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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全部住了院,换了一批新的来,好像是校长手下保全公司的人。据说八班教官肋骨被打断了三根,还戳进了肺里,杨方宏倒是还算好的,只不过皮肉伤,不到半个月就可以回来继续训练。

第三天的中午,小眼睛被送回来了。

出乎意料的,小眼镜很聪明,也很能跑,他一开始就没有去周围几个偏僻的居民点,也没有上公路,而是就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树林里哆哆嗦嗦冻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搜查力度小了一些,他才走到距离学校很远的公路边上,半天才拦到一辆乡下人的卡车,说自己是被拐卖的,才上了车回家。

然而谁也没想到,小眼镜千辛万苦逃了出去,却被自己家人送了回来。

当时所有人刚吃完午饭,小眼镜被两个迷彩服男人抓着肩膀一直拉到操场,那两个迷彩服男人身边还有着一男一女,穿着打扮都很体面,就看着小眼镜被人生拉硬拽。

“我不要……我不要在这里……”小眼镜一开始还是喃喃自语,后来整个人都哭嚎起来,尖利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不回去!!爸妈!我求你们了!你们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

男人一巴掌就甩了过去:“朱子英!你还嫌丢人不够么?大庭广众像什么样子?”

小眼镜跟疯魔了一般,居然一下子挣开了两个男人的手臂,面对着父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头不停地用力磕在地上:“爸、妈,我求你们了!你们带我回去吧!他们每天都打我!根本不拿我当人看!”

女人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和朱子英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上带着满满的失望:“阿英,妈妈对你太失望了,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之前成绩下滑、体育甚至不及格,妈妈训你了么?把你送来这里是为了你好,你居然连逃学都学会了?你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

小眼镜依旧在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直到头破血流还在哭嚎:“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带我走吧!”

“混账!”男人似乎觉得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很丢脸,整个人都暴躁起来,脸色铁青。“我没有你这么个少教儿子!”

小眼镜抬起头,泪水混着鼻涕淌了一脸,凄惨狼狈的不忍直视,透过破碎的镜片看着模糊的两个影子――这是他的父母么?一瞬间感觉如此的陌生。

“你这是逼你老子么?啊?”男人暴怒地训斥着他,似乎这样做能让自己稍微抬起头来,让人知道不是自己管教无方而是儿子本身有错。“朱子英!我告诉你,我是你爹!这个学校你必须念!”

小眼镜木呆呆地盯着他,从心口一直凉到脚尖。

看他安静了下来,女人跟男人转身就走,丢下一句话来:“等你什么时候学好了,我们什么时候接你出去。”

小眼镜低下头,看着黄土操场被他的泪水打湿了一片,忽然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远处女人还在跟男人低声絮絮的抱怨:阿英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都不敢跟人家说把他送进这么个学校来了。之前我还跟他们说我儿子科科满分呢,结果转头人家就告诉我了,‘哎呀你儿子体育不及格啊。’这是打我脸呢!我在单位都抬不起头来!”

两个迷彩服男人一边一个揪着他的手臂又把他拉了起来,把他往宿舍楼里拖。小眼镜也不挣扎,头顶还冒着鲜血,就那么低着头任由他们拖走。

江校医从窗口看着,叹了口气:“这孩子看着怪可怜的,摊上这种父母。”这种老式家庭江校医也见过几个,事事要求孩子拔尖,从不反省自己,一味要求孩子。还喜好拿孩子出去攀比,但凡有半点不好都把过错推到孩子身上。

沈卓云嗤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没个糟心的爹娘,哪能被送这来?”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莫名有些庆幸,至少在父母双全的时候,给他留下的回忆都是快乐的。

江校医也就感叹一句,这话题就过去了,秦默却记住了,下午小眼镜来包扎头的时候,秦默犹豫了一下,塞了一把糖在他手里。

小眼镜麻木地坐在那,手里还握着那把糖,却一动不动,仿佛一夕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灵气,看上去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秦默说:“你吃吧。”

小眼镜这才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破碎镜片后眼圈是红的,眼瞳却是空洞的。

秦默这才发觉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小眼镜正眼看人,他有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和还算不错的五官,看着就是个典型优等生的样子。

小眼镜这次没有道谢,握紧了手里的糖,一声不吭走了出去,秦默看着他那瘦弱的背影,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十一章 以爱之名(下)

小眼镜死了。

谁也没想到,那个唯唯诺诺的小眼镜,会用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从教官休息室偷来了一瓶除草剂,半夜躲在厕所里,整瓶灌进了自己的肚子。等到起夜的学员发现,他已经被烧烂了胃肠,蜷缩在便池旁肮脏的一角,脸上深刻记录着临死前的痛苦不堪。

秦默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只看到所有人都沉默地坐在寝室里,走廊里传来几个教官走动交谈的声音,秦默听着他们所说的内容,从头顶一直凉透到脚尖,沈卓云一声不吭地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怎么会这样?

