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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刘裕方才问她,有没有发觉他的“特异”。他其实是想知道,她能否感应到心佩。但据江凌虚所言,只有手持一块玉佩,才能感应到另外两块的存在。对她而言,现在的心佩仅是件普通饰物,并无特殊功效。

她不及多想,顺口问道:“这是你答应合作后,任青媞交给你保管的吗?”

刘裕苦笑道:“没错,而且我又被她骗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这个“又”字用得出神入化,充分表达出刘裕心底, 无奈之中夹杂着愤懑的复杂感受。

任青媞不仅骗了他和燕飞, 还骗过不止一次。最近这次, 正是和心佩有关。她从安世清那里骗取心佩,同时偷吃了他的小还丹, 导致身体散发出一种奇异香气,摆脱不了安玉晴的追踪。

她不想乖乖交出这件宝贝,却因任遥骤然被杀, 逍遥教人马流失大半, 无力与丹王父女抗衡, 更别提即将南下的竺、尼两夫妇了。于是,她选中了刘裕, 把玉佩交给他, 要求他代为保管。这样一来, 万一安玉晴追到她, 她可以把一切推到刘裕头上,使他搅进这滩浑水, 逃也逃不掉。

心佩十分重要, 被许多人觊觎, 足以充当交易筹码, 她以后自然想讨要回来。为了方便寻找, 她当面编造出一个谎言,号称在“道行深厚之士”眼里,天地心三佩存在特殊的气机牵引, 就像明灯一样,终日指示着拥有者的方位。

他若留在人口稠密的都市里,那倒还好,一旦去了荒郊野岭,简直是毫无逃避、藏匿的可能。

刘裕听了这说法,心中半信半疑,这才试探性地询问苏夜,看她有没有察觉他袖子里的心佩。结果,这位道行特别深厚之士失败了,只看出他神态有异,未能发觉其他状况。

此时他可以确定,任青媞之所以说谎,只因想骗他留在广陵,便于她找到他及心佩。倘若他前往旷野、山岭等地,执行北府兵内的任务,那她打探不到他的行踪,也就无从找回这件道门异宝。

自从他认识了任青媞,只有吃亏的份儿,很少占到便宜。她说过的话里,起码八成是谎言,即便说了真话,也是为了利用他们,从而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想起类似往事,既觉无奈,又觉气恼,却拿她没有办法,最多见机行事,为自己争取一些主动权而已。

毕竟,他需要曼妙夫人在司马曜耳边吹枕边风,而非针对他大进谗言。他手头能打出的牌不多,不敢过分得罪任青媞。他明知接过玉佩,就免不了当任青媞选中的冤大头,直面安世清甚至竺法庆,还是别无选择,点头收了下来。

当然,他也不会被她耍的团团乱转。他拿着心佩,琢磨许久,发现共有两个选择:一是把玉佩交给燕飞,让燕飞去和安玉晴打交道,因为双方互有好感,想必较为容易说话;二是召唤在建康一带活动,已经见过谢玄并取得其信任的苏夜,请她解决余下的麻烦。

两者相比之下,燕飞身负折返北方、救回纪千千的重担,烦心事够多的了。苏夜则恰好相反,看上去终日游手好闲,没什么重要任务。另外,后者武功似也高过前者,更有处理问题的能力。

他斟酌再三,到底选了她,一方面是向她示好,即使做不成朋友,也别走到敌对的地步;另一方面,是为了借助她的力量,吓阻任青媞,摆脱她对他的控制。

对佛道中人而言,三佩也许是上古流传至今的宝物,蕴含着羽化飞升的大秘密。然而,刘裕自认是红尘俗世里的凡人,没兴趣得道成仙,也根本不想要它。既然玉佩代表着危险,他就得赶紧把它甩开,脱离这帮修习佛法、丹法的高人。

