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作弊码穿游戏 第83节(1/1)

韩觅侯看见面前的青衣少女忽然沉默了下来,有些意外——其实他经常遇见有人突然沉默,但总觉得今天这姑娘的安静中,多少夹了点他不大能理解的缘故在里头。

孟瑾棠收拢思绪,缓缓站起身,如云的青袖拂在雪地上,冲着来人笑了笑:“那自然是因为比起神出鬼没的邪尊而言,在下要更容易寻找了。”

韩觅侯叹了口气:“其实我们这群早被江湖遗忘的老人,今日本不该前来。”

孟瑾棠:“……”

这句话说的,她现在是开口接一句“但你已经来了”还是不接好?

如果此刻的对话在游戏数据库内真有对应的蓝本存在,孟瑾棠感觉自己大概已经预判到了后面三十轮的交流节奏,等大家你来我往互相叨到接不下去的地步,再渲染一下此刻冰冷萧肃的环境气氛,策划就能快乐地在这一整段文字的后面加上“该章节结束”的字样。

孟瑾棠深吸一口气,决定跳出套路,另辟蹊径,笑道:“若是老先生当真觉得自己不该前来,现在就走,也还来得及。”

韩觅侯摇了摇头:“但我们现在还不能走。”

孟瑾棠:“……”

对方要再这么拖延下去的话,她觉得就算等到天亮,双方也切入不了正题。

跟许多内力有成无惧寒暑擅长熬夜的武林人士不同,孟瑾棠实在不太耐烦在外面吹冷风,于是笑道:“那不知老先生有何赐教?”

韩觅侯注视着她:“孟掌门现在想必已经知道了那可怜孩子的身世。”

孟瑾棠看了他们一眼,温和道:“我知道的可怜孩子有许多,他们每一个的身世都十分不幸。”

韩觅侯:“但有些人,本来不该活得那么不幸。”

他话中所指之人自然是杨送川,但孟瑾棠却想到了陈深跟卫重辞。

在这个江湖上,好人并不总是有好报的。

孟瑾棠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所以为了遏制江湖不正之风,提高正道人士的思想境界,为武林营造风清气正的生存环境,必须有人及时出手,将部分害虫从队伍中清除出去。”

韩觅侯:“……”

他在让孟瑾棠沉默了许多回之后,终于反过来被噎了一次。

——韩觅侯依稀感觉到,对面那青衣少女可能有过朝中进修的经历,但也不确定,毕竟朝廷那边的说话风格跟这姑娘也不太能挨着……

谈笑生忽然开口:“堂兄在世时,曾经与江湖各个门派约定过,除非他的后人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否则各个同道都得留人一命。”

考虑到有邪尊顶在前面,杨送川顶多算个从犯,所以孟瑾棠也不好说做内应属不属于不可饶恕的大罪,但对自家前人有没有参加过那个约定,还是心中有数的。

毕竟寒山派的真实背景跟雄厚无关,没啥参与到类似事务当中的可能。

谈笑生吐了口气:“那孩子虽然犯了错,但到底该不该死,也不应由孟掌门说了算,你此前突下辣手,未免有些越俎代庖。”

他说话不多,但话里的语气,却比韩觅侯更加严厉。

孟瑾棠忍不住笑道:“既然如此,我做事到底算不算辣手,也不该由老先生说了算,你过来找我麻烦,未免有些越俎代庖。”

谈笑生:“孟掌门当日明明可以留下他的性命,多问一问,却为何猝然间突下辣手?”

孟瑾棠:“如此说来,那两位少侠当日明明可以老实待着,束手就擒,等人询问,却为何要突然逃跑?”