秦默脑中还留着那个腼腆懦弱少年的残影,他红肿着眼睛向自己道歉的模样,他退回糖果固执的模样,他……空洞而麻木离开的模样。

过了一会,主任冲进了寝室里,带着几个新上任的门卫,小眼镜的床铺翻箱倒柜,最后从他的枕头里翻出了一张纸,从秦默的角度能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

主任看了两眼脸色就变了,掏出了打火机,跳跃着的火苗一点点吞噬着纸张,直到它彻底变作灰烬,才满意地带着门卫们离开,临走前威胁性地扫了所有人一眼。

上面写了什么呢?是对学校的控诉?还是对父母的指责?这已经是个永远的秘密了。

秦默把头深深地埋进双膝,这一夜没有人睡,所有人都干坐到天亮。

寝室外站着两个门卫,他们被关在这间寝室里,不用训练,连上厕所都要打报告,一直等到中午,一个女人状似癫狂地冲了进来,疯狂地翻找着小眼镜的床铺,口中还喃喃着:“我儿子呢……我儿子呢……”

披头散发的模样狼狈至极,任谁也想不到这是昨天那个体面的女人。

“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女人看到主任进来,一把冲了上去,揪着主任的脖子,不停地哭喊。“我儿子才十八啊!你们就活生生把他打死了!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啊!”

主任摇头:“朱子英同学有抑郁症,是自杀的,我能理解您身为家长的心情,但是还请节哀。”

“我儿子没病!!我儿子没病啊!”女人哭得像是疯子。“我家阿英拿过那么多奖!我家阿英年年考试都拿第一,你们就狠心把他打死了!你赔我儿子!”

主任跟她说不通,便冷下脸来,示意几个门卫把她扯开。

男人冲进来正好看到妻子倒在地上的一幕,从脸膛到脖子都气的通红:“我告诉你们!我要告你们!我要去媒体举报你们!你们这是谋杀……”

主任冷笑一声:“你送孩子来时根本没说他是抑郁症,他现在自杀,我们学校没有任何责任。”

“阿英没有抑郁症!”女人尖叫。

主任根本不屑于跟他们分辩,扭头离开了寝室。

女人还痴痴地撕扯着男人的袖子,边哭边骂:“都是你……都是你把孩子硬送这里!现在好了!阿英没了!你赔我儿子!你赔我儿子……”

“阿英是年级第一啊!还刚考过钢琴八级……那么好的孩子,他们怎么下的去手……我的儿子……”

男人任由女人抱怨,一点点收拾着小眼镜留下的遗物。

“你赔我儿子……”

“活该。”

姜绍冷冷地丢下一句。

女人立马尖声质问:“你说什么?!!你居然这么说阿英??”

“我说的是你。”姜绍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白眼球都变得通红,恶狠狠地盯着女人。“现在又来装什么母子情深?”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有没有教养?”女人要不是看姜绍是个青年的体型恐怕早就扑了上去。

姜绍看着女人的嘴脸,说话是前所未有的刻薄:“我没娘教没娘养活的好好的,小眼镜倒是有教养了,却被亲妈活活害死了。”

“你……”

“他说没说这里有人打他?他拼了命逃回家是谁把他送回来的?他跪那磕破头求你们你们怎么跟他说的?”姜绍一连串的问句轰炸过去,脸上写着满满的嘲讽。“你他娘的现在问谁要儿子去?看你在这做戏老子就恶心!”

女人被他说红了眼,扑上去就要抓姜绍的脸,却被他一把推搡到地上,大步流星走出了寝室,女人还想扑上去,却被男人拦住。

真他妈有意思。

三楼厕所因为小眼镜的自杀封闭了,姜绍就在二楼厕所洗了把脸,冷水顺着脸庞流下,沾湿了衣襟,眼睛通红,看上去更像是在哭泣。

可其实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谁也不知道,他是在悲伤还是在愤怒。

一根烟递到他面前,姜绍抬头一看,是沈卓云。

“沈哥。”姜绍接过烟,强撑着那油滑的腔调,却掩不住那淡淡的嘲讽口吻,“我刚刚是不是特像正义使者,特他妈煞笔?”

