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 第53节(1/1)

“催吐药!快拿催吐药来!”医生对着房门怒吼道。

催吐药终于被拿来了。

医生把装着催吐药的杯子凑到赫伯特夫人发紫的唇边,“您快把它喝下去。”

“我喝不下去……我喘不过气来……求您了……救救我……”赫伯特夫人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医生从自己的背包里找出一支羽毛笔,试图塞进赫伯特夫人的嘴里,让她呕吐出来,然而却实在塞不进去。

“我要给您放血,请您忍一忍,好吗?”医生对着赫伯特夫人说道。

然而对方却毫无回应,赫伯特夫人眼里的光正迅速消逝。

医生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金色的小嗅盐瓶,他打开瓶盖,把瓶口凑到赫伯特夫人的鼻孔处,让酸性嗅盐的气息尽可能的进入到赫伯特夫人的鼻腔里。

然而赫伯特夫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医生轻轻握住赫伯特夫人的手腕,试了试她的脉搏,之后又把手指放在她的鼻子前探了探。

“怎么样了?”先王后问道。

“赫伯特夫人去世了。”医生叹了一口气,“我感到很遗憾。”

先王后僵直地倒在沙发上,“上帝啊……上帝啊……”她喃喃道,“这是上帝的意志吗?”她抬起头,用一种恐惧的眼神望向天花板。

医生看向四周惊恐的仆人们,“你们都出去,我要和王后单独谈话。”他突然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厨房里有香堇菜吗?”

“有的,先生。”一个仆人战战兢兢地答道。

“去给我榨一点香堇汁来。”医生思考了片刻,“一杯就够了。”

仆人们如同逃命一样离开了房间。

医生看向正呆呆望着自己妹妹遗体的先王后,“我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到我刚刚提到的赫伯特夫人的症状。”

“您说她中风了。”先王后如同梦游一般机械地回答着。

“您没有听清楚,我说的是‘看起来是中风’。”

“这有什么区别吗?”先王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她已经预料到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作为一个医生,我不幸需要见识到人性的许多阴暗面。”医生叹了一口气,“人类是万物之灵,拥有着无穷的创造力,然而人类的意志却是脆弱的,他们往往经不住诱惑,用他们的创造力去制作一些可怕的东西。”

“您……在说些什么?”先王后抚摸着自己妹妹正在冷却的遗体,她本人看上去除了还在呼吸已经与这具遗体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想说的是一种药水,它的功效可以用神奇来形容,它滴在酒或是水里,只会有一丝若有还无的苦味,几乎难以察觉。这是死神捧出的琼浆,只要几滴,就可以让一个人进入永恒的休眠。如果米特拉达梯国王所面对的是这种药水,那么他那号称百毒不侵的身体,恐怕也难以存活下来。”

“而我要说的是,这种药水的效果,在外人看起来,和中风相似。”

医生说完了自己要说的,静静地看着先王后的反应。

“您是说有人给我下毒,而我的妹妹不幸遭到了池鱼之祸。”先王后的声音听起来满是恐惧,然而令医生惊讶的是,她看起来并没有多么惊讶。

“是的,夫人。”他微微点了点头。

“您有证据吗?”挣扎着直起身来。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我要的证据来了。”医生说道。

他对着门外大喊道,“进来!”

一个仆人低着头,捧着一个托盘走进房间。托盘上的杯子里装着些许汁液。他把托盘放在茶几上,然后迅速退出了房间。

“这种药水有一个特点:它会让香堇汁变成绿色。”医生走到茶几前,拿起那个杯子和一把银勺子,“现在如果您允许的话,我们可以做一个小小的实验。”

先王后虚弱地点了点头。

医生拿起之前的水壶,在一个空杯子里倒满水,然后拿起酒瓶子,往水里倒了些许葡萄酒。葡萄酒化在水中,让水染上了些许紫红色。

他又拿起那把银勺子,舀起一勺香堇汁,倒进了杯子。

什么都没有发生。

先王后如蒙大赦一般长吁了一口气,“哦,先生,您弄错了,上帝啊,幸好您弄错了。”她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医生看上去迷惑不解,他眉头紧锁地看着杯子里毫无改变的液体。

过了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拿起之前赫伯特夫人拿来的三个酒杯当中没有用到的那一个,在里面倒满了水。

他再次滴入一勺香堇汁。

杯底迅速腾起一团白雾,那白雾随即变成天蓝色,而后变成乳白色,最后终于变成绿色,如同上好的绿宝石所呈现出的颜色。

“并不是在酒里,而是在杯子里。”医生说道,“有人把这药水涂在了杯子的内壁上。”他放下杯子,看向先王后,“赫伯特夫人是被番木鳖碱毒死的,这是一种植物性毒素,来自马钱子果实当中。”他伸手指向那装着绿色液体的杯子,“这就是您要的证据。”

先王后又抬起头来,恐惧地望着天花板。

过了片刻,她终于重新回神,“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否在门外稍等片刻?”

