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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里依稀带着那么一点温柔的笑意,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

沈卓云居然认认真真跟着喊了一声:“妈。”

秦默看了他一眼,眼里的复杂一闪而过:“喊了就不能改口了。”

沈卓云心想,你让我改口我还不愿意呢。

秦默轻叹了一声,最终端端正正地跪在坟前,一声不吭,又拉着沈卓云一起跪下,神色认真而平静,是在举行什么庄严的仪式。

现在恐怕已经不再流行跪谢父母恩了,可秦默觉得,他还是跪着,心里会更舒坦一些。他不说为什么跪,沈卓云倒也不回去问,硬是跟他一起沉默着。

秦默想,是不是他这辈子,可能都要跟沈卓云这个祸害纠缠不清了?两个男人在一起,还是和沈卓云这样的一个危险人物在一起。秦蓁,爷爷,还有……妈妈,他该怎么跟这些至亲说?

秦蓁或许还接受得了,那爷爷呢?年纪一大把了,不说,他又觉得难受――他凭什么这么委屈着沈卓云呢?沈卓云是个男人,难道还要像地下情人一样藏着掖着么?

他最后还是把沈卓云带来了,如果真的要就此纠缠一生,他总要让母亲看看,他最终选的是一个怎样的人。

沈卓云明白他的意思,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偏过头来冲他微笑,那笑容有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认真而温暖,竟让秦默看的有些呆了。秦默刚一晃神,沈卓云就凑过身来,唇瓣落在他那微湿的鬓角边,伸出舌来,一路留下水痕吻到了唇畔,诱着他与他唇舌交缠。

秦默就像是被他难得得温柔蛊惑了一般,唇舌之间亲密纠缠得难舍难分,分开时发出的轻微声响让秦默耳根微红。

“秦默。”沈卓云轻声唤他的名字。

秦默张了张嘴,似乎应声。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粗砺熟悉的声音如惊雷般在两人耳侧炸开,秦默瞳孔倏然收缩,一抬头,正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毕竟是父子,两人的五官其实还是很像的,只是多年沉湎酒色毁了秦鸿钧的好皮相,一身昂贵西装却盖不住他突出的啤酒肚,手肘处还挂着一个女士皮包,那甜腻的颜色一看就知道是属于苏雯的,让他看上去愈发可笑了几分。此刻他满面赤红,正一下一下喘着粗气,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秦默:“秦默!你他妈还要不要脸?”

多熟悉的呼喝,小时候秦默是害怕这样的呵斥的,终归是父亲,再麻木,再不放在心上,也是会有本能的畏惧的。

可秦默不想就这样害怕一辈子,畏惧秦鸿钧这样的一个父亲,竟然会让他觉得自己可耻。秦默缓缓地站起身来,似乎有一根弦在莫名绷紧。他双唇抿得苍白,眼神陌生而冷淡,此时此刻的他,像极了秦鸿钧记忆中的某个女人:“你问我?”

秦鸿钧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抬手指着秦默的鼻子大骂:“怎么!我说的不对么?你说!你有脸你就跟我说,你们俩刚才在干嘛?”

沈卓云这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秦默握的发疼,再看看他的神色,似乎在死命克制压抑着什么,冰冷的气息正一点一点覆盖了他脸上所有的情绪。开口时,他的脸色冷硬得吓人,看着秦鸿钧的眼神毫无畏惧,更像是看着一个极端无知的陌生人。而落在秦鸿钧眼里,这眼神就是对他这个父亲的蔑视和侮辱。

秦默说:“我和我的爱人在亲吻。”

如果不是这种情况,沈卓云心里几乎能立时炸开了花,秦默亲口说他是他的爱人。

而秦鸿钧却立马炸了锅。

“你……你!”秦鸿钧气得身子都在发抖,嘴巴开开合合,最后只冒出一句“混账东西!你也不嫌恶心!”

“跟一个男人搞在一起!老子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还在坟头亲!你他妈也不觉得恶心!”