沈卓云掏出打火机,给他把烟点着了:“是挺像的。”

姜绍叼着烟,低头闷声说:“我昨天看那四眼狗挺可怜的,就让他们晚上别折腾那小子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昨晚就打死他。”

谁也不是天生的混球,姜绍的爹妈跟小眼镜的爸妈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姜绍还要更惨一些――他有一个什么都优秀的大哥。看见小眼镜的爸妈,姜绍就觉得自己跟那小眼镜是同病相怜,自己没被爹娘逼死也算是个厉害的了。

姜绍把那根烟一点点抽完,又说:“那小子怎么想的,他娘的,灌除草剂,不死也得疼死。”以前不是没有过自杀的,最逗的是有个刚进来的傻子,喝洗衣粉水――那玩意能喝死姜绍把脑袋给他当球踢。

可小眼镜还不如那个喝洗衣粉水的。

“活着有什么劲,”姜绍把烟头按地上,碾灭了,却不肯站起来,蹲在那跟丧家之犬似的。“在这熬个什么劲,熬出去了也没什么区别。”姜绍本来还想再算计一番,可现下也没有了心思,只觉得没劲。“沈哥,我知道你们要出去,你要乐意,就带兄弟一个,不乐意,我也绝无二话。”

沈卓云看他一眼:“你不是说出去也没区别?”

姜绍说:“在这里呆着恶心人。出去了我就干票大的,成了就后十几年吃香喝辣,不成也大不了是被一枪崩了,总比在这里跟牲口似的圈着强。”

沈卓云说:“你要为了这个,还是接着当牲口吧。”

姜绍扯皮了几句心情倒好了些:“别介啊,那沈哥你出去为了什么?”

沈卓云说:“为了活命。”

“还有,为了秦默。”

☆、第二十二章 人心

“你俩怎么过来了,今天不是不用训练么?”江校医有些惊讶地看着秦默和沈卓云出现在医务室。

“……一会警察要去寝室。”秦默说。

警察要在寝室取证,而秦默已经不想再说谎了。有过莫念那一次已经够了,哪怕不过是自欺欺人,他也不希望小眼镜因为自己的谎言而死不瞑目。

江校医也是知道这场事故的,甚至她还被请去了现场,见识了小眼镜的死状。

“警察一会也会过来的。”江校医笑着说。

是了,她是发现人里唯一具有行医资格的人,警察必然会来向她取证:“你们来前,主任还来找我谈过。”

沈卓云问:“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江校医避开了这个问题,反而去问秦默:“你之前跟我说的入侵监控……怎么样了?”

秦默摇了摇头:“还差一点。”

江校医细长的眉皱了起来,拉开抽屉,拿出一对崭新的钥匙递给他:“这是医务室门和电脑机箱的钥匙,我带出去复刻的,今早试过了,可以打开。”

秦默仿佛明白了什么,深深地注视着江校医。

江校医对他复杂的目光视而不见,把钥匙塞进他的手里:“你自己保管好了,千万别被谁发现了。”又在包里翻了好久,翻出来两个礼盒,一人一个摆在他们面前,笑着说:“你们俩都是好孩子,我还想圣诞节给你们弄火锅吃呢,现在恐怕不行了,就把圣诞礼物提前给你们吧。”

离圣诞节还有两个月呢。

秦默拿起自己面前的礼盒轻轻打开,里面是一个看起来精致高档的u盘,江校医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我不知道你喜欢些什么,这个你大概能用上。”

“谢谢。”秦默低低地说。

沈卓云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把盒子揣进了兜里,也说:“谢谢。”

江校医说:“杨教官在医院里,我特意过去跟他说了一声,让秦默继续在医务室帮忙,秦默身体确实不好,我怕跟着训练会出事。”

“嗯。”

“沈卓云你胆子大,但是人也够浑的。”江校医不客气地说。“以后做事自己把握好分寸……算了,我说了你也记不得。”

“就这样吧,”江校医示意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保温饭盒,“吃点东西吧,下午就该回宿舍了。”

这是秦默在这个学校吃的最丰盛的一顿饭,白花花的米饭,孜然羊肉,可乐鸡翅,酸辣土豆丝,醋溜白菜,保温壶里还有温热的猪骨冬瓜汤。沈卓云在一边把鸡翅一个个夹到秦默的碗里,又把大部分猪骨都拨在他的汤碗里,做的无比顺手。

“你也吃。”秦默阻止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你体质差。”沈卓云笑着说,“小爷身体倍棒,吃啥都一样?”

