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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苍陵横了乐梓由一眼:“亏得你想出这一计,若是他将我视为贼寇,岂非得不偿失。”

乐梓由耸了耸肩:“你的恩人不是挺厉害么,问他瞧瞧。”

这话便如一把火点亮了晏苍陵的心灯,他莞尔一笑:“正有此意。”

当下,他又问了一些王斌关乎兵部尚书之事,再商量了一些该着手准备的东西后,便让王斌先行归去等待消息了。王斌走后,乐梓由也不打扰晏苍陵,只叮嘱了几句,也去寻乐麒了。

晏苍陵看着乐梓由蹦蹦跳跳离去的身影,摇首轻笑,转身朝朝临阁而去。

季拂心在阁内无聊地打盹,打了个呵欠眯眼入睡,但未睡几时又被鸟鸣惊醒,迷迷糊糊地转了圈眼珠,正准备继续睡时,晏苍陵到来了。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蹭了蹭柔软的被褥,往晏苍陵那边靠去,慵懒的目光盯着床头的茶壶,示意要水。

晏苍陵一抹兴味的笑悬在了嘴边,多日相处来,他发现季拂心有个特点,嗜睡。王大夫说是同季拂心身体不好有关,但嗜睡成这般慵懒之态的,他倒是第一次见。老实地将人扶起,喂了半阖着眼的季拂心水后,晏苍陵嘴巴掀动,想询问他姓名之事。但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后,又生生吞下。

若是贸然相问,便是在侧面告知恩人,自己打探他身份之事。那恩人十之八九会心中不快的,毕竟谁人也不愿私事被人打探而出。也罢,左右已从王斌口中得知恩人身份,届时待将恩人父亲救回,让他们父子团聚高兴高兴,再问恩人罢。

“恩人,”晏苍陵取出锦帕拭去季拂心嘴角的水珠,想了半会,问道,“我有一事悬于心头,想不到可解决之法,你可否助我。”

季拂心侧首望入晏苍陵忧愁的双眸,点了点头。

“有一固执之人落了难,他不愿接受他人的相救,但我却不得不救,你说我应当如何做?”

季拂心敛下双瞳,定定凝望着腿上薄被沉思许久,方抬首开口道:“逼。”

“逼,如何逼?”晏苍陵眉目里燃起了兴趣。这“逼”字一出,他心中豁然亮堂,计上心头,但他还是想听听季拂心的意见。

“逼他求救。”

晏苍陵眉尾一挑道:“话虽如此,但如何方能逼他求救。”

“他如何落的难?”

晏苍陵解释道:“得罪权贵。”

“那便让其束手无策之时,再次得罪权贵。”

一句简单话语,同晏苍陵内心里的计划窜成了一线,他激动之下给了季拂心一大大拥抱,朗声大乐:“好好好!恩人,你果真厉害,此计甚妙,甚妙!”

“嗯……嗯……”一股淡而好闻的香味漫入鼻尖,季拂心陡然被抱个满怀,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他尝试着侧首看向晏苍陵,却在对上那笑意满满的眼时,又有如受惊小鹿,将自己的目光移开了去。一颗心砰砰直跳,他甚至怀疑这颗心可会从自己的胸腔中跳出。

晏苍陵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抱着恩人时,立马如同被电一般,局促不安地放下了手,干笑三声:“抱歉抱歉,一时激动。”

“嗯,嗯。”季拂心连嗯了两声,脸上的红酡慢慢地消去,他试探地抬起眼来,但一对上晏苍陵的脸,又心跳快了一拍,将头偏移,试了数次,都无法直视那张脸后,他直接逐客道:“嗯……天色不早了,我要睡了,你无事便先请罢。”

“……”晏苍陵看着外头正烈的太阳,默默无言。

☆、第二十二章?暧昧

晏苍陵将季拂心所说同自己所想的计划同乐梓由同王斌道出,三人商议了许久,觉得此计确实可行,连忙连夜商量,从何时出发,到行走路线,再到善后工作,事无巨细皆研制出不同的方案计划,以免事有变故。历经数日的筹划,他们终于拟定了最终的计划,确保万无一失后,寻人勘测了天气,定于三日后出发。

