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节(1/1)

半个时辰前,他自知必死,于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应付对手。苏夜出手救他,帮扶着他,共同逃离元神府,又使他萌生一丝生的希望。随后他立即发现,她其实没有饶过他的理由。这丝萌芽被当场掐灭,他亦回到安静等死的境地。

但是,他依然好奇她的身份,希望她看在他是将死之人的份上,向他透露秘密。

苏夜背影纹丝不动,嗤笑道:“我若告诉你,你怎么保证不会泄密?”

元十三限半是愤怒,半是挫败,一时间五味杂陈,恨声道:“时至如今,我哪还有泄密的对象?他们每个人都盼着我死,事先无一人暗示我大限将至,我……”

第三百七十三章

他说到一半,忽然咳嗽起来。这种嗽声较为沉闷, 未能在胸腔里发出回响, 表示他的肺本身没有问题, 是毒性正在侵蚀他的胸臆。他不肯运功抵抗,仅靠一身好底子硬撑, 撑到这时,终于有了剧烈反应。

不过,他不必再说下去。他的话很有道理, 流露出的悲切也是货真价实。即便他想泄密, 又能找谁倾诉?难道他要把救他之人的秘密, 告诉那群觊觎他武学,围着他争功的宵小之辈吗?

他问个不停, 说到底是为了满足死前的好奇心, 不想做无名鬼, 稀里糊涂走上黄泉路。

苏夜思索半晌, 忽地展颜一笑,淡淡道:“你瞧, 这就很好嘛。你摆出事实, 用道理说服我, 效果比大喊大叫好太多了。你若叫嚷‘你必须知道’, 那我绝不会这么做。”

她摘掉斗笠, 展示斗笠下的花白头发,然后双手按住鬓角,运功一抽, 打散发髻,抽出完整的花白发套,只剩满头乌黑发亮的青丝。再然后,她拿下面具,在脸上用力揉捏一阵。揉捏之时,易容用的肉色材料簌簌掉落,变形了的肌肉亦回到原始位置,恢复了本来面目。

做完这些事情,她慢慢转身,用一双明若秋水,浩如江海的眸子,瞟着元十三限,冷淡地问道:“你认出我了吗?我们有过交情吗?”

元十三限没认出,也没说一个字。

他只是当场惊呆了。

他怜惜雷纯蒲柳弱质,因她的柔弱娇美而心动,是以放弃追杀黑衣人,进屋替她驱毒,还救了一名剑婢。他毫不犹疑地认为,在那场围攻与反围攻里,黑衣人居于强势地位,欺负一名不谙武功的弱女子,做法真是不厚道。

这时候真相大白,令他哑口无言。苏夜容貌之美,竟与雷纯不相上下,如桃李杏桃,各擅胜场,气质甚至犹有过之。

任何人站到黄河岸边,背对地面枯草,头顶苍天,都会被衬的像蝼蚁般渺小。可她不一样,她身上具有掌控一切的力量。那条浩荡大河亦不能压倒她,只配当衬托她的背景,把别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这里。

他救了一个女子,同时帮忙打伤了另外一个。人生为何如此荒谬,上天为何如此爱开玩笑?

有一瞬间,他几乎不信她就是那名黑衣老人。但他亲眼看见她除去易容,转身说话,不愿相信,却不能不信。他下意识吞咽口水,才发现胸口仍然剧痛,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久久无言。苏夜脸色平静极了,元十三限的却十分精彩。他眉头每一蹙每一展,都写出了一个巨大的“惊”字。

良久,苏夜突然也盘膝坐下,注视着他,从容问道:“你想死吗?”

元十三限大梦初醒,冷笑一声,淡然道:“我是应该去死了。”

苏夜笑道:“原来还是不想,否则,往黄河里一跳就行,在这儿磨蹭什么?你武功的确高,但多淹一会儿,迟早会死的。”

人的思维当真奇妙至极。她说话仍然辛辣讥刺,不留情面。但元十三限看着她的脸庞,留意她若有若无的嘲讽笑容,竟无法打叠精神,怎么都生不了气。他冷笑不语,苏夜则继续说道:“你既犹豫不决,那我替你决定。我给你两个选择,你选一个,怎么样?”

元十三限沉声道:“说吧。”

河堤的风一直很大,吹动结霜的长草,也卷起未冻严实的积雪。但是,苏夜头发自然垂落,在寒风中纹丝不动,给人以怪异的观感。

她理了理胸前几缕乌丝,笑道:“其一,我猜从今往后,京城里没了你的容身之处。你走吧,你去找个清静安全的地方,养好你的伤。在此之前,你把地点告诉我,以一年为期。下一个冬至当天,我去那里找你,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战。”

元十三限冷笑道:“你倒是信心十足。”

他冷笑时一点都不好看,不仅是刀疤作祟,也透出一股属于他本人的阴郁暴戾。苏夜嗤地一笑,慢吞吞地回答道:“我又没助纣为虐,又没在破庙里埋伏着杀师兄,又没弄死自个儿的徒弟,又没在老态龙钟时,搂着个二十岁的姑娘花天酒地,凭什么不能信心十足?”

