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决心(1/1)

第五章皓腕凝霜雪(1)

周四晚自习,南凝琦发信息问霍遥,明天的追悼会去不去。

郭存嘉趁朱庆国投入在电脑上,回头偷偷问岑碧问题。

霍遥扫一眼——一道不难的双曲线问题,求离心率取值范围。

岑碧耐得住性子,无论郭存嘉怎样高不懂,她都会不厌其烦地教到她明白,用最传统、稳妥的步骤。

如果碰到她也不会的,她就戳戳霍遥,或者干脆叫郭存嘉去问朱庆国。

岑碧当初,为了套他的近乎,也是以问数学题作借口。后来,问他题,就是真的不会。也不懂她为什么不问朱庆国,或许天生怕老师,或者性格使然。

当然,她也不是盲目相信他的方法。她会结合答案,选择最佳解题思路。

岑碧脑子活,经稍一点拨,就能豁然开朗,拨云见月。

难怪郭存嘉赞他们是“年度最佳同桌”。

想起这些,是为了分心,不让自己去回忆有关杨老师的点点滴滴。

想得多了,便如一块块碎石堆积,垒成一座山,保不齐什么时候全盘崩塌。

霍遥从未体会过剜心般的痛,只是钝刀在磨。

他没有如杨老师的愿,甚至选择自暴自弃,放逐自我。

……

显然,他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没奏效。

良久,郭存嘉已经弄明白,对岑碧b一个“ok”的手势。

岑碧看到他亮着的手机屏幕。

她悄声问他:“不想去?”

他摇头,“不敢去。”

岑碧大概猜到原因,无非是愧疚、遗憾、感伤,霍遥看着面冷,其实很重情义。

“人都有生老病死,但你还有很多年,可以慢慢弥补你所失去的。”

可如果这世间所有事,都能够弥补,就没有“遗憾”一说了。

遗憾,就是为了让人缅怀、挂念。

在无数个偶然的瞬间,想起它,喟叹一番,假设着“如果当初”,然后放下。

但对于杨老师而言,她对霍遥的遗憾,是他的未来。

霍遥回复南凝琦:去。

南凝琦很快发来具t地址和时间,显然在等他回复。

霍遥收起手机,深吐一口气。

*

霍遥没有和霍齐远说,只和朱庆国请了假。

他从霍齐远衣柜里翻出一件白衬衫,这是前几年,霍齐远专门买来,出席红白喜事穿的。

霍齐远来景市二十年,和老家人联系愈发得少,近两年甚至是断了。所以实际上,他这衣服派上用场的,只有几回。

他不修边幅得紧,衣服随意地肉成一团,塞在衣柜角落里,已经皱得不成样子,料子差,有些发h。

霍遥拿去裁缝店熨烫好,才穿上。

他b霍齐远高半个头,衬衫不合尺寸,有些勒。

但总b没有强。

举行追悼会的殡仪馆挺远,霍遥转了两趟公交车,走上几十分钟,才到地方。

霍遥手持一支白菊,行至杨老师黑白照片前,将花献上,默立半晌。

他没有流泪,只是默默地跟在杨老师忏悔。

后面还有人,他不能待太久。

霍遥深深地鞠了一躬,目视地面,上半身与腿几乎呈九十度,哑声道:“杨老师,对不起。”

他能说的,只有这短短几个字。

而这几个字,又多么苍白无力。

旁边,站这一列穿孝服的杨家人,一男一女相互搀着,男人面露哀恸,女人正无声哭泣。

看样子,她已经哭了很久,眼睛都肿了。

到底怎样,才能表达极大的悲伤?

有人放声而哭,有人悄然拭泪,也有人像霍遥,沉默不语。

女人看见霍遥,犹豫片刻,上前搭话:“你是霍遥吧?先母和我提起过你。”

霍遥应道:“姐姐好。”听称呼,她应该是杨老师的儿媳妇,年龄上,不到三十。

女人脸上挂着泪,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那你是把我叫年轻了。”

霍遥没接话。

女人又道:“先母生前,最常提的学生就是你,说你和我家先生年轻时像。少年人嘛,总是意气风发的,先母就希望你未来的路好好走,不要因为暂时的困难,放弃了往前的冲劲,最重要的是坚定自己的心。”

杨老师应该没少和女人说他的事情。

为了不妨碍其他吊唁的人,女人声音压得很低,听着,有几分杨老师的意思。

霍遥问出他这几天一直在想的:“杨老师……走之前,痛苦吗?”