“你吃。”秦默瞪他,眼里带着不容抗拒的执着。

沈卓云无声地笑了笑:“好,我也吃。”

江校医看着两个孩子互动,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思绪却空茫茫一片,倒退回了三个小时前――

“小江啊,”主任那一脸肥肉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错觉,挤出来的笑容也分外可笑。“你在这里也做了半年多了,我们这小学校真是屈就你了。”

她摇了摇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没什么屈就的,跟这群孩子们相处,我很开心。”

主任眯着眼睛感慨:“你学历也不低,在这里呆着可惜了啊。这帮孩子也不是省心的,自己本身就有问题,家长送来了也不说。像是你留在医务室那个秦默――哦,对,还有那个朱子英。”

正题来了。

她看着主任,并不打算反驳。

“唉,这事也怪我,没有注意到这群孩子的心理状态,你上次跟我说朱子英有点心理问题,我还没放在心上,谁想到他是抑郁症呢?”主任摇着头,做出一副悲悯的样子来。“小江你也别太自责,这不是你的责任。”

江校医看着主任那一身肥肉包裹在西装里,几乎要把那身可怜的西装撑破,忽然觉得有些滑稽。

抑郁症?朱子英很内向没错,但是江校医可以肯定,他的心理状态在进来的时候是绝对正常的――最初他还请求过她给家人带消息,却被自己拒绝了。算起来,她也算是导致他自杀的帮凶吧?

“小江?小江?”

主任发现她的走神,有些不高兴,脸上的肥肉扭曲了几下,绷着脸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小江,你还年轻,以后得路还长着呢。寒窗十年,不就为了多赚两个钱养家糊口么,你在这里窝着当校医能赚多少?一辈子都毁了。”

“您说的是。”江校医轻声应道。

“我在医院也认识几个朋友,都是主任院长级别的,”主任说,“回头我帮你去问问,有没有位置,怎么说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怎么能在这小地方蹉跎一辈子?”

江校医推了推眼镜,微笑着说:“怎么敢麻烦主任您?”

主任看起来更和蔼了:“你也就比我女儿大一些,我就跟你的叔叔辈一样,我打心眼里觉得你这小姑娘老实,乖巧,为你走动走动我也心甘情愿。”

“那就谢谢主任了。”江校医依然笑的温吞。

“哎,这就对了。”主任笑眯了眼。“那朱子英的事,你也别内疚了啊。”

她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都说在了主任心坎上:“朱子英的事我也难过,知道他有轻微的抑郁症,却没及时疏导,终归是我的不对。没想到他这么想不开,主任您也别难过,谁也没想到会这样是不是?”

主任笑着表扬她:“小江不愧是名牌大学出来的,就是会说话,成,我也不在这打扰你工作了,我这就去问问我医院的朋友,他们缺不缺一个漂亮懂事的女硕士。”

江校医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

“江医生,你事先是否发现过死者的精神状态不正常?”面前穿着警察制服的年轻人眼眸晶亮,脸上还带着正气,一脸认真地询问着她。

江校医深深看了他一眼,拎起自己的包站了起来。

“江医生?”年轻的警察有些疑惑。

江校医看了一眼门外的走廊,问:“录音笔开了么?”

一旁协助办案的女民警回答:“开了。”

“那把我现在说的话录好,一字一句都别给我漏了。”江校医的语速极快。“我用我在校的七年和到现在为止所有的行医经验告诉你,朱子英在来的时候精神和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这里的每一个孩子,来的时候都是正常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所以,”江校医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如果你们可以,救救他们。”

“诶……”年轻警察还想说什么,江校医已经推开医务室的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二十三章 不了了之

主任这两天肺都快气炸了,因为江校医的证词,警察三天两头跑来取证,挨个学生询问。虽然现在还没有哪个敢松口说实话,可频率高了难免就有什么疏漏,主任连觉都睡不好,天天往市里跑,四处拉关系走门路。

学生也都不是傻子,眼看着有扳倒学校的希望,一个个心思都活络起来,私下里商量着是不是推

个敢死队员出来把实话说了,真能让学校被封就再好不过了。

就连姜绍也私下跟沈卓云商量了一回,他倒也开门见山,直接就跟沈卓云说,横竖你看汪子不顺眼,要不就推他出去当个替死鬼,成了咱们皆大欢喜,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沈卓云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让姜绍先观望着,别轻举妄动。