她说的每句话均为事实,所以元十三限无法还嘴。而且他伤势沉重,状态着实不佳,若硬撑架势说一番豪言壮语,无非是惹人发笑而已。他只能阴沉着脸,问道:“第二个选择呢?”

苏夜淡淡道:“其二,你想杀天衣居士和神针婆婆,却没杀得成。既然没杀成,大家便当这事从未发生。王小石曾来找我,说……如果我取胜了,能否放你一条生路,将你交给诸葛小花。”

元十三限面色大变,厉声道:“要他多事!”

苏夜笑容如火遇水,瞬时消失。她冷冷道:“你要不要,关人家啥事?元十三限,你休要不识好人心。王小石可不会来找你,请你放我一马。我巴不得有人这么关心我,照顾我,奈何没有。我永远只能放过别人,没有人愿意放过我。”

元十三限冷笑道:“许笑一和诸葛正我,从来同气连枝,一个鼻孔出气。”

苏夜冷然道:“这个问题待会儿再说,你先听我把话讲完。”

她神色严峻到了极点,口气亦冷厉绝伦。元十三限险些就要发作,却想听听她接下来的话,咬牙按捺脾气,森然道:“可以。”

苏夜冷笑道:“尽管多年以来,你是蔡党内部的‘总教头’,送徒弟卖命还不够,不惜亲自出马,传授他们武功,与他们狼狈为奸,但不知怎么回事,大家一致认为,你徒弟你门人你亲信你后台作的恶,统统不应算在你头上。于是,他们既往不咎,绝不打算和你计较。”

元十三限漠然道:“那你呢?你计较不计较?”

苏夜道:“我当然要计较,我来,就是为了计较,只是在目睹你遭遇之后,改变了主意罢了。你也许不想死,却心灰意冷,充满了挫败与失落。这一点,我看得出来。”

元十三限开口,声音却忽然哑了。他嘶哑着嗓子道:“你赶紧痛痛快快把话说完,不然我会失去耐心。”

苏夜道:“你可以不死,你可以不与我决战,你可以效仿天衣居士,到什么白须园黑须园隐居起来。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你帮了我,我也既往不咎。”

由于风大,黄河一浪比一浪高,呼啸奔流声不绝于耳。在这一带交谈,的确不必担心有人偷听。元十三限万万没想到,她竟有胆量让他帮忙,不担心他喜怒无常,临场反复。这真是他对手才能提出的建议,而不是他自己。

他的怒意彻底消失,被惊讶取而代之。没来由地,他感到一阵心酸,一阵好笑,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苍凉地问:“帮忙?你敢要我帮忙?”

苏夜笑道:“我敢独自前来杀你,就敢要你帮忙。我认为,你多少还要点脸,有点豪雄气概,不至于把自己放到和那帮烂人一样低的位置。”

元十三限沉声道:“帮你做什么?”

这句话甫一出口,他蓦然发现,自己居然正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帮。

这并非出于贪生怕死的心理,因为他已做好战死准备,而是……他总觉得,苏夜那张冷静自若的面具下,藏着若隐若现的忧郁。这抹忧郁令人惊奇,也使她愈发神秘动人。他希望她痛快地告诉他,忧郁情绪的根源究竟在哪里。

苏夜微微一笑,“我需要先行确认一件事。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把自在门上一代的恩怨告诉我。对,就是你、天衣居士、诸葛先生三人间的往事。”

元十三限心情本就复杂微妙,难以言表,一听“上一代恩怨”,立即深吸口气,冷笑道:“你去问诸葛!”

苏夜流利地答道:“问过了,他说了。他花一个下午,和我下棋喝茶,给我讲了许多故事。因此我现在来问你,我需要站在你的角度,从你的立场,再听一遍答案。”

元十三限面如冰霜,不屑一顾地道:“果真如此。他一贯会做好人,先让你对他生出好感,万一事态变的糟糕透顶,再装出一副震惊委屈的样子,口称均是为了你好。”

苏夜笑道:“你错了。我过去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只在四大名捕办案时,尽力给他们方便,助他们缉拿凶徒。如今呢,如今造化弄人,我有点讨厌他,不赞成他对国事政务、江湖风云的处理方针,认为照他选定的道路走下去,将走向一个震惊天下的未来。如果他真是你说的那种人,难道他不会口蜜腹剑,拣选我爱听的话,哄我旗帜鲜明地支持神侯府吗?”