女人一听,眼泪又要夺眶而出。

不用她说,他已经得到答案。

罹患癌症临死的人,有几个是安乐的。

男人始终看着他们这边。

面容上,他和杨老师有几分相似,却显出几分颓唐,是被生活折磨摧残过的,不像杨老师的乐观开朗。

霍遥向女人也鞠了一躬,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霍遥走出殡仪馆时,时间尚早。

环境氛围不再那么压抑,心上的压抑却未消退。

杨老师以前,也跟女人说过类似的话。

“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坚定自己的目标,那么,无论你走在平地,还是深陷沼泽,你都能保持向前的姿态。”

言犹在耳。

听者相同,只是当时和眼下的心境不同,意味就不一样。

*

南凝琦和贾言赶来时,霍遥还没离开。

他们进去吊唁,霍遥在外面等他们。

他搓了把脸,觉得衣服勒着不舒服,解开袖扣和衣领下两颗扣子,心头闷窒感稍缓。

过了十来分钟,他们才出来。

三人去美宜佳买几听啤酒,坐在店内喝。

贾言说:“你还要回去上课,少喝点。”

南凝琦说:“实在喝醉了,回家躺一觉也成。”

霍遥拉开拉环,“嗤”的一声,泡沫争先恐后涌出来,他仰头喝了一大口。

贾言说:“他爸肯定会说他。”

南凝琦义愤填膺:“说什么说,霍遥也不是个受气包,哪由得他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霍遥一口饮尽余下的,将瓶身捏瘪,掷进垃圾桶,“哐”的一声,捞过一罐新的,继续。

贾言问:“你请了多久假啊?别待会回学校,酒气冲天的。”

南凝琦说:“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叽叽歪歪?”

霍遥喝空第二罐,直起身,“你们喝完剩下的吧,我先回去了。”

二人凝噎片刻,南凝琦说:“逝者已矣,等你高考。”

贾言瞪她一眼:会不会安慰人?

南凝琦气汹汹地对他做口型:也没见你说得多好。

霍遥没注意他们的“眉来眼去”,单手插兜,另一只向后挥了挥,意思是“走路”。走路姿势一如既往。

看起来,没受太大的影响。

但相识这么久,他们岂会不知,他把痛与苦,都憋在心里,生生沤成了伤。

就像他从来不对他们说霍齐远怎么对他的。

*

霍遥中午回家睡了一觉,却不踏实,早早醒了,赶去学校。

又赶上一节自习课。

他一坐下,岑碧就闻到那股酒味。

她问他:“喝酒了?”

霍遥轻轻一点头。

“喝了多少?”

他伸出右手,大拇指、无名指、小拇指向内屈。

两杯还是两瓶?不过看着没醉,面色与平常无异。

岑碧放心了些,把书和笔记本翻开,叠成一沓,放到他桌上,“上午的,你抄完再还我。”

霍遥“嗯”了一声。

岑碧莫名想逗他,“lne是多少?”

“1还是e?”

岑碧笑死了,他这才反应过来,捏了把她的脸,有点无奈。

“没醉,就是心情不太好。”

岑碧噤了声,霍遥抽出自己的书和笔,语气淡淡:“我要是有事,前几天就崩不住了。”

虽然今天看见杨老师的遗照,想起昔日音容笑貌,确实差点没受住。

他决心重振旗鼓,用漂亮的高考成绩,报答杨老师师恩。

紧随篮球赛后的,就是一场月考。

凌晓天不知道霍遥上午去干什么,见他回来,下午大课间拉他去打球。

颇有一种相逢恨晚的感觉。

其余几人,包括最菜的姚思源也加入进来。

这回是凌晓天自己带的球,印着wilson几个字母,b学校提供的有质感许多。

岑碧本不想去,还是被郭存嘉y拖去篮球场。

不知是恰巧,还是岑芮守株待兔,总之,又碰到岑芮。

她这回也看见岑碧了,小跑着过来。

不得已,岑碧和郭存嘉介绍:“我堂妹,岑芮。”

“上次来找你的?”

“嗯。”

说话间,岑芮已经跑到跟前来。

“你居然也会来看男生们打篮球。”

以前她们初中在同一个学校,岑碧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

郭存嘉笑道:“那当然啦,她男……”

岑碧踢她脚侧一下,她顿了顿,接着说:“难得有机会看帅哥打球,当然不能错过啦。”

岑芮没注意到岑碧的小动作,两眼发光,“霍遥学长是真的很帅。”

这么说,她专门跑来看霍遥打球的咯?

郭存嘉瞥岑碧一眼,心想:再帅,也名草有主了。

班上还有其他几个女生也来凑热闹,听见她们说话,不免多看了岑碧几眼。

她和霍遥虽未公开,但他们走得近,是有目共睹的,她又频频出现在篮球场,难免让人多想他们的关系。

早恋,无论文理科班,都是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也是所有老师耳提面命,禁止的事情。txtγцzんàiщц.cΘm(txtyuzhai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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