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春意浓 第102节(1/1)

万岁爷这是不怕他狗急跳墙……啊呸,反正不怕他被逼急了眼啊,那就是有后手了!连安宝赫都不怕自个儿发难,只怕这后手已经布置好。

禄成本就不是什么胆儿大心细的,他不怀疑万岁爷是为了哄他才有如此旨意了,这分明就是万岁爷仁慈,给他个机会戴罪立功啊!

大概万岁爷怕传出去兔死狗烹叫人说嘴,可轻易放过他万岁爷心里又觉得不舒坦,这才一副由着自个儿选择的模样。

禄成更惶恐了,却完全打消了别的心思,甚至连拼死一搏的念头都没有,身为一个脑子并不是特别好使的武将,他自认为笨人也不是傻子,能选择活着,谁会往死路上奔呢!

“臣接旨!”禄成想明白后,干脆利落跪地接旨,“宝……安大人有何安排,尽管与我说,我听万岁爷的!”

既然安宝赫捏着万岁爷的密旨,那就算是钦差了。即便安宝赫如今算是他手底下的兵,可禄成也不介意溜须,害,保住命有机会媚上也是光荣啊!

“本来北蒙和定疆都已对大清臣服,大清本该山河清明,叫老百姓们安居乐业,引得万朝来贺才是。”安宝赫恭谦扶禄成起身,与他一并坐了,温和低声道,“如今却又起了战事,万岁爷已派人查清,是关尔佳氏与马佳氏联手,竟然与北蒙和定疆都有来往,这西北和西南的战事……几分真几分假,还做不得准。”

禄成本就是武将,他再贪也心疼手下的兵,虽然是有限吧,也不妨碍他把一分放大成九分。

于是禄成勃然大怒:“这等逆贼!万岁爷合该诛了他们的九族,不然不足以平民愤,伊某虽然小气贪财,有些不好的习惯,却从不敢在这种大事是非上犯糊涂,这是叛国啊!”

安宝赫唇角抽了抽,像禄成这种人,还没背叛的,那只能证明是利益诱惑还不够。

可他也不多说,只慎重点头:“将军说的是,只是万岁爷也有顾虑,一来大清如今边境不稳,不适宜闹得血流成河。二来这两家背后仿佛还有人在操控,万岁爷还没查清楚到底是谁在做老鼠屎,也怕惊了鹭,这才没有轻举妄动。”

“那万岁爷想怎么做?伊某是戴罪立功之身,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万岁爷解忧!”禄成大气凛然道。

安宝赫眸底闪过一丝笑意,他点了点桌面:“关尔佳如今满门已经被贬为庶人,侯爷定是着急的,说不准会找替罪羊替关尔佳氏开脱,小子厚颜猜测,这替罪羊人选,不是我便是将军。”

禄成本就受了惊吓,闻言又是一惊,赶忙问道:“他们怎么能如此无耻……安大人说咱们该怎么防备?”

“不管咱们是谁被侯爷选中,他定是要先拉拢咱们的,到时候……”安宝赫眸底带着冷意,不紧不慢跟禄成一点点说透。

禄成听得几乎是一会儿一开窍,等安宝赫出门,他觉得自己九窍都被说开了八窍,只有嘴巴闭得紧紧的。

他已经被安宝赫忽悠的,是打算死都不能将今日二人所言说出去。

等见到茂武对着安宝赫好言好语拉拢,而定宁侯又频频请他喝茶示好的时候,禄成就更相信安宝赫所言了。

哼,真以为他是傻子吗?他禄成叫马佳氏算(收)计(买)一回,绝不可能再由着别人算计,不然他就是狗娘养的!

