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穿书] 第81节(1/1)

在鹰军里,她也成长得很快,她虽弱质女流,可绝无让别个男人小瞧的道理,因着性子高强,在战场上更是拼着屡获战功,短短两年便晋升至副将。

这一切,因为那个人而变得更有意义。

可对方却没有更深一步的表示。

阿青本是爽朗直利之人,但在这种事情上自是与天下闺阁女儿无异。

便这么耗着。

直到那天,鹰军大败倭夷后防军,她如往常那般兴致冲冲地去找了宋逸舟邀功,却不想,看见了醉意朦胧的他。

军中岂可饮酒,阿青心间奇怪,但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头一软,只是打了热水去给他擦脸。

她第一次在他口中听到了容玉这个名字,他用她从未听过的眷恋的语气呢喃着这个名字。

阿青虽未经人事,但也不笨,也知道这个“容玉”在他心间的分量。

第二天,她忍不住质问他“容玉”是谁,没成想宋逸舟第一次对她发了火。

于是她负气出走,更是胡乱发着脾气,路上遇见名中带玉的便不分青红皂白上前打人家一顿,她知道自己太过无理,可她做不到隐忍。

等夜里回营,宋逸舟找了她,与她道歉,原来,那天是他口中的那人的祭日,那天,宋逸舟与她说了好多关于那个人的事。

他是那样眉飞色舞又一脸嫌弃地说着那人的各般缺点,但阿青明白的,其实他喜欢极了,因为他的眉眼是那样的温柔。阿青心里生气,虽知道自己不该跟一个死人置气,但阿青忍不住。然而看见他那双悲伤的眼睛,阿青一点儿火气都没有了。

阿青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于是她想起了那家面馆,那里似乎有他心心念念的鲜鱼面。

她在面馆里学了五六日,用一双耍剑拉弓的手像普通妇人一般洗手做羹汤,好不容易才学会了那道鲜鱼面。

她兴致冲冲地给他送了面去,却不想,对方吃了一口,脸色突变,发疯一般目色红赤地质问她面从何来,得到答案后更是马不停蹄往外冲去。

——阿青决计没有不跟着去的道理,没成想,这一去,竟让自己做了两年的梦霎时醒了。

那人多少警醒,可却没有发现跟在身后的自己,阿青知道对方一颗心早已魂牵于别处。

她站在面馆外,看着面馆内紧紧相拥的两个人,看着那张与自己肖似的脸,她突然想起了当他揭去她脸上面皮时震惊痴迷的眼睛。

万箭穿心,疼痛难当。

可他们有谁做错了么?都没错,错的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自己。

阿青闭上了眼睛,心间万念俱灰,啷当一声,长剑坠地,她转身往外跑去。

第91章 突变

营帐内,二人相顾无言。

半晌,容玉才不自在地起了身,扯了扯嘴角,“你这小子,怪会四处招惹人的。”

话刚出口,容玉便意识到这句话的不妥来,果见宋逸舟眼神晦涩难定地看着他。

容玉脸一红,低下了头,感觉二人之间相处愈发的局促,心间不由得难受,想当初他们二人那般随意嬉笑怒骂,绝非今日可比,也不知事情为何会发展成如今的模样。

宋逸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替他解了围,

“倭夷盘踞在前,北疆已没有一处安全的地儿,你需得留在军中,安全些。”

宋逸舟瞧出了他的心思,“放心,待战后我会遣人将你送走,绝不勉强与你。”

容玉摸了摸后脖颈,眼神闪烁,“谢了。”

“但若你不说一声便消失,那你还在世上的消息,我可不保证不让京中那位知晓。”

“你——”容玉猝然抬头,心中所想这般容易被人揭穿,不由咬牙切齿,“宋逸舟,你这个王八蛋!”