出发前几日,晏苍陵惴惴不安,有一方面是因乐麒。这一次,为了能考验乐麒这段时日来所学的武艺,他要带乐麒前去。虽在乐梓由的相劝下,乐麒表示忠诚于他,但他到底同乐麒关系还是不大好,彼此间隔了一层纱,是以相当担忧乐麒可会坏事。

为此,他可苦恼了脑筋,一面又想着试人,一面又担心用人不淑,可纵观王府数人来看,乐麒又是最适宜完成此次计划之人。

而另一方面,是他隐隐有些不安,总感觉在他离开芳城之时,芳城会出些什么事。可这次毕竟是要收拢兵部尚书的心,若他不亲自前去,焉能让兵部尚书信服。

种种心忧之下,他连给季拂心喂饭,都在接连叹息。

“哎哟!”肩头受撞,将他从哀怨的深渊中拉了出来,他颓靡地抬了抬眼睑,没甚力气地问道,“恩人,怎地了。”

“你不高兴。”季拂心眼眸里溢满了疑惑。

“嗯,”晏苍陵了无生气地答道,“过几日,我要出城。但你知……”他一顿,本应心虚的偏过头,却在意外对上季拂心关切的目光时,移不开眼了,“我身为亲王,是不可擅自离开封地的,可这事我却不得不去办,是以我生怕在我离开期间,会出什么乱子。”

“你担心有人发觉你离开芳城?”

晏苍陵揉着眉间,疲乏地点了点头:“我甚是担忧,此行我总有些不安。”

季拂心沉默半晌,续道:“我倒有一计,你不妨一试。”

“如何?”晏苍陵双眸骤亮,灿若夜间明光。

“你的好友不是懂仿人声么,唤他扮作你的模样,若有何要事,替你出面解决。”

“此计倒也不错,”晏苍陵说着不错,眉峰却蹙了起来,“不过他性子不及我稳重,面容虽可扮,声音虽可仿,到底还是差了些味道。”

季拂心点头示意明了,敛下双眸踟蹰了一瞬,轻轻撞了撞晏苍陵道:“你若信我,便让乐梓由听我的话。”

“听你的话?”晏苍陵失笑道,“这可难住我了,柏津他连我的话都不听。”

“嗯。”季拂心从鼻腔挤出一声,不再多言,但周身明显散出一股疏离之意――晏苍陵深知,季拂心这是心底有些不快了。

担忧他人而出的主意,结果却不被人不放在心上,季拂心自然生怨。晏苍陵暗暗好笑,一双手讨好地按上季拂心的肩头,哪儿舒服便往哪儿揉,挂着虚假的谄笑道:“恩人莫气,我去劝劝他,若真劝成,日后便得麻烦你了。”

“嗯。”季拂心被他揉得舒服了,慵懒地应了一声,打个呵欠不再接话。他被晏苍陵养得太好了,愈发懒惰,每日里都想着吃了睡,睡了吃。

午后的日光透过枝叶缝隙斜斜照进,房外的蛐蛐叫着夏日的虫韵,为宁静的房内,平添一分情趣,晏苍陵手上动作轻柔,有如轻手弹琴,扣指拨在心弦之上,挑动心中的那一丝旖旎之情。

晏苍陵身上带着的清香之气近乎寡淡,但近距离相触中,却不容忽视地拂入季拂心鼻尖。季拂心被香薰开了眼,还未聚焦的眼瞳迷茫地转动,不期然间撞入一对噙着温和笑意的眼里,心头一跳,近乎慌乱地又将头侧开。

他的小动作被晏苍陵逮个正着,晏苍陵低首一看,季拂心的耳尖竟红了一片,有如一颗嵌在白璧上的红色玛瑙,可爱至极。

晏苍陵心神一晃,近乎无意识地就将唇伸了过去,似乎想亲上那调皮红润的耳尖……

“嗯?”