谈笑生,韩觅侯:“……”

他们总算意识到了,面前这姑娘根本就没打算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回答,而是熟练地套用提问模式,反弹回来一个风格相似的问题。

要是谈韩两人在现代社会的社交网络上进修过,就会发现孟瑾棠的回复策略是经典的“用魔法打败魔法”。

孟瑾棠又慢悠悠道:“如果我是两位前辈,现在不该出现在掖州,而是去挖地三尺把邪尊找出来,将他大卸八块。”

谈笑生:“……我等自然是要找邪尊的麻烦的。”

孟瑾棠微微含笑:“若是邪尊那边传出来的消息为真,那么谈老盟主的孙子会认贼作父,是邪尊刻意欺瞒,在场的江湖人士没有因着杨送川的真实身份选择手下留情,还是邪尊刻意欺瞒,所有问题,皆起自邪尊,二位又来掖州做何?”

韩觅侯:“孟掌门如此说,倒是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了?”

孟瑾棠微笑:“老先生若想指责在下什么,尽管直言即可。”

韩觅侯皱眉:“难道孟掌门自己便一点错都没有?”

孟瑾棠慢悠悠道:“我出手打死杨送川,第一是免得那年轻人被拿下后,受讯问折磨;第二么,也免得其他江湖门派深入掺和到此事当中,受到两位老前辈的迁怒,如今年关将近,若是在此刻被前辈打上门去,岂不影响人家过年的心情?”

说到“迁怒”二字时,以韩觅侯的气度,也忍不住老脸微辣。

这位寒山掌门话里的意味很清楚。

当日杨送川遇见的,本就是死局,区别只在于死前是否会受到一些零碎苦头,她给了杨送川一个痛快,也顺便将仇恨集中在自己身上。

谈笑生道:“邪尊放出话来,自言其实不想跟正道结下难以化解的深仇,所以已经准备好在杨送川身份暴露后,将他的身世公布于众。”

孟瑾棠笑道:“假的,没个十丈厚的脸皮都说不出不想结下深仇这种谎话,他骗你呢。”

“……”

韩觅侯觉得这位青衣少女有时一派隐世弟子的委婉,有时又直白得让人一言难尽。

也不知传说中的寒山派到底是个什么风气,才能教导处如此与众不同的年轻掌门。

谈笑生其实也没完全相信邪尊的话,但对方的言语,总难免让他陷入“万一对方当真如此打算”的思维漩涡当中。

他觉得,像堂兄那么好的人,不该是这么个结果。

孟瑾棠笑道:“除此之外,还有第三点第四点。”

“我打算请教两位老前辈,若是在下当日没有出手,如今又准备如何处置那年轻人?那年轻人又该如何自处?”

谈笑生:“……”

若是杨送川还活着,而且身世大白于天下,他们几个老家伙依旧会为保那孩子一命而出山,但如此一来,就实在太对不住小于。

那孩子自己呢?他若是晓得自己以为的仇人其实是亲人,又能不能接受得了这番打击?

谈笑生顺着孟瑾棠的假设深思下去,一时间只觉心痛如绞。

韩觅侯叹道:“孟掌门说得对,若是那孩子还活着,邪尊本不会将秘密道出。”

孟瑾棠笑:“我听闻,几位前辈如今已不太关心江湖琐事了?”

韩觅侯承认:“自从谈大哥去世后,我们便已没什么行走江湖的雄心壮志。”

孟瑾棠微笑:“我听说杨送川与谈老盟主容貌相似,若是几位前辈能时常去盟内走走,说不准能发现这个特殊之处,可惜杨送川已经不在,于家庄的血案也已然发生,一切都来之不及,实在是可惜至极。”

韩觅侯闻言,整个人陡然一震。

他明明知道对方是在刻意用言语诱导,却依旧忍不住开始想,倘若自己以前没那么厌世,那么情况是否会有所不同?

第117章

孟瑾棠轻笑了一声:”二位今日本不该来,但既然来了,我本还以为前辈们会约定一下,以三百招为限,若是我能撑过不死,两位就将事情揭过?”

韩觅侯不理解:”孟掌门觉得,自己能挡下我们三百招?”