这一声王八蛋却是令宋逸舟一哂,二人之间终于看到了些许以往残留的影子,他轻咳一声,叫来一位将士,嘱咐他了几句,不再逗留,便出帐门去了。

容玉便这样在鹰军大营里暂时住了下来。

他不知道外面战况如何,这些天双方似乎在僵持着,大营里的氛围也是一日比一日紧张,宋逸舟也没有再往这边来了。

等第五日天蒙蒙亮,战鼓隆隆,隐隐有铺天盖地的趋势,容玉于睡梦中惊醒,连忙起了床,匆匆穿上衣物,带了面罩,便往帐门外去了。

远方狼烟四起,黑压压的数万鹰军在营前蛰伏着,战马嘶鸣,尖锐的战矛冲天而立,一切预示着大战即将来临。

容玉第一次直面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画面,心里咚咚咚地跳。

他无法不担心——这个世界里的故事线已然悄悄改变,容玉并不知道宋逸舟会否还是原来那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北安战神。

他在黑压压的大军中寻找着宋逸舟的身影,很快,他便看见了最前沿的那个挺拔身姿,他在握着拳喊些什么,风太大,容玉听不清,等他举起了剑,数万大军齐齐怒吼。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容玉热血沸腾,又见阿青骑在战马上,亦在大军前列,她眉目冷冽,面上有着肃杀,她不再是那个为情所困的女子,而是统领一方的北安鹰军副帅!

容玉原以为对方会置气的,或者干脆离营遁走,却不想自己小瞧了人家,心间暗生几分惭愧。

他心中没有英雄梦,但看到他们,难免生起了许多钦佩。

正感慨着,他突然发现了军中老马的身影,不由一怔,他身上穿着普通兵士制式的铠甲,然而却是站在队伍最前列。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老马突然有了报效家国的心怀?

可根据容玉这些年的观察,老马绝非是那等热血之人,自那天后,许是有些隐隐约约的东西被宋逸舟戳破,二人不约而同地避免了见面,所以容玉根本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更不会去问。

他满心的忧虑,满心的疑问,却无能为力,只能心间为他们默默祈祷着——他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有如此而已。

战争,生灵涂炭,摧毁山河。

虽然容玉没有在战争第一线,但也感觉得到战况的激烈,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源源不断的伤兵从前线运送回来,大营里的毡房早已经摆放不下,剩余的伤员全数都转移到了营外的空地上。

呻·吟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夹杂着汗味、血腥味等令人不安的气息。

满地的伤兵痛苦挣扎着,残体碎肢四处都是,还有龇牙咧嘴捧着自己肠子等待救治的兵士,容玉脊背发凉,战争的残酷触目惊心。

他实在没有理由、也没有心情躲在营帐里面安详度日,只换了军医服制,竭尽所能地帮助伤员们。

等夜里,大军终于回归,容玉看见了浑身血腥的宋逸舟,差点吓到面目失色,原本还以为他受伤了,又见他行动自如地视察伤员状况,心间松了一口气,才知道那些是敌军的血。

阿青满脸肃穆地跟在宋逸舟身后巡查着,他们二人之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可容玉知道的,他们必然心有介怀,只是因这场战争使得他们将所有的心思压制在心底——他们的目光从不主动接触,像熟悉的陌生人一般。

容玉叹了一口气,不再出现在二人面前,回到自己的营帐,换去了沾满血腥的衣服。

接连数日的战事激烈异常,自前些日倭夷后防军被断,倭夷集结各大部落,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反攻,然鹰军顽强抵抗,竟有拉锯的态势,等宋逸舟率军攻破了他们的前锋,倭夷节节败退,眼看着胜利在望,然而便在这样的时候,阿青被俘了!