京城中,伊尔根府得知平妃被贬为贵人后,个个儿都战战兢兢不敢出门,生怕丢了脸面或者被拿捏住把柄,叫万岁爷也把他们给咔嚓咯。

府中下人都不敢出门大肆采买,所以天儿一冷,炭火不足,各处都冻得不轻。

这日伊尔根老夫人捏着小巧的暖手炉,与儿媳妇凑一起说话省炭火。

他们正谈论远方的儿子,发愁着府里的炭火不足怎么办呢,老夫人突然打了个喷嚏,她立时就悲从中来。

“呜呜……冻死我算了!我活了一辈子也算是活够了,也不知禄成怎么样了,难不成老天爷要绝了咱们伊尔根家?”伊尔根老夫人哭得凄惨极了。

担忧着远方夫君的大夫人也跟着悲切哭出来:“额娘您可千万要保重啊!夫君他……呜呜……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呜呜呜……咱们还是晚些时候偷偷派人去请个大夫回来吧……呜……”

带孙子打完一套五禽戏回来的伊老爷子进门听见婆媳俩抱着哭,忍不住也湿了眼眶,连孙子都呜呜哭起来,一时整个伊尔根府的主子都好像天塌了似的。

第105章 谁还没个脾气了呢?(……

就在伊尔根府日复一日凄切地忐忑度日时, 西南这边的战事倒是比京城里大臣们预估的要好很多。

待得静嘉怀孕六个多月时,西南传来大捷消息,听说定宁侯断了一条腿, 茂武战死沙场, 其他人倒是没听说有什么不好。

这时候正是腊月时分,西北是打不起来的, 都屯兵操练着,只能来年春过后才会见分晓。

静嘉平日里就很紧张西南的局势, 经常会问皇帝那边的情况, 这大捷消息一传出来, 静嘉就赶忙往乾清宫送了汤水。

皇帝没主动去告诉静嘉, 等得就是静嘉主动送上门,见着汤水他只矜持了不到半个下午, 屁颠屁颠……哦不,是带着屁颠屁颠的孙起行就去了储秀宫。

“给万岁爷请安,听说西南打赢了?宝赫可会回来?”皇帝一进门, 静嘉就殷勤给他行礼,忙不迭问道。

皇帝赶紧拉着静嘉不让她蹲身, 先将人揽着小心坐下, 这才跟她说道。

具体是什么情况皇帝没有告诉静嘉, 他只挑拣了重要的说——

“宝赫安然无恙, 并且立下了大功, 那边驻军需要修整, 年后他会与禄成一起回京, 到时候说不准就能见到外甥了。”

不怪皇帝不仔细跟静嘉说,主要她怀身子才六个多月,吃得好睡得好, 还因为身体底子略有些薄弱,日日在温补,她那肚子大的跟别人快生了似的。

也因此是瞒不过宫中诸人的,静嘉总不能日日闷在殿内,所有人都知道贵妃怀的是双生子了。

这下子本就嫉恨贵妃得宠的,心里可痛快了不少。

尤其是墨贵人和定常在等人,这些时日私下里没少幸灾乐祸——

“这般不吉利的事儿都能叫贵妃碰上,可见外头传言贵妃天煞孤星的事儿也并非空穴来风吧?”

“那谁知道,只是双生子历来为皇家所避讳,到时候万岁爷就是想抱去乾清宫养着,朝臣们也未必肯。”

前头出了逼宫的事儿以后,皇帝没有大发雷霆闹得血流成河,却也动了真怒,后宫妃嫔想要往上爬是人之常情,可自打前朝出了废后耶拉氏,宫中便很忌讳有人拿皇嗣来争宠陷害。

大阿哥早先中毒就不说了,一回两回的,宫里统共就三根苗子,这些女人一个都不放过,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动手。

这是不将司尔勒氏放在眼里,这么能干还做什么后妃,干脆上天算了。

宗正端亲王得了皇帝暗示,以宗人府名义上奏,请皇帝亲自教养宫中阿哥。皇帝康然应允,并令端亲王拟了皇子阿哥与生母之间请安的次数和规矩。

阿哥年满八岁后进入南三所,宫妃轻易不得前往南三所探视,未满八岁前,则住在乾清宫后面的弘信殿和昭仁殿,由万岁爷亲自抚养。

如此一来,柔妃和仪嫔都放心了许多。

公主们则规定由生母亲自教导,年满八岁后仍住在南三所,只大公主和二公主都还年幼且情况特殊,皇帝便让柔妃照顾着她们在南三所的生活,并不叫平贵人再接触。

且不说平贵人惶恐后悔如何日夜难安,皇帝办妥了这事儿,此番除了跟静嘉说西南的事儿,也是找静嘉讨赏来了。

“日后孩子在乾清宫,你想什么时候去看便什么时候去看,别人轻易也接触不得,如此可好?”皇帝跟静嘉仔细说了宫中阿哥教养的规矩后,笑着道。

静嘉在皇帝面前依然是恹恹的模样:“进来京中关于我刑克六亲的传言屡禁不止,天煞孤星之说虽然钦天监已经证实子虚乌有,可我怀了双生子,总归是不吉利的,若是妨到了万岁爷,只怕御史要死谏。”