综合种种因素,苏夜着实是个好选择。

她曾在任青媞面前,轻而易举击败任遥,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如果他说,心佩被她恃强取走,任青媞惊怒过后,应当会慑于她的惊人武功,不敢轻举妄动,很可能自认倒霉,迁怒他一阵就算了。

两人相谈期间,刘裕从未掩饰事实,详细描述了所有难题。他这种坦率态度,大得苏夜好感。她一直侧头盯着心佩,而刘裕也不厌其烦,耐心举着它,直到她面露微笑,伸手接了过去。

她听说三佩的事迹,已然听过很久,今日终于能一睹真容,并亲手触碰其中之一。

心佩躺在她掌心里,遮住了差不多半只手掌。单就外表而言,它没有什么特别的。但苏夜很快发现,它温度恒定不变。无论天气是冷是热,体温如何变化,它都通体冰凉,仿佛刚被人从地底挖出来。

这是它唯一的不凡之处,把它和普通玉佩区别开来。除此以外,它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她用力握持也好,输入内力也好,均得不到半点回应。

苏夜盯着它,刘裕也盯着它。这一刻,两人形容迥异的脸上,露出了相差仿佛的专注神色。此地本是北府兵军营,来往人员向来不少。但刘裕住处之内,只有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哪怕刘裕,也期待她能启动“机关”,让心佩做点异乎寻常的事情,更不用说苏夜本人了。良久过后,她才放弃尝试,收起失落心情,展颜笑道:“那么,我便不客气地笑纳了,多谢刘兄。”

刘裕最后看了看心佩,苦笑道:“我应该谢你才对。唉,任青媞说谎的功夫,实在炉火纯青。我知道她每次都花言巧语,骗人上当,仍难免猜想有多少是真的。”

苏夜将心佩轻轻一抛,目送它飞起、落下,然后接住塞进袖子里,淡然道:“至少她说对了一件事——三佩是道门奇宝,具有被人争夺的价值。”

刘裕笑容不复存在,冷哼一声道:“去他娘的奇宝。它能使玄帅死而复生吗?能把纪千千从慕容垂手里带回边荒集吗?我没看见多少好处,倒看见不少人因它而死。唉,小姐请恕我心情不好,我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

苏夜摇摇头,笑道:“无妨,把我换到你的处境里,我心情照样不会好。不过我喜欢投桃报李,你送我心佩,我就送你一条好消息。”

刘裕精神一振,奇道:“什么好消息?”

苏夜道:“你不必再和任青媞虚与委蛇。弥勒教派出了绰号为‘千娇美女’的楚无瑕,准备通过司马道子,送她进宫,作司马曜的妃嫔,取代正受宠的曼妙夫人。”

如果说刘裕方才一振,这时的他,便是重重一震。他满脸愕然,差点当场站起身来,屁股尚未离开椅面,又坐了回去,沉声问道:“此话当真?”

苏夜笑道:“我为啥要骗你?”

说来奇怪,江凌虚告诉她这个秘密时,她未曾多想,只感叹朝堂可以波及江湖,江湖人物也能把黑手伸进深宫内院。等她事后仔细思索,才赫然发觉,楚无瑕入宫为妃,似乎正是“张贵人”下手弑君的导火索。

由此可见,这居然是注定要发生的事件。楚无瑕不出现,曼妙夫人便会一心一意迷惑司马曜,不会生出别的心思。可惜旧爱永远比不上新欢,当她即将被新人取代的时候,身边那个昏庸无能的皇帝,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司马曜一夜之间猝然暴毙,显见会引发一串连锁反应,包括南晋朝廷的末日。苏夜猜不出未来的详细发展,却敢断定,刘裕正是从混乱之中趁势而起,建立下一个新朝代的。