听逃脱的将士回来说是中了倭夷的埋伏,后又被倭夷截去后路,苦战之下不敌,最终被俘,倭夷派了来使,说是用阿青换得双方歇战,立炀和之约。

容玉听说了,心间慌乱,立刻去了议事大营,他近不了大营,只远远地听得里面不断有吵架的声音传出来。

宋逸舟黑沉着脸坐在主位,底下的将军们早已吵翻了天。

两派的意见在争论,一边说是胜利在望,任何人的性命在胜利面前都不值得一提,另一方说鹰军能有如今气势,全在于视将士如手足,更何况是一军副帅,自是要全力营救。

沸沸扬扬,直到深夜还没有得出最终的结论。

那一天晚上,宋逸舟将马平川叫进了自己的营帐,二人促膝长谈了一夜,无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容玉一夜未睡,只守在大营外面。

等宋逸舟与马平川二人出来,看见容玉,二人双双一愣,面上都有几分不自然。

最终二人各自分头去了,谁也没有顾及容玉。

容玉全然没有想到,宋逸舟刀枪匹马去救了。

等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已经从敌军战营里回来了——靠着阿青搀着他,阿青将宋逸舟头脸遮了,只与人说是同被俘去的将士,最终进了容玉的大帐。

容玉的营帐少有人来,没多少人注意这儿。

容玉被吓了一跳,帮着阿青将宋逸舟卸在床上,但见他双目紧闭,整脸蜡黄,唇色乌青,呼吸微弱,仿佛下一刻便断了。

容玉心下一滞,慌慌张张地扑了过去,颤着双手检视着他,才发现他的肩上有贯穿伤,血液虽已凝固住,但血迹发着黑,显然是中了毒。

“怪我。”

豆大的眼泪从阿青脸颊上淌下,她张了张嘴,

“快,快叫刘军医。”

容玉憋住即将涌出的泪,立刻去了,又被阿青叫住了,她咬着牙道:“为避免军心涣散,悄悄去,万不可与任何人说。”

容玉点点头,心里佩服她在危急关头的还能冷静,便匆匆去了,等刘军医进来,替宋逸舟把了脉,细细视察片刻,他摇了摇头,掩面涕泪,

“林副将,没用了,这是“一线喉”,毒性甚烈,即便刚刚中毒的时候,老夫尚不能保证拔除,更何况如今毒性已入五脏六腑,大罗神仙难救。”

容玉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那个几无声息的人,怎么可能,这位可是未来的定远大元帅,可是个功业惠及后世的大军事家,怎可能死在这样区区一场战役之中。

阿青扑在宋逸舟身上,双肩耸动,悲伤难以自抑,却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容玉知道她害怕被人听见这里面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坐了起来,满面狼藉,双目通红。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来,抚摸着上面歪歪扭扭的一个舟字,喃喃自语,

“我才学不来你们北安女子的那套,我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听说北安女子若是喜欢一个男子,便会赠予他亲手绣的荷包……”

她轻轻地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来,放入宋逸舟的舌根下,然后将那拙劣的荷包紧紧绑在他的腰间。

吸了吸鼻子,“容玉,麻烦你叫老马进来。”

容玉擦掉了眼泪,咬着牙往帐门外去,却发现老马已经站在帐门那里了,他远远地往这般望来。

容玉还没开口,对方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他很快往这边来了,自顾自地进了营帐。

阿青已经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徒留赤红的双目,她从袖中掏出一枚军印,

“马平川,这是他交给你的东西。”

这一声马平川竟教容玉惊得险些站不住脚,老马居然是马平川,是那位仅存在寥寥几句赵党覆灭历史中的少年将军。

马平川不语,他的目光越过他,看向床上的人。

半晌,他接过了那枚军印,没有说一句话。

阿青欣慰笑了笑,退后几步坐在宋逸舟床前,轻轻抚着他脸上的脏污,

“这枚清心丸最是珍贵,世间仅有一颗,我本是往后要送给你的,如今只能先给你了,它可保你十日的性命,我让我阿爹阿娘想办法救你性命,好不好?”

她像与情人呢喃一般,半晌,又从身上解下一个玉佩,交由容玉,

“你带着它去雪月峰,找我阿爹阿娘,他们兴许有办法救他。”

她定定地看着容玉,“雪月峰常年风霜,没有人指路,无人可以轻易上得去,便是上去了,也逃不出小白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