江校医肯定是把实情都告诉警察后离职的,他和秦默在江校医掏出钥匙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毕竟她就是那样一个人,坦坦荡荡、干干净净。可现在情况依旧不明朗,沈卓云还真不敢瞎搀和――毕竟他跟秦默还有逃离计划。

第一个沉不住气的却是八班的领头赵源,暴动之后整个七班和八班都被罚跪――只给水喝,不给吃的,连拉撒都不管,让人在操场上跪着。也算他们运气好,小眼镜出了事警察搀和进来,跪了两天就不让继续了,把人拎出来挨个打戒尺。

学校的戒尺比外面的要粗得多,十下把几个男生的眼泪打下来,这次情节严重,一人五十戒尺,赵源一百戒尺,手心都给打烂了,还是江校医临走前给上的药。

赵源自己没事,他那宝贝弟弟赵渲跪了两天又被拉去强行跑圈,差点把一双膝盖搞废了,现在躺在床上动不了,这事彻底把赵源给惹毛了,起了玉石俱焚的心思。

这次被打得狠了,七班人只把赵渲给当祖宗供了起来,却说什么也不肯跟他再去闹事,九班又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赵源无法,选了个最笨的法子。

警察来的时候正在集合准备跑圈训练,赵源直冲过去就跪在了那年轻警察的面前。

年轻警察还真没见过这架势,当即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把人扶起来,赵源就用那双狼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你们不是调查这学校么?我知道多少说多少!但是你得答应我,先把我弟接出去!”

警察说:“你先起来,好好说话。”

“我也是三进宫的人了,第一次求条子。”赵源不起来,就直愣愣跪在那。“你问什么我说什么,你把我弟带走,再不走他的腿在这里一准落毛病。”

警察犯了难,他这头还摸不着头脑呢,哪敢答应:“我们也没有这权利啊。”

赵源说:“你通知我家里人就好,让他们把我弟接走,我弟是个好学生,进来陪我的,想走他们一准同意。”

警察听出不对味儿了,神色也严肃起来:“我答应你,你先起来,我问你,你们这里不能跟家人通电话么?”

赵源看他答应就站起身来,冷笑着说:“不能通电话,只能每个月写信,我们的信事先他们都看过,一句话写的不对都要打回来重写,要是敢提到在这里挨打,他们还有后招整你。”

一旁的女警忍不住了,插嘴道:“你们这里还打人?”

赵源说:“你以为朱子英怎么死的?”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是小眼睛的自杀确实跟这里的暴力脱不了关系。

赵源这下动静闹得有点大,几个班的都抻着头看他,终于把教官招来了。教官搓着手过来,对着警察讪笑:“警察同志,这小子脑子不太好使,您别搭理他。”

警察这时倒真有了办案的气势了,板着一张脸:“问你了么?你心虚什么?”

教官不知道赵源先前说了什么,更不自在了:“您说的哪的话,这不是怕这小子给你们添麻烦么?”

警察本就起了疑心,看这教官的样子更断定了有鬼,冷冷地说:“这孩子的弟弟在哪?”

“前两天磕了腿,在寝室休息呢。”

女警又插话,颇有些质问的意思:“你们这里的校医不是辞职了么?怎么不送去医院?就让孩子在寝室呆着?”

“这不是小磕小碰么,躺两天就好了。”教官冷汗都出了一身,心里哀嚎连天,直盼着主任赶紧出来解救他。

“带我们去看看。”警察说。

教官搪塞不过去,只能点头哈腰带着人去了。

而这时的主任也早就急出了一头汗水,刚刚接到电话说有报纸居然要来采访曝光这件杀人案,这下连他也捂不住了。

主任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对江校医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她漏了底,哪来这么多事?

这事他是真的兜不了了。

主任再三犹疑,最终还是拨通了一个储存了好久的电话号码:“喂,张校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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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小磕小碰?”女警看了赵渲膝盖上的伤一下就炸了,都是正规警校毕业的,显然看得出这伤明显是跪出来的,而且跪了很长的时间。“你们就这么对这群孩子?”