一声轻嗯打碎静默,晏苍陵一震,赫然将身子拉回,收手放于衣衫之上,假作掸尘地收敛心绪:“嗯,我整整衣衫。”

季拂心呼吸略显不平,他小心地转着眼珠,猫着晏苍陵的反应,恰时晏苍陵也偷将余光扫来,双目对上,两人一愣,竟都有些出神,足足看了好半晌,方同时将头偏开,一人清咳掩饰,一人低首红脸。

约莫几弹指后,又同时抬眼,对上对方,接着重复方才的清咳低首动作。反复数次,两人好似心有灵犀相约一般,总在对方偷看时对上眼,最后一人不咳了,气都顺了,另一人也不脸红了,脸皮都厚了。

“恩……”

“啊……”

“慕卿!”陡然一声插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如此大声呼唤,除却乐梓由再不做他人想。

好不容易凝起的暧昧被生生打散,晏苍陵是又气又怨,掸掸衣袖站了起身,同季拂心道了几句暂别的话后,便推门出去了。

幽怨地瞪了杵在门外抱胸打转的乐梓由一眼,晏苍陵连生气的劲都没了:“怎地了。”

“乐麒不肯去!”乐梓由急得跳脚,脸上尽是被气出的热汗。

“你的小弟你都搞不定,你同我说有何用。”晏苍陵话音落时,滞了一滞,倏尔想起了季拂心,一锤掌心道,“去,将乐麒带给恩人,让恩人劝。”

“诶,你怎地啥事都交给你的恩人,乐麒不去,不当是你来解决的事么。整日恩人恩人的喊来喊去,不知情的尚以为他是你家总管呢。”

“嗦什么,”晏苍陵一巴掌拍到了乐梓由脑门上,“带乐麒来便是。”

“哼!”乐梓由一撇嘴,抱胸走了。

晏苍陵将方才乐梓由的话放嘴边反复琢磨,他发觉自己当真是越来越依赖季拂心了,有时甚至将季拂心视为王府中人,不,非但是普通的王府中人,还似王府的另一主人。

晏苍陵怔怔失神,为自己产生这种奇怪的念头而疑惑不已。

☆、第二十三章?暂别

“慕卿。”乐梓由恰在他出神时,拎着乐麒到来,晏苍陵一眨眼眸回神,便带着乐麒去寻季拂心了。

季拂心果真有本事,不过三言两语,便让乐麒应承相助晏苍陵,还将乐麒的心安抚了下来。这一着,非但让乐梓由对其啧啧暗叹,也让晏苍陵对他佩服更甚,不自觉间更生出几分如若亲人般的亲切之感。

一切准备就绪后,晏苍陵同乐麒定于第二日出发。稍后,晏苍陵也告知乐梓由,他不在芳城期间由季拂心相助处理事务,话音一落,听闻自己要听命于季拂心的乐梓由,便不快地拒绝了。

晏苍陵无奈,唯有好言相劝,磨破了嘴皮子,方让乐梓由勉强松了口,当然,晏苍陵免不了被乐梓由一通臭骂。

翌日临行前,晏苍陵再去见了一次季拂心,看季拂心一直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他便笑了:“恩人,你放心,不过月余我便会归来。”

季拂心点了点头,微微扯动嘴角一笑,视线沿着晏苍陵的脸庞,慢慢下滑至他的手上:“呀?”他看着晏苍陵手上还未拆下的绷带,狐疑“问”道,“伤还未好么。”

晏苍陵甩了甩自己的手,笑道:“应是好了罢,只是这绷带扎得舒服了,懒得取下了。不打紧,先缠着罢,也可护手。”

季拂心眨眼,示意自己明了,缓将目光移回晏苍陵脸上,深邃的眸瞳深深地望入同样幽深的眼里,双唇微动,终是抵不住内心的担忧,关切地道:“你路上小心。”

晏苍陵莞尔一笑,点了点头,拉过季拂心的手再给他按揉一次,声音温柔之至:“我不在时,王大夫会来给你按揉手脚,若是你觉得他按得哪儿不舒服,便告知他。我稍后会安排个小厮来伺候你,尚有……”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季拂心起先还认真地听着,到后面便没了兴趣,开着小差打着呵欠,最后禁不住晏苍陵这宛若蚊虫般嗡嗡嗡地叫鸣,季拂心下意识地便伸出手,往晏苍陵肩头一推:“成了,我……”

“我”字的唇形还未做完,两人同时如被惊雷劈中,唰地一下,将目光焦灼在了季拂心放在晏苍陵肩头的手上。

这只手因主人病弱之故,指节修长,骨节分明,轻飘飘地落在晏苍陵的紫衣之上,那白皙的洁净之色让华贵的衣裳都变得庸俗不堪。这搁在衣裳上的手,本该软弱无力,但晏苍陵却分明感觉到了手掌上传来的力量。

“呀?”季拂心讶异,目光落向自己的手,神情讶异得似盯着陌生人的手般。

晏苍陵从椅上跳了起来,激动地握起季拂心的那只手,翻来覆去地看,十指交缠,指尖弥漫着亲昵的气息,但他此刻却未觉得有丝毫不对,一双眉眼都弯成了月牙:“恩人,你再试试你的手可能使力?”