她事先通知刘裕,说不定是个错误,可她还是说了。反正刘裕既无维护司马氏的愿望,亦无影响宫闱之事的能力。假如无人作梗,楚无瑕入宫之日,只怕就是司马曜毙命之时。

刘裕无力干涉,她则是没兴趣这样做。因此,她选择了袖手旁观。这是她的想法和做法。至于刘裕,看待问题的角度显然和她不同。

他一听就明白,此事有弊有利。好处无非是曼妙夫人失去影响力,任青媞的势力进一步缩水。坏处的严重程度,却要远远超过好处。

倘若楚无瑕有本事操纵司马曜,使其惟命是从,乃至把弥勒教当作国教,竺法庆当作国师,他将迎来灭顶之灾。在这一点上,他和任青媞竟是祸福与共。

初始的惊讶过去,他忽然想起,苏夜曾多次表露对付竺法庆的心意。谢玄、燕飞、江文清三人,均从侧面证实了这件事。事态远未到最坏的地步,究竟如何发展,还要看双方争夺天地双佩的结果。

这个想法令他一阵轻松。但他必须考虑苏夜落败过后,竺法庆气焰更盛,亲自抵达边荒,对付集内群雄的最坏局面。他也必须警告任青媞,让她想办法阻止楚无瑕,尽可能地抵挡弥勒教的南下之势。

他无法像信任谢玄那样,信任对面这个奇怪的小姑娘。由于事关重大,他双眉时而皱起,时而松开,看起来简直有点滑稽。他想了好一会儿,方问道:“你有多少把握?”

苏夜耸肩道:“没打过怎么知道?你放心吧,就算我输了,不还有燕飞吗?轮不到你和竺法庆单打独斗。你还有什么心事,也可以告诉我。我乐意帮人解决问题。”

刘裕无视了她语气中的自信,也不想迎合她的话,一起开个玩笑。他移开目光,移向不远处的窗户,看着窗外景致,居然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才缓缓道:“幸好你没把曼妙和楚无瑕之事告知玄帅。”

第四百八十三章

刘裕肚子里的苦水,如同日夜奔流的江水, 怎么倒都倒不完。幸好他从不怨天尤人, 能承受最重大的打击, 也能迅速恢复正常,才免去他朋友变成情感树洞的命运。

他的生活可以分成两部分, 一是职场,一是情场。最近,他在职场上很不走运, 被上司忌惮而非欣赏, 找不到出头机会, 而感情方面更是一塌糊涂,就像走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小巷里, 上下左右四面八方, 全是一片长夜般的黑暗。

北府兵、弥勒教、司马道子、孙恩和桓玄, 仅是他肩头压力的一部分。

当日, 他伤重不支,倒地昏迷, 被王恭之女王淡真所救。事后两人一见钟情, 陷入秘密热恋。不幸的是, 王恭为了应付司马道子, 想把王淡真许配给荆州刺史殷仲堪的儿子, 顺便拉近和桓玄一方的关系。

王淡真讨厌政治婚姻,更不喜欢高门的腐朽风气,遂向刘裕求救。刘裕一时冲动, 试图带她私奔到边荒,却在见面当夜,被谢玄临时截住。

谢玄安抚了他,说出心中的殷切期盼,为他详细剖析利害,使他逐渐恢复理智,以大局为重,答应暂时放弃王淡真,解救南方即将出现的无边乱局。

幸好,谢玄理解他的苦楚,并未要求他们不顾一切地牺牲。他亲自出面,警告王恭,暂缓他与殷家联姻的计划,所以王淡真既未订婚,也没出嫁,仍然可能和刘裕结成姻缘。

但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否则刘裕也不需要携美私奔了。高门寒门差别之大,好比苏夜和温柔的武功差距,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形成一道无可弥合的裂隙。

刘裕其实出身于破落士族,并非真正的寒微门第。可惜在建康高门看来,两者之间并无差别。即使他当上北府兵大统领,率军荡平四海,权倾朝野,仍无资格跻身世家大族,不可能同他们缔结婚姻。何况他以北府兵副将之身,觊觎王谢两家的娇贵美女,简直是罪无可恕,会被当成对诸多名门的亵渎,引发巨大风波。

这是积重难返的偏见,更是南晋各种矛盾的根源。刘裕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力在短时间内扭转现状。