站在沈卓云身边,秦默仿佛在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忍耐和自制力,他紧紧地盯着秦鸿钧的双眼,用最冷淡的神色,说出最刻薄的话语来:“你都不觉得自己恶心,我为什么要嫌?秦鸿钧,你凭什么说你是我老子?”

“啪”

秦鸿钧气急之下的一巴掌下了十足的力气,打得秦默整张脸偏了过去,他就像一头暴怒的凶兽,指着秦默不停地怒骂,像是在发泄着什么一样:“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下贱胚子来!小时候就阴阳怪气,长大了更好!连卖屁股都学会了!跟男人搞?你就是个天生的贱种!”

秦鸿钧这巴掌来得又急又狠,秦默没来得及反应,沈卓云也没反应过来。

当沈卓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暴怒了,原本在秦默母亲坟前的温和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疯狂汹涌着的杀意,像潮水一样席卷着他所有的理智。

没错,沈卓云甚至想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秦默感受到身边人的变化,一瞬间握紧了沈卓云的手,就像是握紧了锁着凶兽的锁链,只怕自己稍稍松手,这头凶兽就会失控冲出,毁灭掉眼前的一切。

秦默直起身来的时候,秦鸿钧依然指着秦默的脸不停地怒骂,四溅的唾沫和扭曲的面部表情落在秦默眼里,形成了一副最为丑陋可怖的画面。

“你他妈早晚得艾滋病死!你这是变态!……”

秦鸿钧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忽然就被一个女声打断了:“这是怎么了!怎么能这么说孩子呢?”

女人柔弱的声音此刻有些急,苏雯急匆匆地从山下赶上来,脸上还带着不明所以的沈晴,细声细气安抚着秦鸿钧:“孩子还小,父子俩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啊?”

“你问问这个畜生做了什么!”秦鸿钧依然激动,唾沫四溅的模样也亏得苏雯忍得了。

苏雯转头冲秦默笑:“默默,听话,有什么错你给你爸赔个不是,有委屈你跟阿姨说……”

秦默觉得自己的厌烦和愤怒都已经到达了顶峰,眼前的两个人让他几欲作呕:他怎么也没想到,在母亲的忌日从未出现过的秦鸿钧会来!而在这种日子,他居然还带着苏雯一起来!

他是来做什么的?秦默几乎要怒极而笑,正听见秦鸿钧的怒骂:“委屈个屁!他就是个贱种!他跟他妈一样……”

秦默猛然抬头,松开了捏着沈卓云的手。

名为理智的弦最终还是崩断了。

“秦鸿钧!”秦默上前一把揪住了秦鸿钧的衣领,一手推开了苏雯,他的双目赤红,看上去有疯狂的趋势。“你再敢说我妈一句!我现在就弄死你!”

☆、第十五章 爆发

“你再敢说我妈一句!我现在就弄死你!”

秦默的双眼充血,神色看起来极为可怖,仿佛秦鸿钧敢再说一句,就要把他活剐了一般,硬是把秦鸿钧都震哑了片刻。

秦鸿钧看着眼前已经成年人身高的秦默,第一次感到了切切实实的压力:不是来源于平时秦默那冷淡的眼神,而是源自于成年男人的力量和气势。这种感觉很快又让他感觉到异常难看,他才是父亲,他才是强者,而眼前的秦默,似乎把两人的地位完全倒转过来,仿佛他才是最应该得到教训的,可笑的那一个。

“秦默!我是你爹!你敢动我?”想到这里,秦鸿钧忽然炸了,原本的气势一下子回到身上。“还说不是你妈教的?都敢对自己亲爹动手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这话说出口的一瞬间,秦默身上的气势已经彻底变了,汹涌而来的疯狂和愤怒几乎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冷笑着松开了秦鸿钧的衣领,极迅猛的一拳凿在了秦鸿钧的脸上,力气大的竟然把秦鸿钧打倒在地,在阶梯上滚了几圈。

苏雯刚想说什么,却被秦默的眼神震慑在原地。

“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说你是我父亲?”秦默的声音不大,听不出愤怒和指责,却带着一种疯狂的意味。“秦鸿钧,从小到大你过我什么,能让你理直气壮的说你是我的父亲?”