“嗯?嗯……”手心里传来灼烫的温度,季拂心脸上迅速升起了淡淡的嫣红,心乱如麻地再使了使力,只觉落掌虽甚是轻柔,但却有了几分气力,不致绵软得无法撑起。

这分明是手筋愈合了。

“恩人!”晏苍陵一声大叫,将这手再度握起,激动的情绪从手心颤抖传出,借由相贴的掌心荡入季拂心的心间。

“恩人……恩人……”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全,从指根到指腹哆嗦不休,他一点一点地拢紧指尖,好似这样毫无缝隙的双手贴合,方能拢住他不能自己的情绪。

季拂心原也震惊十分,但此刻的心思却被晏苍陵的手带走了,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交握的手上,那手心里的热度,烫得他全身都跟着燃烧起来。

“嗯……放手。”季拂心轻轻抽动自己的手,却换来更紧的交握。

“恩人,你的手恢复了,我……”晏苍陵一拍大腿,扼腕兴叹,“我当真是高兴,替你高兴!”

季拂心心间一荡,眉宇间是说不尽的笑意,不是为自己的手康复,而是为晏苍陵几近滑稽的动作,他低低笑了几声:“多亏你的照料。”

成就感油然而生,晏苍陵挺起了胸膛,得意地露出满口白牙:“也亏得恩人你配合,不若我又怎能治好你。诶,不说了,我去唤王大夫来给你瞧瞧。”说罢,便拉开椅子出外唤王大夫了。

王大夫到来一看,连捻着胡须故作沉着冷静的劲都忘了,乐呵呵地吹起了胡子:“恭喜王爷,恭喜公子,公子的手脚筋正在愈合,老夫断言,不消月余定能痊愈,手可用,足可行!”

“哈哈哈,好,赏!”晏苍陵阔气地一挥手,同王大夫商量了一些季拂心的康复治疗之事后,便挥手让笑得胡须乱颤的王大夫下去了。

王大夫走后,晏苍陵的嘴角都弯上天,不自禁地给了季拂心一个大大的拥抱,嘴上反复地说着:“恩人,我高兴,我高兴。”

“嗯……嗯……”倏尔又被抱个满怀,季拂心还有些不大适应,有些局促地扭动,不想这拥抱越来越紧,最后索性放弃了挣扎,放软自己的身子,依靠着这一具温暖的身体。

温热的气息洒落裸露的脖颈,季拂心被拂得有些瘙痒,不适应地侧了侧头,试图避免直接同晏苍陵的呼吸接触,不料这时晏苍陵恰好松开怀抱,脸颊一偏,好巧不巧正将自己的唇贴到了季拂心侧来的脸蛋之上。

全身血液有如熔浆爆发,唰地冲到了头顶,胀红了脸。两人的眼瞪得几近掉出眼眶,目光先是看向唇贴之处,最后徐徐上移,落入对方的眼眸之中。

一弹指,二弹指……

不知在心底数了多少弹指,两人方如触电般拉回心神,一个猛地直起身子,抵唇清咳,一人将头侧偏,看着床上的雕饰,繁复雍容,如他麻乱的心扉。

“嗯,我……咳咳,时候不早了,我是时候该走了。恩人,我不在的时日,便麻烦你了。嗯,再会。”匆匆丢下一句,不待季拂心出言相留,晏苍陵便三步并作两步地推门而去,独留房内的季拂心,呆呆地摸着自己的脸颊,不知所思。

晏苍陵一张脸红得好似滴血,一见等候多时的众人,立马翻身上马,挥手赶人:“走走走!”最后一个“走”字方落,他人便狠一甩鞭,策马飞奔而去。

晏苍陵走后,晏王府好似缺了什么东西般,少了几分灵气。因身负晏苍陵的嘱托,乐梓由暂时住进了王府,每日便同许颂铭一块儿处理府内事务,至于季拂心,则由晏苍陵安排的小厮伺候。