他们不但习武的年岁长,而且皆已迈入了宗师的行列,别说三百招,能撑下三十招,都算这位小姑娘后生可畏。

孟瑾棠笑:”直接动手杀人不符合高手做派,在下是觉得横竖无人看见,二位干脆设一个保险点的数字,也算公正比武。”

韩觅侯,谈笑生:”……”

懂了,对方不是提意见,而是在拐着弯地骂人。

韩觅侯想到江湖传言中,经常说掖州王出手狠辣,他现在觉得,那些人能做出上述评价,应该是没跟掖州王聊过天,不然一定恨不能直接动手,免得遭遇心理上的拷问。

其实从事件爆发到现在,孟瑾棠考虑过很多种应对方式,她一开始的计划是理性沟通,结果韩觅侯两人刚一露面,就直接触发了她的高**达。

孟瑾棠实在有些好奇自己跟宗师之间的差距,于是把之前的预案团吧团吧丢到一边,选择正面跳脸。

在前期能与宗师一战的机会不多,能一战而不影响阵营属性的就更少。

韩觅侯沉默良久。

自成名之后,已经很久没人用这么直白的口吻与他们说过话。

比如七星观跟净华寺,虽然是正道门派,但因为里面出家人数太多的缘故,交谈风格一向偏向于委婉。

韩觅侯长叹一声:”孟掌门说得对,确实是我们对不住谈大哥。”

——他们若是没有早早隐退,而是一直关注着江湖上的情形,或许能避免许多悲剧发生,若是他们见过杨送川那孩子,或许能发现不对,也或许发现不了,但无论如何,都比现在的情形要更令人安心一些。

一般来说,考虑到相关人员到底是正道宗师,谈话到此,另一边的人就可以开始递台阶挽尊,表示韩觅侯等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但孟瑾棠明显不是一般人。

孟瑾棠笑:”虽然二位对不住谈大哥,倒很对得起邪尊。”

谈笑生:”……孟掌门何意?”

孟瑾棠悠悠道:”杨送川为虎作伥,那也是邪尊自幼驯养的结果,二位不同,居然主动替敌人张目,不愧是江湖异人,行事作风与众不同。”

韩觅侯拉了老友一把,免得对方冲动出手,然后才淡淡道:”今日承蒙孟掌门指教,在下犹如醍醐灌顶,今日之后,我二人自会先去找寻邪尊的麻烦。”

孟瑾棠摇了摇头:”我劝二位还是算了,邪尊几句话就能将阁下打发到掖州来,便是邪鬼孙们也没那么听话,若是他再用假话敷衍两位前辈,挑拨得前辈们与江湖正道作对,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

在怀疑过自己等人的人品之后,韩觅侯发现,孟瑾棠又怀疑起了自己二人的智商。

但坑爹处在于,他们还无法反驳。

孟瑾棠忽的笑了一下:”如此想来,诸位前辈当年之所以选择退隐江湖,实在是深明大义之举,什么事都不做,也总比受人挑拨,对同伴举刀来的好些。”

谈笑生盯着孟瑾棠,目光亮如利刃,内心似乎涌动着某种强烈的情绪,额上也有青筋浮现。

孟瑾棠不闪不避,微微含笑,伸手握住长剑。

她本来想着,有杨送川的底牌在手,再加上自己轻功练得不错,就算打不过,总能顺利脱身。

但在握住剑的刹那,孟瑾棠灵台中忽的一片空明。

在这一刻,她脑海中完全没有诸如后路或者脱身一类的念头,所思所想,皆是如何应战。

单以实力而论,韩觅侯跟谈笑生都不愧为成名多年的江湖宗师,比孟瑾棠武功更高,然而一个剑客,又怎能只在本事比自己自己更低的敌人面前拔剑?

谈笑生面无表情地站立在庭院当中,保持着一种漠然的注视姿态,他看着面前的青衣少女,良久之后,忽然张了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孟瑾棠:”……”

她刚才不是没动手吗,这老头怎么就已然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孟瑾棠有理由怀疑,对方其实是在仗着自己的年龄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