教官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赵源见缝插针:“你们带我弟弟出去吧,今天就带他回家。”迟则生变,对于这两个警察能不能扳倒学校,他根本没有把握,他的目的一开始也就是把自己弟弟捞出去。

赵渲这才知道哥哥的目的,脸色立马变了:“哥……”

“你别说话。”赵源瞪他一眼,他根本不想跟这刑警说,他弟弟还遭受了性|侵犯。

赵渲低下头。

“嘀嘀嘀――”

警察看了一眼手机来电显示,是自己组长,就去墙边接了电话。

那头赵源还在跟赵渲说话:“你麻溜给我回去,大学考上牛气了是不是?大一就敢办休学,你这样对得起谁?“

赵渲低着头不说话。

赵源恶狠狠地又骂了几句,最终还是软了下来,看了那女警和教官一眼,低声说:“听哥的,早点回去,别让我操心……这次的事,我真是恨不得弄死自己。”

赵渲看着自家大哥那微红的眼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什么??!”

那头警察失声惊喊,把几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好吧,我一会就回去。”

警察铁青着脸色过来,对女警说:“上头让我们先回去。”

赵源几乎是立马跳了起来:“带上我弟弟!”

警察看了他一眼,点头答应了。

赵源立马放下心来,给赵渲简单收拾了一下,他腿脚依旧不利索,最后还是被那年轻警官架着出去的。

三人出了学校,沉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合上,赵渲听见女警问:“怎么回事?”

“上面说,让我们把这个案子移交给别人。”

☆、第二十四章 拉练

毕竟是秋天,晌午的日头并不算毒辣,但强光也晒得人脸发烫,尤其是经过长时间跋涉,在这太阳下多呆一秒都觉得难受。

秦默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感觉喉咙都在冒烟,腿也跟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可还是得跟着大部队不停向前。

“别低头,容易晕。”一旁沈卓云把水壶递给他。“喝点水。”

秦默摇了摇头,推开沈卓云的手,这才走了一上午,按照学校的尿性,不折腾到晚上恐怕绝不会放过他们,现在把水喝了,下午就难捱了。

更何况到现在为止,沈卓云几乎一口水都没喝过。

知道了沈卓云的心思,秦默总能发现一些平时注意不到的细节,这个人似乎一直在迁就着自己,把仅存的宝贝捧到自己面前,哪怕自己也有需要,却坚持把东西都留给自己。

似乎从自己进来时就开始了,直到现在几乎成了一种常态。

这是因为喜欢么?秦默一直在揣测着沈卓云的心思,有些烦躁起来。

“还撑得住么?”沈卓云用两只手扳正他的头,使他目视前方。“怎么又低头了?别看地上啊,晕了还得我扛你回去。”

说完又调笑道:“不过你晕了也不错,我可以免费提供公主抱。”

队伍里也只有他这么有精神了,其他学生都是一副气喘吁吁精疲力竭的样子。

这一场风波最终还是无声无息地度过了,学生们的期望最终还是落了空,连着几天都打不起精神来。原本的教官养好了伤返回学校重新操练他们,比暴动前还要凶残几分,把人训得叫苦不迭,却又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也许唯一的安慰就是,他们还不是最倒霉的。

最倒霉的是赵源,他被主任单拎了出去,连续三天不见人影,连死活都不知道。

杨方宏算是轻伤,九班被姜绍拦着不敢轻举妄动,他的伤几乎都是外班人在暴乱的情况下误伤的,回来了倒也没有太追究九班众人,还是照旧训。

另几个班教官在一起倒想出了一个新的训练法子:这群崽子不是想出去么?那就让他们出去,全弄上山拉练去,爬山走到他们不想走为止。

从某种角度上他们的计划还是奏效了的。

至少秦默现在没有半分离开校门的喜悦,只感到了无尽的折磨。

沈卓云还在他耳边絮絮叨叨:“我听说学校招了新校医,不知道人怎么样,你再过去帮忙小心着点,万一是个更年期老妇女你也别跟人呛声,顺毛捋……”

秦默焦躁更甚,开口充满了火药味:“你少说两句行么?”

沈卓云一愣,一手搭在他肩上,看着一点不像生气了的样子,笑嘻嘻地说:“行啊,张脾气了,还会跟哥甩脸子了?”

秦默这下反而有了精神了,不知是什么劲头直冲上脑子,甩开沈卓云的手,低声跟他说:“沈卓云,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少说两句,我不乐意听。”

沈卓云认真了点:“你哪句不乐意听?”

“都不乐意听,”秦默皱着眉抿紧了唇,最终还是把话说出来了。“沈卓云,你用不着对我这么好,你又不欠我的。”

沈卓云双眼盯着他,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可是秦默,我想让你欠我的。”

“你……”

“我对你再好一点,你是不是能多欠我一点?”沈卓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明明有点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