地上的秦鸿钧已经被挨打的恐惧所湮没,他从未想过秦默真的有胆子对他动手,而在这一刻,他才发现眼前已经不是那个能任他拿捏搓揉的孩子了。

秦默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你给过我父爱?给过我钱财?还是给过我一个家?你连我的母亲都夺走了,你除了一枚精子,你还给过我什么?能让你理直气壮地自称为我的父亲!”说着他的脚步停在秦鸿钧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男人,那一摊肥肉让他感觉可笑又丑陋。

“你带着苏雯来是想恶心我妈,还是想恶心我?”秦默一字一句往秦鸿钧心底最害怕、最恐惧暴露出来的软弱上戳。“秦鸿钧,你是我见过最大的笑话。我喜欢男人恶心?那身为一个男人,要从侮辱妻子、唾骂儿子才能获得优越感的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害怕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就是个废物!你以为苏雯捧着你是为了什么?如果没了秦家,没了老爷子给你的财产,你连屁都不是!”

沈卓云从来没见过秦默骂人,可这次他却第一次看见了秦默极端愤怒时的模样,一字一句都死死地踩在对方的痛脚上,秦鸿钧越想遮掩什么,他越是要把那遮羞布撕得干干净净,拿出来一次又一次的鞭挞唾骂。

“我是精神病?你把你脑子里的东西掏出来称称,看看我们谁是真正的傻子?”

“你……你……”秦鸿钧涨红着一张脸,几乎是被逼到了绝境。

伴随了他前半生的闲言碎语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耳边回响。

“跟他爸差远了,真的是亲生的么……”

“太笨了,连这都做不好……”

“废物,就是个废物……”

“阿聆怎么嫁给你这种废物……”

不……他不是这样的。

可连他的儿子都在辱骂着他的无能。

这不是他的错……他并不是做不好,错的都是别人……不是他!

对!都是他们的错!他是父亲,是丈夫,他们怎么能瞧不起他!

秦默盯着思绪混乱的他,冷笑一声:“秦鸿钧,你就是个垃圾,我妈怎么会嫁给你这种人!”

“不!都是你的错!都是你妈的错!”秦鸿钧忽然咆哮出声,起身就想再给秦默一巴掌,却被秦默轻轻松松抓住。

秦默早有防范,怎么会让秦鸿钧得手,一个擒拿制住了秦鸿钧,把他拖到母亲墓碑的面前,一个膝袭熟练的让他跪了下去,声音冷厉:“你不是来拜祭我妈的么?那就好好道歉好了。”

“你……”

“嘭――”

秦默竟然就那么按着秦鸿钧的,硬生生磕在了大理石石板上。

“嘭――”“嘭――”

又是两声闷响,秦鸿钧的额头被磕出了鲜血,秦默眼球居然愈发的红了起来,他把秦鸿钧的头按在地上,俯身在他耳侧低语。

“你该感谢你提供的那枚精子,否则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连续的撞击使秦鸿钧的意识已经模糊,可听见这一句,他竟然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恐惧。而站在一边的苏雯,早已经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秦默任秦鸿钧倒在墓边,双手垂在两侧,眼里的激动渐渐消退。

旁观的沈卓云居然挑起了唇角。

这样愤怒的,失去理智的秦默,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可落在他的眼里,竟带着异样的美感。现在的秦默就像是一头暴烈的狡猾兽类,让他忍不住想把人按在床上捆住四肢,不顾对方剧烈地挣扎和红了双眼的愤怒,一次又一次地占有,直到他浑身上下沾满了他的痕迹,没有半丝力气,只能任他予取予求为止。

不管什么样子的秦默,都会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沉迷。

秦默站在墓前良久,微微对着墓碑鞠了一躬,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连声音都有些轻微的颤抖:“沈卓云。”

“我在。”

“……我们回家。”

沈卓云语气温柔:“等一下。”

他走到地上还在哆嗦的秦鸿钧面前,看着对方恐惧扭曲的脸,和头顶斑驳的鲜血,竟然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对方的衣领,看上去细心和善。

“您好,我叫沈卓云。”他这样说着,脸上还带着笑意,仿佛真的是在一个普通的场合,见到了伴侣的父亲。“我大概要叫您岳父大人?”