乐梓由到底对季拂心有些不满,除却偶尔形式上地去探望季拂心外,其余时刻对季拂心都是避而不见。虽两人接触甚少,但相处得还算和谐。

不想,晏苍陵离开王府数日后,许颂铭带来的一惊天消息,将这和谐气氛一举打破。

哐啷――手中金扇应声落地,乐梓由豁然站起,一双眼溢满震惊。

“你说什么!季拂心此人已死多年,而兵部尚书膝下无子?!”

☆、第二十四章 ?御史

“不错,”许颂铭的面色也极其难看,抿紧的唇上添了一丝白线,“某已派人查了兵部尚书一家及其远邻近亲,发现所谓的季拂心,其实只是他们一家的远亲,他双亲皆丧,约莫十几年前,方到兵部尚书家中,后于七年前意外身亡,因户籍并不贯于兵部尚书一家,故某一直都未能查到此人,直待多日前王爷令某细查兵部尚书家族,某方查到。但奇怪的是,在季拂心户籍上并未记他已身故。”

“嗯?”乐梓由眉峰蹙起,“那你是从何打听到此人已死的。”

许颂铭将脸绷紧,正色道:“某当时询问了街坊邻居关乎季拂心之事,结果竟从一老者口中打听到此事,后头某又私下多方求证,确信了此事。”

“可会是有人胡乱传言?”乐梓由脸色也不大对了。

“不会,某已多方确证,亦曾寻到了尚书府内的小厮,确信此消息准确无误。”

啪!乐梓由一掌拍向桌面,手背上青筋凸凸直跳,青色血管清晰可见,他几乎愤怒地从唇齿间挤出话来:“那他究竟是何人!莫非他是假借他人身份,混进王爷府内的探子?若是如此……”他骤然歇话,一双眼瞪得越来越大,他不敢想象,若是那人有如此心思,那晏苍陵……

“不成!”乐梓由跳了起来,“得先将他解决了!”

“诶,你先别急。”许颂铭到底多了几分稳重,将人拉住了,分析道,“这你倒了是冤枉他了,他自始至终都未道明自己的身份,皆是我们在此胡乱猜测,终究做不得准。”

“那该怎办!”乐梓由急躁地扯回自己的手,“慕卿已提着脑袋去救兵部尚书,若是他同兵部尚书毫无干系,慕卿此举岂非徒劳无用!”

许颂铭沉着思虑了一阵,从容地道:“这话倒也不能这么说,兵部尚书任职多年,手头上的关系定是不少,王爷救下了他,定能从他手上得到不少的好处,这对王爷的大计也有益处。当初王斌到来时,王爷便有相救兵部尚书之心,只是顾虑到自己的性命同背后的利害,便未当场应下。后头王爷说,他先打算吊着王斌,待时机成熟,再诱王斌前来,以好掌握主动之权,不然当时便应承的话,易容易受制于王斌。再者,”许颂铭逐字分析道,“王爷说,府内的恩人定是当初相救王斌的公子,王爷认人准确,若无十足把握,绝不会如此断言。再结合此前某一直查不出恩人下落来看,我们不妨猜测,兴许这恩人当真同兵部尚书有关联,只是并未记录在户籍之内,再加以多种巧合,便给众人造成了误会。”

乐梓由的心因着许颂铭这段话而安定下来,但眉头依旧紧锁:“那依你所说,现下我们当怎办。嗨,”他一拍掌心,抓耳挠腮地道,“我无用!只会瞎猜测,仲良,我出不了什么主意,你说我们该如何,都听你的办!”

