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瘾 第22节(1/1)

小丁望着雨幕出神,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经过这里的人此刻见两道车灯直奔店门过来,他立刻从凳子上起来,抹了抹哭红的眼眶。

“小野哥……”

定神一看,却是一辆有点儿熟悉的白色保时捷。

——说白色已经不完全是白色了,四面血污满满,车前盖儿也被砸出好几个丑陋的坑,后玻璃一道疤痕绵延,几乎花的不成模样。

这是出什么……

交通事故了吗?

“……”

小丁正愣然,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地下来。

她的整张脸因为惊吓而变得十分惨白,脚步歪歪扭扭,右脚高跟鞋的鞋跟断了,踉跄一步扶着车门才能站稳。

她浑身都是雨天过滤不掉的血臭味儿,走到他的面前,看清了内外的衣服都如同被血浸了个透。

乔稚晚余悸未了,几番平复自己的呼吸,才颤着声音对他说:“能、能帮我把车开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吗……”

“……”

“内外、内外都洗一遍……”

“……”

小丁今天受惊不轻,还是梗着脖子,点了点头。

乔稚晚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稍一平息,令人作呕的味道便直冲天灵盖,她忍着想吐的冲动,又问:“有地方能……洗澡吗……”

小丁又点头。

指了指店铺楼上。

她一刻不能停留,冲了上去。

*

怀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那辆面包车开了很久,他又在车上挨了一顿揍,然后便像垃圾一样被扔到了泥水里。

全身上下痛得要死,几乎无法呼吸,雨水浸湿了他的衣服,贴在伤口上,都痛的没了知觉。

他好像在泥水里睡了一觉才醒来,强忍着疼痛爬到路边,许久才打了车回去。

店铺好像有顾客,他没有直接过去打扰,从旁边绕开,上到二层。

疼。

浑身都疼。

哪里都疼。

真他妈的疼。

几乎是爬上楼梯的。

店铺的二层是放各种耗材零件的地方,小丁和店里的学徒把储物间改成了房间,平时住在这里。

小丁的奶奶偶尔过来,奶奶讨厌怀野,所以怀野从来不会在此留宿。

可他实在是太疼了。

浑身也真是太脏了。

居然打他的脸。

妈的。

卫生间接了简单的淋浴设备,这会儿水声潺潺,有腾腾水蒸气从关不紧的门缝儿里缓缓溢出。

地面横七竖八地扔着衣服。

风衣。

连衣裙。

高跟鞋。

操。

他在挨打,丁满居然带女人回来?

怀野正咬牙切齿地想着,已经到了门前,抬起条受伤的胳膊兀自把那门板拍的震天响:“好了没!喂——”

“我他妈要洗澡——”

“操,我在挨揍,你居然带女人回来?有多漂亮啊出来我看看?”

“丁满——”

话音还未落,水声停了。

脚步声踩过水花儿,纤细的身影便贴着磨砂纸的门晃了过来,姣好身材几乎无所遁形。

乔稚晚犹豫了下,开口试探:“……怀野?”

“……”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似乎确定了是他,那关不紧的门缝儿又微微开了些许。

一条细白的手臂伸了出来。

“那个,能帮我……拿一下浴巾吗。”

第14章 chapter.13

怀野倏然怔住。

……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混着浓烈的血腥气,浑身的骨头都像散架过一遍,稍一动作, 潮意渗着伤口直达痛觉。

顿时人更清醒了。

眼见着那截皮肤瓷白的纤细手腕儿,在他眼前又是一晃,直对他示意门外一个塑料凳上叠放着的浴巾。

“……怀野?是你吗, ”

乔稚晚听到门外没声音了, 又试探着唤了他一声。

她今夜实在受惊不轻, 疑神疑鬼的心性作了怪,心底突然不确定门外是不是他了,嗓音发紧, “能……帮我拿一下放在那里的浴巾吗, 我忘了拿进来了, 我记得放在那边了。”

怀野垂下眸。

脚边落着她的衣服,内衣也纠成一团扔在地面, 血污满满, 散发出隐隐的恶臭, 两只银灰色绒面的高跟鞋倒在一旁,一只的鞋跟断了, 另一只也几乎被染成了血红色。

这是怎么了?

“……怀野?你还在吗?”

“是……你吗?”

乔稚晚久未听到门外有动静, 更是心慌。

难道不是?

她正悻悻收回手。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染着血污与泥污的手, 抓着那条不知多少人用过、都起了毛边儿的浴巾。

囫囵就塞到她的手里。

乔稚晚看到这只手正是一愣, 少年漫不经心又带着些许迟疑和不满的嗓音, 便隔着门板响起:

“——喂, 你洗完了吗?我也要洗。”

“……”

乔稚晚确定了的确是他, 心底不觉暗自松了口气。

两天前她还当他是小偷刻意防备, 今晚被这么惊吓了一轮儿, 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竟然有点莫名其妙的……安心?

听她不说话了,怀野又开口:“我问你呢。”

乔稚晚定了定神,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再开口,也恢复了素来又平又冷的语气:“还没有,你等会儿吧。”

怀野完全受不了自己这一身的血泥遍布了,浑身痛得要死,站都快站不稳,他便扶着墙根儿,整个人晃了晃,一下跌坐在地面。

他闷着气儿,忍着疼,还是不耐烦地冲那卫生间的门哼笑了声,又催促她道:“快点儿行吗,大雨天跑别人家来洗澡磨磨唧唧的——你这衣服上什么啊?你杀人潜逃了吗?等会儿警察来了我肯定第一个出卖你……”

他正说着,不留神就碰到了她那团衣服上粘的鸡粪还是什么,恶臭喷鼻,没忍住骂了句:

“——什么啊,臭死了!”

“你掉粪坑里了吗……”

他的后背撞到了身后的墙,痛得暗嘶出声,直抽凉风。

那臭气几乎要渗入他的五脏六腑。

磨砂门后再次不急不躁地响起了水声,一把清冷莹润的声线,回荡在水蒸气中,很是空灵静寂:

“等一下,我马上洗完了。”

不得不说,这里也太简陋了点。

就是个卫生间随意改装成的,巴掌大的空间,整体不过两三平米,水泥地,四面墙皮斑驳,几乎全部脱落,连个瓷砖都没铺。

锈迹满布的铁质水管随意从阀门的附近接了个水龙头,绑着根橡胶管,连个花洒头都没有,就是这个“浴室”全部的设施了。

洗发水也非常难用,只有一股浓烈的薄荷味道冷飕飕地刺激着头皮,头发干巴巴地纠成一缕一缕,如何也梳不开,她刚就找了一大圈儿,四处并没有发膜什么的供她使用。

“还要多久?”怀野彻底忍受不了了,“你衣服上这脏东西弄了我一手,臭死了……你到底干嘛去了。”

乔稚晚知道自己借人嘴软,说:“快了,快了。”

“不行……真的要臭死我了,”怀野都快被熏晕了,“我不是把浴巾给你了吗,你能不能围一下?让我进去洗个手?”

别说他了,乔稚晚那会儿都要被臭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