秦鸿钧没有回答,但沈卓云却继续说了下去:“我记得岳父的产业是鸿钧集团?我会陪岳父您……好好玩玩的。”说着眼神已经阴冷了下来。“请务必不要临阵脱逃。”

秦鸿钧一下子清醒过来,克制不住的惊恐从他的眼中溢出。

沈卓云?那个用正常商业操作手段,硬生生让自己叔婶负上天价巨债,逼死了自己叔婶的沈卓云?

沈卓云满意地看到秦鸿钧的眼神,轻松地站起身子,牵着秦默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走下山的路上,秦默的手居然有些颤抖。

“沈卓云,刚才我恨他恨到……想杀了他。”秦默坐在车里低声说,眼里空茫茫一片,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明明可以各自相安,他不在乎他那原本就不存在的父爱,也不在乎他有几个女人,甚至如果不是他屡屡出现在他面前,带着那女人来母亲坟前耀武扬威,他甚至不会想起这样的一个人。

理智告诉他,这个人与他无关,任他说什么,那都是无关紧要的。

可偏偏那一瞬间,他就是有这样一种冲动,想让他永远的消失闭嘴,再也不要出现。

多可怕的愤怒。

而更可怕的是,有一个魔鬼,正在他的耳侧低低地吟唱咒语,那声音在拉扯着他的四肢,让他不断地向恶魔的领域靠拢。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杀了他。”沈卓云低声呢喃着,热气撩拨着他的耳侧,像是在说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话,可内容却令人心惊肉跳。“我可以让他背负上永远偿还不起的债务,我可以让他身败名裂,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追债……折磨……我可以让他生不如死,一辈子都活在他所畏惧的地狱底层……”

秦默竟然在这诱惑中渐渐清醒过来。

“就像你的叔婶?”

“不,”沈卓云似乎还很骄傲。“我可以做的更好。”

他对自己目前的情人,竟然有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沈卓云……”

“你不知道你刚才多诱人,诱人到我只想把你按在床上。”沈卓云忽然笑了起来,眼里带着秦默所熟悉的病态狂热。“只要是为了你……我可以做一切事情,可以做的比谁都好。”

秦默无奈感更甚,甚至有些头痛起来:“那么,为了我开车吧,我们回家。”

沈卓云现在的状态,只让秦默担心会不会半路翻车。

这世界上总有一种人,是连恶魔都引诱不了的,哪怕沾染上了黑暗的色彩,也很快就会褪去。

可偏偏就是沾染黑暗一瞬间的模样,在不停地诱惑着自己。想拥有这样的一个人,想让自己的黑色浸透他血肉,染上他的的骨髓,想让他成为自己的同类。

不……或许这样还不够。

哪怕将他永远困在属于自己的黑暗囹圄里,连皮带骨一口一口嚼碎吞下,都填不饱他那饥饿的肚肠。

沈卓云双手稳稳地掌握着方向盘,胸口却仿佛生出了一个永不餍足的黑洞,吞噬着他的一切,让他饥渴到难以忍受。

“秦默,”他忍不住握住了秦默的手,一寸一寸的摩挲,似乎是在思考着从哪里咬下一口能让他不那么饥渴难耐。

“专心开车。”秦默皱了皱眉,他对沈卓云的车技一向都不放心。

“我硬了。”沈卓云说。

……

秦默硬生生把自己的手扯了回去,板着面孔一言不发。

“秦默,你要负责。”沈卓云又说。

关我屁事!

“在车上……其实很刺激的。”沈卓云提议道。

我什么都没听到!