“他若一贯会做好人,”她继续说道,“那这水准也太差了。不怕告诉你,正因他不会做好人,或者说,不屑做好人,皇帝对他才颇有微词,连他的面都懒得见。”

元十三限阴沉地道:“无论如何,你们总会支持他,替他说话。”

苏夜冷笑道:“我倒想替你说话,但瞧着你做的那些破事,看着你这人憎狗厌的态度,实在很难下定决心帮忙啊。你到底要不要说?你不说,我也懒得浪费口舌,此处人迹罕至,宽敞辽阔,咱们就在这里决一死战,省得我日后为你费心。”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天衣居士许笑一和神针婆婆织女的相识,缘于一个名叫夏侯四十一的大恶人。

数十年前, 蔡京远未达到如今权倾朝野的地位, 却已招兵买马, 拥有自己一套班底,在朝廷里成了气候。那时他需要一种奇药, 让服药者神智昏迷,按照下药人的心意说话,以免仁人义士赴死之时, 当街大骂奸党误国。

这个荒谬而重要的任务, 被他交给了夏侯四十一。

夏侯四十一多方打探得知, 岭南温家确实有类似药物。他惹不起洛阳的温晚,惹不起老字号, 最后找上负责藏毒的“大字号”温帝, 先利诱, 再威逼, 杀死温帝满门,迫使他交出药方, 事后宣称是诸葛小花得知他们研制伤天害理的毒药, 专门来惩奸除恶。

天衣居士得悉此事, 自然要上门质问。过去, 两人颇有一番交情, 他又不清楚夏侯四十一的真面目,曾多次帮过对方。但这一次,夏侯四十一推诿不成, 谈话当中,突然下手偷袭。

不幸的是,他偷袭完了,仍然败给天衣居士,于是痛哭流涕,说自己已然悔悟,以后定会洗心革面,改邪归正,甚至愿意去刺杀长年作恶的三鞭道人,作为忏悔的证据。

对此,天衣居士信以为真,遂放过了他。谁知没过多久,神针门的织女怒气冲冲地找来,问他为何要手下留情。

织女以前有三个姐妹,均是被夏侯四十一用恶毒手段奸杀的,所以她不信他的悔悟,更认为天衣居士是他同党。因为天衣居士只挨打,不还手,她最后悻悻离去,告诫他放走恶人等同于伤害好人,夏侯四十一绝无可能幡然醒悟。

第一次会面并不愉快,但天衣居士对她一见钟情,后来出手救她,扭转了给她留下的印象。从那以后,两人进入热恋期,一起住在他的园子里。

织女有个亲密的闺中朋友,叫作小镜,不久后亦搬进园子居住。织女性格较为泼辣,而小镜娴静文雅。天衣居士虽然深爱织女,却很欣赏小镜的性格,十分怜惜她,亦愿意传授她一些技艺,致使织女误会他和小镜有染,大吵一架后愤而离去。

吵架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身孕,却不管不顾,前往三鞭道人的道观,找夏侯四十一复仇。不幸的是,她就这样落进夏侯四十一手里,被他侮辱玷污。天衣居士赶来相救,正好目睹这幕惨剧,悔之不迭,却抵不过三鞭、夏侯两人联手,也成了他们的俘虏。

与此同时,诸葛先生去园子找二师兄,遇上在布袋里练功的小镜,将她从困境里解救出来。小镜回房梳妆,在园子里迷了路,又结识前来找诸葛先生算账的元十三限。

在那段时间里,自在门正在集中精力,对付作乱的侬氏首领智高,负责人便是诸葛小花和元十三限。诸葛小花有意把刺杀功劳让给师弟,不想智高随身护卫里有一名高手,反令元十三限负伤而归。

元十三限疑神疑鬼,认为诸葛先生故意设套陷害,怀着满腹怨气前来,要当面理论理论。

不知幸运还是不幸,这对本该争吵的师兄弟于同一天认识了小镜,均因她而心动,第一眼便爱上了她,步上天衣居士后尘。他们确实未在当天发生冲突,却埋下了日后决裂的祸根。

然后,小镜向两人求助,说天衣居士和织女有了大麻烦,请他们前往道观帮忙。几人匆忙赶去,发现夏侯四十一挟持了两名人质,只好面对面地僵持。

织女要求他们杀了夏侯,天衣居士也一样。但小镜不希望他们死,爱慕小镜的元十三限见状,便做主放了这两大恶人。

这件大事过后,自在门表面无坚不摧,实则暗潮汹涌。织女情绪极不稳定,时常为难天衣居士。诸葛、元限则陷入三角恋情,都在努力争取小镜的好感。

天衣居士很清楚,小镜的心上人是诸葛小花,不是元十三限。然而,他担心恋情揭破之后,元十三限更加憎恨师兄,殚精竭虑地筹划许久,想出了一个不可能再馊的馊主意。

他跟小镜说好,要她配合他演一出戏。小镜假装对他告白,谎称真正爱的人是他,以便断掉元十三限的念头。他觉得,只要小镜不爱诸葛先生,元十三限的恨意便不会太重。

这场戏上演时,元十三限听见了,像他们计划的那样,一时间伤心透顶,灰心地放弃小镜。可织女也听见了,再度产生误会,认为过去的猜疑都是真的,孤身远走天涯,自此消失在天衣居士的生命里。