许颂铭摸着下颔,久久沉思,过得半晌方续道:“我们只有等。若这恩人别有居心,王爷不在的期间,他定会有所动作。若是没有,当真是一无辜之人,他定会安分守己,那我们也不必担心。至于王爷那儿,某建议还是瞒着他,到底他是因恩人之故,方燃起相救兵部尚书之心,若是知晓恩人身份有误,某担忧王爷心绪会受到影响,做事便束手束脚,出了乱子。”

“这倒也是,”乐梓由点头赞许道,“既然如此,慕卿不在这几日,我们便守着王府,暗中派人去监视那人,以免他存着什么歹心。虽然他是慕卿的恩人,但我们当下是特殊之期,对陌生人终究要小心些方是。”

“嗯,你所言不差。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到底他还是王爷的恩人,我们可不能随意乱动。”

“嗯。”

两人双双对视,接连颔了个首。

于是接下来几日,许颂铭暗中派了不少的暗卫,潜伏在朝临阁附近,看着季拂心的一举一动。他还让伺候季拂心的小厮,时刻给他通风报信,若有何不对,便先通报。

但多日观察下来,季拂心都安分得很,每日里除却出来逛逛,便是窝在床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并未有何不对劲之处。而季拂心的手也逐渐康复,在王大夫的细心关照下,已能握起一些较轻的东西,为此,王大夫可是笑开了花。

王大夫提议,让季拂心学着走路瞧瞧,季拂心却是打了个呵欠,以懒为借口而拒绝了。这让王大夫哭笑不得,心中却在责怪晏苍陵将好好的一个人,养成了一个不事生产的懒人。

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去,本以为能安心地等待晏苍陵归来时,芳城却来了一不速之客,让王府众人全炸开了锅。

这日一早,乐梓由正同许颂铭在书房内,查看晏苍陵寄来的书信,原来晏苍陵经由多日赶路,已到流放之地――南州的附近,不过数日便会动手劫人。收到平安的消息,两人便如吃了定心丸,多日悬着的一颗心缓缓落下,但还未能坠入底面,便听下人匆匆奔跑而来,人未道声先至:“报――晴波姑娘有急事求见!”

许颂铭同乐梓由对视一眼,双双眼皮子直跳,没来由地心跳骤然加速,即刻挥手道:“快请!”

晴波在下人带领下,进入了书房。平素注重仪表的她,此刻竟慌乱得发髻都未梳稳,云钗歪歪斜斜,脸色慌张不已。

晴波眼波一扫,看罢下人将门掩好后,即刻跨前一步,略作一揖,努力将因匆匆赶来而带喘的音捋平:“两位大人,请至里间说话,奴有要事要说。”

“请。”许颂铭同乐梓由使了一个眼色,右手平摊,示意晴波入书房里间。

一到里间,晴波接过乐梓由递来的水,不顾礼仪大口便灌,一揩唇边水渍,椅子也顾不得坐便道:“奴方才打听到一消息,朝廷的监察御史正往芳城而来,不日便会到达芳城。”

“什么!”乐梓由惊愕道,“监察御史不是几月前已来过了么,怎地还会前来!”

“奴也不知是怎地回事,”晴波将手里的丝绢卷成了一团,平素的镇定都抛之脑后,“奴方才从恩客口中意外得知这一消息,不敢耽搁,便来告知你们了。”

许颂铭摸着下颔,一对剑眉拧成了剑花:“来者何人,约莫几日方会到达芳城。”

晴波摇首:“奴还未能探听仔细,先来告知你们一声,让你们做做准备,稍后奴归去后,再派人探听。”

“嗯,”许颂铭转头对着乐梓由道,“稍后某也派人去打探消息。”

“好,”乐梓由颔首,“那我便先做好准备,若监察御史当真到来,我假扮慕卿应付过去。”继而对晴波道,“装扮之事,尚得麻烦晴波姑娘相助了。”

晴波迟滞了一瞬,略带踌躇地看了乐梓由一眼:“这无妨,只是奴有一话不知当不当说。”

“你说。”

“奴听闻乐公子可仿人声,不过这人声容貌虽可仿,气质却是仿不来的,”晴波贝齿轻咬下唇,“奴不妨直言,还望乐公子不要见怪。您即便扮作王爷,这在气势上终究差了一些。若接触甚少倒还不怕,但若接触过多……这监察御史这一双眼可是利着的,若是不好,露出马脚了就……”她不敢再说了,微微挑起目光看了他一眼,又将眼睑拉下。

“晴波姑娘所说不错,柏津我也不妨直言,你在气势上终究差了一些。诶,且住,”许颂铭抬手道,“这假扮成王爷他人,是王爷的意思?”