我的伴侣每天都在脑补一些奇怪的东西

滚开凑牛忙

☆、第十六章 偶遇

秦默把自己的亲生父亲暴打了一顿,连他都不明白,一向对秦鸿钧冷眼相待的自己怎么会突然失控。可他却不后悔自己这几下子,至少让他觉得松了口气。一直以来压抑着自己的什么东西,在他跟秦鸿钧彻底撕破脸皮之后消散了。

当然,秦默倒也没忘了调查的后续,想起了之前杨方宏曾经说过的合同,秦默觉得与其夜长梦多,不如快刀斩乱麻,把那份合同弄到手再说。一问杨方宏,那合同还在原来的学校,学校倒闭的时候杨方宏根本就没有拿走。

这次秦默不打算带上沈卓云了,毕竟沈卓云还有沈氏,还有他那一车又一车的极品亲戚没扳倒,最近赶上了金融动荡,沈卓云和秦蓁两边都忙得不可开交,数来数去也只有他这个无业游民最是清闲。那学校早就封了,里面别说人了,恐怕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左不过是去取份合同,没什么大危险,秦默也就打算自己去了。

秦默打个电话预约好计程车,第二天沈卓云前脚出了门,秦默后脚就上车坐去了那自强学校,哪怕是坐车,路上也足足消磨了两三个小时。

的哥挺热情的一个人,嘴闲不住,知道秦默是要去的地方就忍不住说:“你去那地方有个什么自强学校,你听说过没有?”

秦默也不解释,点了点头说:“听过。”

的哥说:“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道呢,那地方当初有名着呢!说是教育孩子有一套,后来有人举报里面打死人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那学校是开不下去了。”

秦默愣了愣,没想到的哥知道的还挺清楚,便跟着应声:“我记得,报纸上登过。”

的哥嘴砸吧了两下,像是有些唏嘘:“甭管是不是真打死人了,我原来单位同事可跟我说了,里面黑着呢!一个月至少得这个数!”说着的哥伸手比划了一个数字。“据说收着这个数的钱,把还孩子不当人养,吃糠咽菜,又打又骂的――也不知道爹妈都怎么想的,花钱找罪受。”

秦默暗自想,你只知道里面吃糠咽菜,又挨打又挨骂,更多的龌龊还不知道呢。

连个局外人都觉得这是花钱找罪受,可当初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能硬生生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

秦默倒也不跟的哥多说,到了地方跟的哥约定好下午再来接他,自己一个人就绕到了学校北面的铁丝网那去了。

当初他们逃出来的地方,秦默还记得被他们剪出来的洞还卡住了一个胖教官,那胖教官被铁丝扎得嗷嗷直叫,却让他们三个觉得舒坦解气。

秦默再回来看,那圆洞已经被敲上了长木板,看似封的严严实实,其实边缘根本不牢靠,几下就能撬开,只不过是起一个警示作用罢了。

秦默从兜里掏出工具来把那木板撬开,小心翼翼从那洞里钻了进来,铺天盖地的熟悉感迎面袭来,秦默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个蓄谋已久却依然惊慌的夜晚。

秦默贴着墙根,避开了那早已停止工作的摄像头,就像当初逃离的路线一样,反着摸到了仓库门前,仓库没有上锁,但挂着的锁头上已经有了斑驳的锈迹,连仓库的小院里都杂草丛生,看上去无比的荒凉。秦默盯着那锁头良久,最终还是转头离开了。

秦默一路找进了当初的教官宿舍楼,教官宿舍楼跟学生宿舍楼并不是一栋,但都是老式的筒子楼,又阴又潮,长时间没有住人,灰尘甚至已经结成了絮网。只要有导演愿意要,这栋楼几乎立马可以租出去拍鬼片。

秦默对交管宿舍楼印象不深,也早就忘了杨方宏是住在哪个房间了,一个一个找未免麻烦,便掏出手机来,想给杨方宏打个电话。

没有信号。

秦默皱了皱眉,他知道郊区的信号一向差,只得爬楼梯准备去往顶层,猜想高一些的地方信号或许会好一些。

走到二楼,果真多出了一格信号来。

“咚咚咚”

声音不算大,可秦默还是听到了这轻微的脚步声好像是在自己上面一层楼。

秦默立马警醒起来,手机飞快地按了一个“1”,手指停留在通话键上,随时准备按下。

半天没有动静。

秦默抿了抿唇,一步一步走上楼去,虽然想克制自己不发出脚步声,可在这异常空旷寂静的走廊里,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咚咚”