“这事儿不着急,等孩子出生,朕自有安排。”皇帝拉着静嘉的小手,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墨家如今也是急上了热锅,才屡屡做这些子蠢事,他们蹦跶不了多久了。”

“您既然有法子,为何不跟臣妾说清楚?”静嘉抽出手来,不乐意道,“我心里没底,夜里做梦都不安稳。”

“朕是真龙天子,若是朕陪着你睡,你就不会做噩梦了。”皇帝不肯多说,笑着捏了捏静嘉脸蛋儿。

本来两个人你来我往,静嘉不留皇帝,皇帝想方设法想留宿,已经成了二人之间的情趣,要不皇帝也不会故意等静嘉送汤水。

这帝妃之间较劲儿的事儿先前奴才们还害怕万岁爷生气呢,如今听见都不紧张了,还生怕看多了撑得慌,没事儿都不忘跟前凑,只低着头当见不到的。

可这会子皇帝明显是调侃的语气,静嘉却‘啪’一巴掌打掉了皇帝的手,力道不算重,却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殿内,魏嬷嬷和近身伺候的半夏当即就跪了。

静嘉还不当回事儿,也不去看皇帝蓦地愣住的表情,气呼呼站起身来:“万岁爷跟臣妾说话,总是这般云山雾罩的,往日也就算了,孩子的事情也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宁宁……”皇帝并没发火,他只是略拧了眉,定定看着静嘉,“在你心里,孩子比朕重要的多,是吗?”

静嘉红着眼眶子看着皇帝不说话。

皇帝等不到她回答,脸色慢慢就淡了下来:“朕自问对你够好了,有任何事情也不曾瞒着你,宁宁你呢?你可有事情是瞒着朕的?”

静嘉咬了咬嘴唇,二话不说扭身就往寝殿内去。

“安塔拉静嘉!”皇帝低喝叫住静嘉,怕吓着静嘉腹中胎儿,他连放肆都没敢说,可静嘉这无理取闹的模样还是叫皇帝心里窝火极了。

“万岁爷想听什么?您不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吗?是,我是看重孩子多过看重万岁爷,您满意了吧!您心怀天下富有四海,后宫更是妃嫔无数,您的心里可以装下很多人,很多人心窝子也满满惦记着皇上,只有我生下来的孩子才会满心肠都是我,这有什么不对吗?”静嘉到底没敢甩袖子就走,她不是任性到不管不顾的人。

若是这般折了皇帝的脸面,她可能没事儿,储秀宫的奴才就未必了。

“你在气什么?”皇帝压下心里的不虞,知道静嘉说这番话是顾虑着奴才,看样子连奴才都比他要重要……

他还是压着火气,皱眉不解问道:“可是谁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

“谁敢在我面前说什么不中听的,我就不能说实话了吗?”静嘉烦躁地刺道。

皇帝冷了脸:“你这是在跟朕无理取闹?”

“为何不能无理取闹?臣妾就必须得永远恭敬着对万岁爷,甭管您以后要如何处置臣妾,如何处置臣妾生的孩子,臣妾都只能受着?那我还不如不生!”静嘉流着泪大喊。

魏嬷嬷等人吓得脸儿都白了,好好说这话呢,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尤其是在门口急得跟着掉眼泪的杜若,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伺候静嘉十几年,静嘉何曾这般闹腾过?这简直是无理也要闹三分,按照静嘉的话来说——傻子才会这么干,主儿怎么突然就傻了呢?!

万岁爷来之前主儿明明心情很不错的啊,到底是为什么?