当然,每种风气都存在例外。这个难题的例外,叫作“登基为帝”。天子宝座至高无上,足以令最势利的人刮目相看。他想留住王淡真,光明正大地娶她为妻,就要完成这桩不现实的任务。

谢玄给了他信心,却没给他指出通往成功的坦途。现在他自身难保,处境艰难,连任青媞都敢来威胁他。皇帝两字,真是从何提起。他只得耐心等待,见招拆招,尽力挣扎出一条生路,以免辜负了谢玄和王淡真的期待。

这些苦恼淹没了他的心灵。他忙碌时还好,一旦闲下来,立刻感受到说不尽的焦灼和痛苦。他想找人谈一谈王淡真,又怕秘密泄露出去,给自己带来滔天大祸。

苏夜显然不会多嘴,是个合适的倾诉对象。但这毕竟是私密之事,很难随意说出口。她和他的关系,尚未达到让他托付机密的地步。于是他赶紧改口,换了个话题,想把内心的纷乱情绪掩盖过去。

感激云云,既是托词,亦是他真心实意的想法。他答应与任青媞合作,各取所需,自始至终瞒着谢玄,因为谢玄极有可能接受不了,立刻展开行动,把曼妙夫人赶出后宫。他衡量利弊后,不得已而为之,也因此产生极深的愧疚之情。

结果,江凌虚竟知道楚无瑕的动向,转告给苏夜,差点泄露天机。苏夜当初避而不谈,仅是觉得没必要多谈。横竖她决定和弥勒教为敌,何苦让谢玄多添心事。直到此时,她才得知任青媞再度搭上了主角团队,而刘裕准备借曼妙之力,改善在北府兵内的境况。她回想起来,也不由替他庆幸。

她一边回答,一边猜测他到底在头疼什么,为何不肯痛快说出来。可她再聪明,也想不到他心里纠结不清的,居然是感情问题。如果他把心一横,向她诉说这个烦恼,那她肯定会帮忙。怎奈他顾虑太多,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放弃了。

与此同时,苏夜也有所隐瞒,并没把每件事都开诚布公,尤其避开了和他利害攸关的部分。他做梦都想不到,她到边荒集找江文清时,已经达成了一个协议。

江海流之死,下手者是聂天还,幕后主谋则是桓玄。这两人结盟过后,堪称气势如虹,与建康的司马道子形成对峙之势。谢玄本人都说,他一死,桓玄必定起兵造反,完成桓温的野心。

桓玄气势正盛,即将达到巅峰。刘裕朝不保夕,在刘牢之的怀疑眼光下勉强求存。双方对比十分鲜明,几乎失去了比较的意义。江文清固然看好刘裕,支持刘裕,却明白这是一条坎坷崎岖的复仇路,随时可能失败。

苏夜看准她的心思,再次乘隙而入,提出了诱人条件。

她将不求回报,帮江文清杀死聂天还。此外,她还愿意前去暗杀桓玄。作为报酬,江文清得效仿沈落雁,为她工作几年。

普通人作出类似承诺,很容易被看成异想天开,但苏夜并非普通人。谢玄相信她能杀死竺法庆,江文清亦相信聂天还绝非她的对手。

问题不在聂天还,而在桓玄。江文清起初不以为然,心想自己不能把大江帮交给刘裕。但短短几分钟后,她忽地怦然心动,仔细思索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在谢玄和桓玄之间,大多数人都更看好前者。这也是桓玄的心结之一,到谢玄逝世,才意犹未尽地消失。

人人皆如此,江文清也不能免俗。然而,刘裕可不是谢玄。论出身、论武功、论家世背景,他都不能和桓玄相提并论。桓玄肯定听过他的名字,知道有他这么个人,曾在淝水之战和边荒之战里发挥作用,却不会认真看待他。