又是两声脚步声,似乎有些急促。

没错,就是在这一层。

秦默准确地转向了走廊左侧,空荡荡一片,没有任何人的痕迹。

这样阴森恐怖的环境,而学校又切切实实死过人,如果不是秦默并不畏惧鬼神之说,换个胆小的来,恐怕早就吓得走不动道了。

可秦默却只是皱了皱眉,捏紧了手机,继续向左侧走廊走去,一边走一边巡视着左右的环境。

走廊右侧是窗,而左侧的一溜宿舍门却都是关的整整齐齐,秦默推了推其中的一扇,没有推动,恐怕是上了锁的。

秦默一路走,一路推着经过的每一扇门,直到有一扇门被秦默轻易的推开。

“吱呀――”

老化的门轴发出的声音让人忍不住齿根发酸,秦默还没来得及向里面看上一眼,门里就忽然窜出一个人影来。

人影上来就用手臂勒住了秦默的脖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后拖拽,秦默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两步,脖子被勒得生疼,竟还有精力去打量勒住自己脖子的手臂。

肌肉线条很柔美,手臂很瘦却有力。

秦默几乎是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摸索着在那人的手肘处狠捏一把,那人的力气立时松懈下来,秦默又拽着那人的手臂,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终是把人制服在自己面前。

是个女人,而且秦默还很熟悉。

“秦默!”女人看着秦默的脸很快就反应过来。

秦默却冲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捡起了刚才搏斗时掉在地上的手机,那头已经接通了沈卓云的电话:“秦默?”

电话那头得沈卓云仿佛又惊又喜,这还是秦默第一次主动给他电话。

“没什么,把你的电话设置成了快捷拨通键,试一下有没有用。”秦默的声音坦然,仿佛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头沈卓云倒也没有起什么疑心,大概是工作太忙,调戏了秦默几句,便任由他挂断了电话。

秦默这才松了口气,不是他有意要瞒沈卓云,只是他要是跟沈卓云说了自己独自一人来调查证据,还遇上了故人,恐怕对方能放下所有工作直接飙车过来。

“沈晴,好久不见。”

秦默这才看着地上的女人,伸出手把她扶了起来,眼底还带着一丝笑意。

沈晴夸张地拍了拍胸脯,站起身来一个劲用左手揉自己的右手臂,呲牙咧嘴:“秦默你这招是什么?捏我一下我这胳膊就又麻又疼!”

“跟一个专门练武的师父学的,捏的是你的麻筋。”秦默说。“我要是不捏,你不直接把我勒死了?”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谁呢!”沈晴还是那一头利落的短发这次被保养的很好,漂亮的酒红色看上去亮眼极了,左耳上还有一个水钻的耳钉,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穿了一身极时尚的休闲装,虽然刚刚还被秦默灰头土脸地摔在地上,但是现在明媚帅气的模样跟当初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你居然也来了!”

看来沈晴已经彻底休养过来了,秦默还记得当初沈晴那落魄失神的样子。

沈晴笑嘻嘻地问:“你刚才给你沈卓云打电话呢?够恩爱的啊?”六年未见,她还是一样的自来熟,哪怕长相与之前有了差距,对话起来没有半分生涩感。

秦默抬眼看了看她,挺认真的问:“那你呢?最近怎么样?来这里做什么?”

“也就那样吧,”沈晴含糊其词。“我回来拿东西的,你呢?”

什么样的东西必须要回来拿?又是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拿?秦默心里似乎忽然有了些数了。他一瞬间就知道现在的沈晴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了,可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沈晴也不需要他说什么,遇到只是个巧合而已,以己度人,如果自己是沈晴,那最好就这样巧合到底,不要再有任何人来问她那些奇怪的问题。

秦默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嗯,我也是回来拿东西的。”

沈晴看了他一眼,似乎欲言又止:“那……一起?”