谁都没想到,元十三限失恋之后,反倒破而后立,武功更上一层楼。他再次和诸葛先生联手,尝试刺杀智高。诸葛先生则再次让出功劳,使他刺杀得手。

智高身亡,他立下大功,亦得知那场所谓“告白”的真相,愤怒到极点,将两名师兄大骂一顿,决定与他们恩断义绝,再不来往。出走路上,他碰到伤心的小镜。小镜竟不问情由,抬手就砍了他两刀。他脸上那道深而长的刀疤,便是由此而来。

原来,小镜本名智小镜,是智高的亲生女儿。她看不惯家族的残暴行径,独自一人离家出走。但她的父亲被人杀死,她必须为他报仇。杀父仇人乃是她亲近相信的人,更令她悲愤欲狂。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元十三限惊极生怒,心中偏见愈发根深蒂固,认定诸葛先生陷害他至深。他杀了小镜的父亲,那么,小镜永远不可能投入他怀抱。这样一来,诸葛先生便可迎娶小镜,姻缘、武学、仕途三方幸福美满,前途无可限量。

他不但这样想了,还把这种想法灌输进小镜脑子里,浑不管小镜之前长期隐瞒,从来不提自己出身来历的事实。

奇怪的是,小镜亦信了他的说法,认为诸葛小花是大奸大恶,居心叵测之辈,自暴自弃地嫁给了他,并把智高的《伤心小箭》交给他,要他练成神功,诛杀诸葛。

他要杀诸葛先生,诸葛先生自不会束手待毙。至此他终于发觉,他当真不是诸葛先生的对手。期间,他杀死夏侯四十一,救走天衣居士,要求天衣居士入山隐居,否则就得死在他手里。他在老林寺里面,提到当年的承诺,指的就是这个约定。

他从一代大侠韦青青青那里学到心箭,极其适合修炼伤心小箭,但练来练去,总也练不成功,决定寻找《山字经》秘籍,用经中记载的神功补足缺陷。

不过,《山字经》的现任主人是三鞭道人。

小镜被仇恨冲昏了头,不惜献出身体,陪三鞭道人春宵一夜,换来这本典籍。她不知道,元十三限也不知道,蔡京已授意三鞭道人,将原书换成颠倒错乱,缺失章节的版本,意在诱使他走火入魔。

幸好他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依靠书里的胡言乱语,硬生生练成了伤心箭法,同时也练出了一个疯子。他心志大乱,性格大变,练成后的第一箭,便杀死了身边的小镜。

他杀完了妻子,去杀三鞭道人,但三鞭道人早已潜逃无踪,去杀诸葛先生,却还是打不过对方。自那之后,他痛快地投靠了蔡京阵营,十年如一日,为他们提供幕后支持,将诸葛先生视为平生大敌,务要杀之而后快。

甜山老林寺一战,是他孤注一掷,单独主持大局的行动,结局却是六名徒儿死了五个,自身失去一条胳臂。他只好回京休养,没过多久,再被蔡京轻描淡写几句话,挑起无明怒火,认为甜山之战未能成功,都是苏夜的错,遂答应到别墅埋伏她,取她的人头。

此战的后果如何,他不用说,苏夜也心知肚明。

两战连续失利,即便诸葛先生按兵不动,他也维持不住过去的威风杀气,落魄至用美酒佳人麻痹自己的境地。但上天仍嫌不够,非要把他推向悬崖边缘。

他找到了三鞭道人,问他过去究竟是怎么回事。三鞭道人为了保命,毫不犹豫地出卖蔡京,说出那桩如草灰蛇线,伏线千里的巨大阴谋。

他们把错乱的《山字经》交给他,是为了废掉他的惊人武功,骗他练到走火入魔而死。倘若他运气好,没有死,反而练出古怪的神功,那也是诸葛先生等人的麻烦,与蔡党中人全然无涉。

说到底,他是个用来对付神侯府的棋子。蔡京用他,也防着他,必要时可以抛弃他。他们师兄弟之间,确实存在不少矛盾。但是,如果没有蔡京推波助澜,矛盾不至于发展到这么深重,小镜也多半不会死。

元十三限听完当事人的叙述,登时心灰意冷,万念俱灰。无论什么好东西,都瞬间失去了曾有的吸引力。他没杀三鞭道人,也不想去报复蔡京,恍恍惚惚地回到元神府,过着随波逐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