乐梓由眼珠子溜了一圈,闪烁不定,在许颂铭的催促下,方支支吾吾地道:“这是恩人的意思。慕卿听他的,便唤我照做了。”

“那位公子的意思?”许颂铭眉尾一挑,“王爷可还嘱咐过什么。”

“他道,他不在期间,若真发生何事,让我同恩人商榷,听从恩人的话。而这假扮做他,便是恩人提出的。”

许颂铭听罢,眉头都蹙了起来:“怎会如此?王爷并非大意之人,怎会如此轻易将王府之事,交由一陌生人处置,即便恩情再深,也不至如此方是。”

“谁知晓慕卿,可是被那公子迷昏了头脑,”乐梓由嗤鼻地挥手,“公子一提要我听他话,慕卿想也不想就应了……”

“且住,你说要听公子的话这回事,是公子他提的?”许颂铭打断道。

“不错,”乐梓由狐疑问道,“有何问题么?”

“有,当然有,哈哈哈,”许颂铭倏尔朗声大笑,拍着乐梓由的肩头,手指朝他点了点,“王爷这是在考验那公子呢。”

“嗯?”乐梓由懵住了。

“这法子是公子提出的,王爷顺着他的意,让你照做,是为将来做打算。若公子真对王爷没有不轨之心,助王府逃过一劫,便足以说明,这公子是站在王爷这边的。若那公子真趁乱做出什么,我们便可拿下他,等王爷归来质对。是以,某深以为,今日我们这事,得去寻公子,瞧瞧他会做出什么,试探他对王爷是真心相助,或是恩将仇报。”

“甚好,”乐梓由拊掌,“那我们便去请教请教这位让慕卿都刮目相看的公子,瞧瞧他可会做出些什么惊人之举!”

随后,他们仨便入了朝临阁内,询问季拂心对付监察御史之事。

“呀?”季拂心一见他们,便歪着脑袋,眸底含着疑惑看向面前的两男一女。乐梓由同许颂铭他是见过的,但这女子,他却不曾见过。

许颂铭迈前一步,拱手同季拂心解释道:“这位是晴波姑娘,乃是品芳阁的老鸨……”

“啊!”季拂心陡然叫了一声,下意识地便手肘撑床,朝后退去,疑惑的眼眸立时染上了一层哀戚之色,变化之快让晴波也反应不及。

“公子你别怕,奴并无恶意。”晴波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上前试图安抚季拂心,不料他又叫了一声,扯起被子便蒙住了头,不知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方才还好好的,忽而变样,这让试图同季拂心沟通的三人都懵住了,无奈之下,乐梓由唯有唤王大夫前来,给季拂心瞧瞧究竟是怎地回事。

王大夫一到,看季拂心又变回了原样,气得是吹胡子瞪眼,将这三人瞪得愧疚地倒退了数步,方捻着胡须给季拂心探脉。不想看了半晌,都未瞧出不对,使得王大夫的气更大,抖着胡子说道公子略怕生,你们仨齐齐现出,他自然害怕,加之对品芳阁有阴影,你们还让晴波进来,这是让公子不好过,噼里啪啦就是狠狠地教训了他们仨一顿。三人无奈,商议片刻,决定由稳重的许颂铭来同季拂心单独沟通,而乐梓由则同晴波在外间等候。

咿呀的关门声落,季拂心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一见着许颂铭,他呀了一声,又想蒙上被子,却在许颂铭下一声送来时,动作骤止。

“公子,你不必再担忧,某并无恶意,你可收敛些了。”这话里有话,看似在安慰季拂心,实则含着深意。

季拂心听罢,身子轻颤,徐徐将被子拉开,一双眼底有如深海漩涡,让人不自禁地被吸入进去。

“咳……”许颂铭偏头清咳一声,单手负于背后,开门见山道,“恩人,我们不妨直言,现今王府遇到一难处,依着王爷的指示,我们需得问您的意见,事情是这样的……”他故意扭曲了晏苍陵的意思,想瞧瞧季拂心会有何古怪的反应,不想,季拂心自始至终都平淡无奇,神色如常,听罢后眼底也毫无波澜,好似在听柔和的鸟鸣声般。

“总而言之,”许颂铭收话道,“监察御史本是监察弹劾百官的官职,但因天子多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