桓玄认定的同级对手,是孙恩、司马道子,也是竺法庆、慕容垂。有识之士均认为,下一任皇帝将从这些人里脱颖而出。

江文清反复比较、想象,苦思冥想许久,依旧犹豫不决。

她、刘裕、燕飞、屠奉三等人,曾经患难与共,并肩作战。她嘴上虽不说,心里却对刘裕很有好感。刘裕统领荒人,成功收复边荒集,更令她欢欣惊讶,觉得谢玄选对了继承人。

但她扪心自问,自认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去投奔谢玄,因而有机会接触刘裕。若她有更好的选择,恐怕不会这么做,也无从建立眼下的亲密关系。

她真心希望刘裕破除万难,青云直上,一洗南晋朝廷积压多年的颓势,顺带诛杀桓、聂两人,为江海流报仇。在同一时间,她又发觉前路漫漫,桓玄像座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遥遥横在远方。刘裕能否成功,和刘裕能否当皇帝,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问题。

她想了足足三四天,才和沈落雁似的,用狐疑的目光审视苏夜,有所保留地答应了她的提议。

苏夜当真杀死桓玄的话,不仅可以告慰江海流的在天之灵,也可以替刘裕除去将来的强敌。在名门望族当中,桓玄乃是还活着的、最为出类拔萃的成员。尽管在王谢两族看来,桓家底蕴不足,差出一筹,却也差强人意,至少属于侨寓世族,会关注并保护建康高门的利益。

有他在,刘裕想博取高门的认同,便会极端困难。

简而言之,桓玄死去,等同于苏夜帮了刘裕一个大忙。这个优势颇为重要,能够弥补刘裕失去她的不足。无论他日后是成为新皇,还是折戟沉沙,她都有过贡献。

此时,她打算静观其变,继续驻守边荒,等桓玄真的死了,再把内情告知刘裕,向他解释这桩交易。这样一来,她既报了父仇,也对他有了交待,不至于心中含愧。

江文清两相为难,一会儿考虑刘裕,一会儿考虑大江帮,一会儿又以边荒为重,喜爱荒人崇尚自由的观念,做好阻挡弥勒教大军的准备。相比之下,苏夜缺乏基本的责任心,保票打了一万张,面对任何疑问,都用“你放心”敷衍过去。

她迄今以为,这个副本还有很长时间,说不定可以看到刘裕登基的场面。在她眼里,江文清的顾虑只是白担心。等刘裕做了皇帝,想必不会在意区区一个大江帮,反倒愿意把这支水师掌握在自己手里。

江文清一点头,她就把注意力放回了弥勒教。三佩有互相感应的功效,那么竺法庆出关后,她起码有八成把握,在他逼近边荒前拦住他。

若非她被瞬息万变的发展吓怕了,她本应再度北上,通过江凌虚布下的暗桩眼线,监视竺法庆和尼惠晖的行踪。如今,她只好留在边荒一带,耐心等待这位再世弥勒。

第四百八十四章

淮月楼,江湖地。

李淑庄照常坐在望淮亭里, 凝望亭外的秦淮河, 静静倾听游船、画舫传出的丝竹管弦声。今夜风很大, 也很凉,却无力削减游人寻欢作乐的兴致。

风吹动她的衣袍, 一路卷出园林,将河水不断掀起,形成波浪和急流。她内心思绪如潮, 心境起伏十分剧烈。秦淮河温柔的波涛, 已形容不了她的真实想法。她现在更像钱塘江涨潮时分, 卷起如雪白沫、不住击打江岸的滚滚怒潮。

她不应如此,因为她是魔门宗主之一, 不能胆怯软弱, 亦不能愤恨激动。何况, 当她心情不好, 自我怀疑时,便服用丹药, 让它们发挥作用, 忘记所有烦心事。她知道自己沉溺丹道, 极易引火烧身, 变成药物的奴隶, 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无奈的是,丹药固然灵验,却不是次次都能为她解忧。药效终有过去的时候, 她也会重新清醒。原本存在的众多烦恼,往往不肯走开,反倒愈演愈烈,涌到她眼前,逼她作出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