫茫的夜,似是在看相隔千里之外的远处,过了半晌,才语声淡淡道:“如此倒又要耽搁些时日了。”

第111章

平坊城曾经是大邺防守北高进攻的堡垒, 素有“金汤之城”的美称, 历经几朝风雨也从未有过半点儿塌陷的征兆。

祁中培记得, 上一次修缮平坊城墙还是二十年前, 他亲自领兵修缮的。

这高约三丈的城墙耸立在漫漫黄沙之上, 每一块砖石的缝隙中都有他亲手填灌的桐油与石灰浆, 那北边巍峨的城墙之上,应该还有他曾亲笔写着“金汤巩固”的牌匾。

那是他意气风发时写下的。

祁中培向北边望去, 因战火而变得灰黄的城墙上, 只能隐约瞧见几点焦黑色的藤蔓, 正随着晌午的北风一晃一晃的, 除此之外,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或许是被北高人摘了吧。

如今这城墙坚固如初,外壁包贴的青砖上也很少看见风雨吹出的痕,可他的双颊上, 却早已爬满了岁月留下的纹。

祁中培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那巍峨耸立的城墙, 似乎又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斗志昂扬的自己。

这城墙是他亲自修缮的, 总该由他亲自夺回来才是!

祁中培忽地握紧了手中的缰绳,随着一声令下, 数千名士兵高举着云梯向百米之外的城门疾驰而去, 不过转瞬间, 敌军的羽箭便从满天黄沙之中破空而来,天地间仿佛下起了一场细细密密的雨。

汪淮骑马跟在祁中培身后,顶着羽箭, 在士兵的掩护下向城门口冲去。

锣鼓伴随着马蹄声震的耳膜嗡嗡作响,身上厚重的铠甲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低着头死死扒在马背上。身旁不断有士兵倒下,可很快又有新的士兵替补而上,他甚至都来不及看清那些倒下士兵的脸。

巨大的恐惧中,连他第一次出战的喜悦之情都被冲淡了。

若不是有这些小兵护着,他身上早就多出七八个血窟窿了。

好在周围护城河里的水早已干涸,余下的沟壑在几天前被祁湛派去的士兵连夜用泥土填平,他与祁中培向城门行进时倒未受太多阻碍。

北高守军不得不在他们将要抵达城门之前,将城门开出一条缝,派出士兵前来应战。

可数千名北高士兵在大邺精兵的夹攻之下,无异于以卵击石,很快就被踩踏在马蹄之下,大邺士兵军心大振,很快就簇拥着祁中培来到城门之下。

汪淮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现在只要将这城门砸开,一举攻入城中,剿灭敌军便可大胜得归,而他们现在紧挨着城门而站,便是敌军的羽箭也无法伤到他们。

汪淮心里乐开了花,似乎已经能看到自己凯旋而归的样子了。

可紧接着,便有几桶透明状的液体从天空中抛落而下,带着略微刺鼻的气味,让汪淮微微皱起了眉。

是水吗?

这平坊城已经被围困半个多月了,又怎么还会有水?

汪淮正疑惑着,耳旁就传来祁中培急切的冷喝:“快撤!”

那洪亮的声音震的汪淮耳膜嗡嗡作响,正呆愣着,便见天上亮起了几道火光,汪淮大惊失色,回过神来,忙驱马跟在祁中培身后,不过转瞬间,城门外就燃起了两丈高的熊熊烈火。

有些跑的慢的士兵身上瞬间就燃了起来,只能打着滚往沙地里钻,可那迎头而下的箭雨紧跟而上,那一个个火人很快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被烈火炙烤的铠甲很快变得滚烫,如油锅一般紧贴在肌肤上,连带着里面穿着的中衣都要燃了起来,直让人恨不得卸下去才好。

汪淮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扯着嗓子向祁中培道:“王爷,北高人放火,这城门攻不得了,我们还是快撤军吧!”

“撤什么撤!”

祁中培怒目看向汪淮,他身上的铠甲比汪淮的还要红几分,整张脸却黑的像碳,被烤焦的胡须卷曲着覆在脸上,又为那目光添了几分可怖。

汪淮当即便不敢说话了。

祁中培冷哼一声,转过眼去,看着那被烧的通红的城门,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城门是精铁浇筑而成,便是他自己也没把握在天黑之前将这城门砸开。

可现在着了火便不一样了,再坚固的铁,在烈火的炙烤下也会变软变脆。

北高人若不是走投无路,又岂会出此下策?

祁中培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扬声下令道:“灭火,今日务必把平坊城拿下!”

士兵们前赴后继的捧着黄沙向烈火扑去,不到两刻钟的功夫,那两丈高的火墙就被扑灭,通红的城门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攻!”

又是一声令下,数百名士兵顶着羽箭用铁锤向那门缝砸去,被烧的通红的铁门在兵器的击打下变薄变脆,士兵们几乎能透过那越来越大的缝隙,看见里面紧扣着的门栓。

汪淮的心情也由最初的紧张变为了激动。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那城门里是空空如也的。

只有祁中培微皱起了眉。

驻守平坊的北高将士应该还剩了五十万,这五十万人呢?

祁中培心中一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还未来得及下令撤军,就听到远处锣鼓喧天,一片黑压压的北高铁骑从后方袭来,对大邺士兵形成了围剿之势。

祁中培这才意识到,北高人先前的迎战与放火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从后方包抄而来的铁骑才是今天战役的主角!

几乎是同时,紧扣在城门里的门栓终于被击落,坚固的铁门在士兵的呼喊声中被挤开了条一人宽的缝。

汪淮抑制住自己想要躲到城门里的欲望,向祁中培呼喊道:“王爷,城门已经开了,王爷快随末将到城门里避一避吧!”

祁中培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敌军,眉间深痕紧如刀刻。

城门里还剩下多少北高士兵他不得而知,若是贸然退入城中,势必会形成夹击之势,便如瓮中之鳖般任人宰割。

就算城里没有多少北高士兵,他们五十万大军想全部撤入城里也要一刻钟的功夫,前面的士兵争相往城里挤,后面的士兵跟不上,势必会被北高人围堵绞杀,即使他自己能先行进城保证安危,可他却不愿拿这五十万士兵的性命做赌注。

他扬声喝道:“关闭城门,一个都不许进去!布阵,随本王上前迎战!”

说完,祁中培便调转马头,向北高铁骑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