杜若偷偷打量着皇帝越来越僵硬的面色,心里急得恨不能去捂住自家主儿的嘴。

“所以你要如何?朕身为皇帝犹不能随心所欲,即便你成了皇后也要懂得尊卑规矩,你这般跟朕闹将出来,是想凌驾在朕之上?还是要让朕为你遣散后宫?”皇帝心里越是生气,面色越是冷漠,说话就有了点刚认识静嘉时候的刻薄。

这话孙起行都听得心惊肉跳,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恨不能通过哆嗦把心惊给抖没了。

“皇上这话是在扎臣妾的心窝子,您怎么不干脆问臣妾是不是想造反?”静嘉讥讽道,也毫不客气刺回去,“臣妾想如何,万岁爷都会答应吗?还是说万岁爷只是问问?那您不如厌弃臣妾,哪怕杀了臣妾,都好过……”

“放肆!”皇帝拍着桌子怒喝出声,他起身大跨步走到静嘉面前,浑身冷冰冰的气压几乎要叫人喘不过气来。

皇帝紧紧捏着静嘉的肩膀,目光锐利看着她:“出口无悔,覆水难收,这个道理要朕教你吗?朕是哪儿不当意说错了朕可以改,咱们好商好量的说话,你非要逼着朕……”

话没说完,皇帝突然反应过来,看着静嘉紧咬着嘴唇流泪满脸倔强的模样,他突然有点心疼,又有些好笑,还掺杂着点子难过。

“你就这么信不过朕?非要逼着朕将你打入冷宫?”皇帝突然笑出来,只是笑意有些苍白,“你前些日子说过,只有朕能暖了你的心窝子。可朕能做的都做了,哪怕是为了你不去宠幸别人,你这心窝子被朕捂暖了吗?”

静嘉这才忍不住倒在皇帝怀里放声大哭:“暖不了,臣妾害怕,害怕见不到孩子,害怕孩子被送走,害怕有人害了孩子……呜呜……臣妾梦里都是血海翻涌,咱们的孩儿就在血海中挣扎求救,臣妾却什么都做不了……”

皇帝见过静嘉哭的许多种模样,有梨花带雨模样的,有可怜无辜模样的,也有龇牙咧嘴丑兮兮模样的,却从来没见她这般放声过,她哭得几乎隔壁宫里都能听见,连奴才们都跟着惶恐落下泪来。

皇帝也顾不得自己心里的不舒服了,他只能由着自己心疼地将人揽在怀中抱到软榻上安抚:“都是朕不好,朕不该瞒着你,即便是双生子,最多不叫他们继承皇位便是。你以后还能生,有朕在,教导他们辅佐弟弟也是好的,你若是不放心,双生子便放在你宫里养着,朕保证,绝不敢有人从你身边把孩子夺走。”

孙起行闻言心下一惊,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皇位这是定了以后要从贵妃肚皮里生出来吗?哎哟喂,这要是叫人听见可是要翻天了!

“呜呜呜……是我不好,我知道是我在为难您……”静嘉沙哑着嗓音边哭边认错,“我害怕极了,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被我遇到啊!”

皇帝叹了口气:“人一生福气是有定数的,你前面受了苦,福气还在后头呢,相信朕。”

静嘉哭着哭着哭累了,最后扶着肚子坐不住,只能回去寝殿躺着,没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皇帝等静嘉睡下后,才沉声吩咐众人好好伺候着,回了乾清宫。

出门后皇帝眼神有些复杂,他扭身看了储秀宫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上了圣辇。

杜若吓得腿都软了,半夏也差不多,只有魏嬷嬷知道几分实情,有些摸不准主儿的脉络,却也没多担心。

主儿敢闹腾,那必定是有把握不会恼崩,她只是不明白,明明主儿怀的是……只要生出来,即便有再多流言都会破除,主儿为何突然闹这么一场呢?

皇帝心里也未必清楚,若是平时他还乐意多想想,可这会子他实在是有些伤心,只冷着脸睡下,也睡不着,只在乾清宫翻来覆去了半宿。

静嘉心里没那么重视他,皇帝心里是有数儿的。

像他们这样的人,最难的不是忠诚,而是彻底放开心窝子信任别人,因为能算计,心肠黑,他们最相信的永远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