医生有些惊讶,但他依旧服从了王后的命令。他行了一个礼,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门。

当沉重的大门关上,先王后如同屁股下安了弹簧一般一跃而起,她跑到房间一角,轻轻按了一下细木墙板。

墙板打开了,里面露出一个上着锁的小柜子。那柜子用项目做成,上面还有着雕花,看上去就像一个女士的首饰盒。

先王后从脖子上取下她常带着的项链,她打开项链上的挂坠,里面静静躺着一般银色的小钥匙。

她拿起钥匙,插进了小柜子的锁眼,轻轻转动了一圈。

锁被打开了。

柜子里放着一个小小的水晶瓶,上面用金盖子封着瓶口,瓶子里装着半瓶红色的液体,看上去如同鲜血一般。

先王后伸出手去拿那个瓶子,她看着那瓶子的眼神如同见到了一条毒蛇一般。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瓶子,走到茶几前,在一个新杯子里倒上清水。

她拧开那个小水晶瓶的金色瓶盖,把几滴红色液体滴入清水当中。那几点红色迅速消逝不见,杯子里的清水看上去毫无变化。

先王后拿起那把银勺子,从医生留下的香堇汁里舀了一小勺。她的手颤抖着,勺子与杯壁碰撞,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

先王后尽力不让勺子里的液体撒出来,她站在距离那装着清水的杯子尽可能远的地方,直直地伸着胳膊,仿佛那杯子里的液体会咬人一般。

她把勺子里的香堇汁倒了进去。

杯子里有几秒钟毫无动静,正当先王后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时,杯底又腾起了那团一模一样的白雾。那白雾与刚才一样,先是变成蓝色,而后变成乳白色,最后呈现出翡翠绿色。

勺子从先王后的手里落下,里面残余的香堇汁渗入到松软的波斯地毯里面,留下几点污渍。

先王后的脸色转为死灰色,她的胸腔和喉咙里传来某种不似人声的呜咽。

“是他……是他们……”她浑身颤抖着倒在沙发靠垫上,“我早该料到了……”

先王后的肚子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低下头,惊骇地看到自己的裙子上浸出的点点鲜血。

她浑身上下抖若筛糠,但仍然挣扎着站起身来,挪到茶几旁边,拿起那些液体,走向壁炉。

当她正要将那些液体倒入炉灰当中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一般划过她的脑海。如果此时屋里还有其他人的话,他一定会注意到王后脸上的表情从恐惧逐渐变得狠辣,之后又露出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她重新把装着这些液体的杯子在茶几上放好,此时她已经气喘吁吁,不得不坐在一把扶手椅上,休息了两分钟。而后她又站起身来,挣扎着走到写字台前,写了一封信。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把那张信纸折叠了几下,塞进了信封里,用火漆封住封口,再用羽毛笔在上面写上”国王亲启“几个字。

“来人啊!”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终于大喊起来。

仆人们打开门,霍伊特博士走进房间,打量了王后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夫人要临盆了,马上送夫人去床上!”他大声指挥着仆人们。

“等一下!”先王后打断了医生,她拿起那封信,动作看上去仿佛那信封有千斤重,“马上把它送去国王那里!现在就去!”

一个仆人连忙上前接过信封,跑出了房间。

先王后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她轻声哀叹了一声,终于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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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关于药理的东西全部来自于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作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第82章 指控

“她究竟是什么意思?”爱德华拿着王后用快马送来的那封信,一头雾水地看向送信进来的侍从,“哈特菲尔德宫那里究竟出什么事了?”

那侍从刚刚从哈特菲尔德宫骑马而来,看上去满头大汗,喘息未定,“赫伯特夫人死了,陛下!”他的眼睛瞪的老大,两只手手舞足蹈,仿佛着了魔一般,一边的礼仪官剧烈地咳嗽着,试图提醒此人面圣时注意礼节,但看上去他的努力终归是徒劳。

“死了!”国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看向房间另一侧站着的罗伯特·达德利,对方脸上也露出惊讶的神色,“怎么死的?”

“似乎是喝了一杯酒……”那信使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赫伯特夫人和先王后陛下一起喝了一杯酒,似乎为了庆祝先王后陛下康复……之后赫伯特夫人就死了!”

爱德华皱了皱眉头,“那先王后呢?”

“先王后写了这封信让我送来给陛下,之后她就昏倒了……似乎是要临盆了……”

看到此人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国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带他出去休息吧,给他点吃的和喝的。”

那信使连忙鞠了个躬,随即就被礼仪官拉着胳膊拖了出去。

爱德华用两根指头夹着那薄薄的信纸,递给罗伯特。

罗伯特走上前来接过,他展开那封薄薄的信纸。

陛下,

请速来哈特菲尔德宫,并请所有在伦敦的枢密院成员和您一起来,我有重要事项要告诉陛下。

此事十万火急,万望陛下立即前来!

您忠实的,

凯瑟琳·帕尔

“她正在生孩子,为什么要我去哈特菲尔德?”国王在屋子里踱着步,“还要枢密院的成员一起去?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罗伯特看完了信,他看上去有些若有所思。“先王后说有某种‘重要事项’……我想她可能掌握着某个秘密,现在她就要临盆,生命垂危,如果此时再不说,那么这秘密可能就要和她一起长眠地下了。”

“可她为什么之前一直不说呢?”爱德华说道,“除非……这秘密说出来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可她如今为什么又愿意说了?”他有些不安地看向罗伯特,“你觉得是因为有人想要下毒杀死她吗?”

“她为什么不直接在信里写明呢?”罗伯特又看了一遍那封信,“莫非这秘密的内容太过惊人,以至于一封信根本不足以作为证据……”他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

“所以他才要枢密院的成员一起去哈特菲尔德,”爱德华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揭露……揭露什么呢?”

“我想唯一能解答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去一趟哈特菲尔德。”罗伯特回答道。

爱德华点了点头,他走到桌边,拉了拉铃,一个仆人应声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