秦默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这个提议,又打了个电话给杨方宏,问明白了他房间的号码,直奔杨方宏的房间翻箱倒柜,终于翻出了那一份页脚微微皱起的合同。

标准的打印,最后的校长签字处,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秦默一看,果然是“张敬梓”三个字,忍不住有些激动。

沈晴忍不住打岔:“你就找这个?”得到了秦默肯定的回答后,反而不吱声了。沈晴对那合同不感兴趣,也不想要知道那玩意到底是什么,秦默更不会把自己的目的到处宣扬。

“去找你的东西吧。”秦默小心翼翼的收起那份合同,对沈晴说。

虽然沈晴要找什么东西,他心里大概已经有个数了。

☆、第十七章 桎梏

秦默看着沈晴翻箱倒柜半天,忍不住提醒:“你确定东西在这里?”

沈晴找不到东西,目光移到了宿舍的铁架床下,跪坐下来拖出了一个塑料储物箱:“我记得那老妖婆没收东西都是藏在宿舍里的,那么多东西呢,她肯定来不及带走。”

当时学校封的很快,因为涉及到人命关死,教官们也生怕沾上关系被推出去顶罪,一个个说是落荒而逃也不为过,除了值钱的财物大部分东西都被留在了这里。

“会不会她自己给拿走换钱了?”

“不会……”

沈晴忽然就没了动静。

秦默一看,沈晴从箱子里翻出了一条项链,是很简单的皮质项链,后面的接头已经生了锈,任谁都不会把这条项链当做值钱的东西。

而项坠则是一个镶了碎钻的戒指。

戒身有些宽,戒面被设计成了一个眼睛的形状,而那米粒大小碎钻恰恰是眼角落下的一滴泪水。沈晴盯着那枚戒指沉默了许久,双眼空茫茫一片,仿佛陷进了回忆的潮流,那神色像是怀念又像是悲伤。

“走吧。”沈晴收起了戒指,因为刚才的跪坐,玫瑰红的修身长裤已经沾上了灰色的印记,她弯下身来拍打几下,跟秦默并肩走出了宿舍。

“等等,”秦默说,“我要去一下医务室,一起么?”

“那一起,”沈晴跟了上来,两个人并肩走在学校里,罕见的沉默了。秦默不擅长搭话,而沈晴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和沈卓云……现在?”在医务室门前,沈晴忽然问了这样一句。

“还好。”秦默回答,从兜里摸出事先找好的铁丝,专心致志地捣弄起锁眼来。

沈晴神色恍惚了一下:“你们一直在一起?”

“不……他最近才找回来。”然后就在一起了。秦默现在想想,两个人似乎随便的够可以,他一直不知道,最初的沈卓云到底为什么对自己热情。一见钟情?这个词套在沈卓云身上似乎可笑的够可以。

秦默在锁眼里捅了好几下也没弄开,神色颇有些尴尬――明明姜绍弄起来还是挺简单的。

沈晴忍不住拿过铁丝:“我来试试。”可惜不是专业的就是不行,沈晴也没弄开。两人面面相觑,沈晴提议:“传达室可能有备用钥匙,我们去找找?”

秦默摇了摇头:“算了,也没什么重要的。”原本他想把医务室电脑的硬盘弄下来带走――虽然里面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是找回来翻翻也无妨。既然弄不开锁,那就算了。

“那陪我聊会再走吧。”沈晴说,“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们了。”她指的是当初自强学校这群人。

走廊里霉味有些重,沈晴把窗子拉开,掏出纸巾来吧窗台擦干净,跳起来侧坐在走廊窗台上,一条腿支着,一条腿半空垂着,窗外一阵微风掀起她酒红色的短发。这场景看起来很漂亮,可秦默却莫名觉得有些落寞的意味。

从窗子正好能看到楼下晾衣杆,以前秦默经常把医务室的窗帘被单拿下去晒晒,白色的布料被风吹着飞扬起来,沈晴一直觉得那是整个学校看起来最温暖的景色。

现在的竿子上却已经空空如也。

沈晴盯着窗外的天空,像是自言自语:“六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