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节(1/1)

晋朔帝先为钟念月处理了, 身上在山林间无意间刮蹭出来的伤痕。

而后有人来报:“陛下,人都抓着了。”

晋朔帝应了声, 却没有立即动。

等着钟念月把湿了的鞋袜换了,外裳也换了一件,他才缓缓起身往外行去。

钟念月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人都抓着了?抓着谁了?不会是将朱幼怡也一并抓着了吧?

钟念月在晋朔帝当起了跟屁虫,等跟着进了门,抬头一瞧,却是瞧见了祁瀚。

祁瀚坐在那里,望见钟念月的时候一怔。

心底倒忍不住隐隐升起了一丝希冀,她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

晋朔帝此时回了下头,握住了钟念月的手腕,大大方方将她带进了门,而后才命人关门把守在外。

“朕给了你几年的时间,只是你到底没有把握住。”晋朔帝道。

祁瀚面色微变。

只觉他父皇这番话是奚落,是讥讽他本事微弱。

也是。

如今这些话是在同“情敌”说啊。

“父皇倒也不必惺惺作态,我早知父皇为我设了陷阱。只是我不愿含糊过下去,宁愿就这样拼过再死,也胜过做个懦弱蠢货……”

晋朔帝从身旁禁卫的腰间抽出刀来,扔到祁瀚的面前:“拿起来,可敢与朕一战?”

很久以前。

晋朔帝也是这样教训祁瀚的。

那时祁瀚便心有不甘。

而今更盛。

祁瀚冷冷一垂眸,抓起了刀。

钟念月禁不住出声:“你们作什么?”

晋朔帝拍了拍她的背,道:“念念且到屏风后去。”

祁瀚也道:“表妹去罢。”

钟念月不希望晋朔帝受伤,但她若是出声,倒又显得在祁瀚的面前小瞧了陛下了。

钟念月紧紧抿了抿唇,走到了屏风后。

“铮”一声响。

她隔着屏风,瞥见祁瀚的身影朝晋朔帝冲了上去。

晋朔帝反手拔刀,格挡,飞快抽刀,横劈下去。恍惚间,钟念月似乎都听见了风声。这一刀,又劲又疾,祁瀚虎口一麻,未能及时躲开。

那一刀便劈在了他的肩胛上。

祁瀚闷哼一声。

双眼猩红,也没有喊出声。

他又疼又狼狈。

但背脊却挺得前所未有的直。

这是什么呢?祁瀚恍惚地想。

是在他脑内构建过无数次的,他能拔刀直面敌人的画面。

不必再作隐忍。

“铮铮”,又是两声响。

刀刃破空。

“噗嗤”,撕裂了衣衫,破入皮肉间。

他的父皇比他想象中还要来得强悍。

兴许连半炷香的功夫都不曾到,祁瀚跌坐在了椅子上。

“朕曾经想过无数次,将来要如何安置你。废了你,圈了你,毒杀你……”晋朔帝在他跟前驻足,压低了声音道:“你错在不该在那日,将酒杯递到念念的面前去。否则该有一丝体面在的。”

祁瀚掀动了下眼皮。

他的喉间夹着血沫,一张嘴便是一股铁锈味儿在嘴里蔓延开。

他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日。

恶念一起,便按不住。这便是他与晋朔帝的不同……

祁瀚喉中挤出了一点声音:“我不要……体面。”

他牢牢抓紧了掌中的刀柄。

他这辈子做过许多后悔的事,独今日这一件做得对。

他抓起利刃。

真真切切地去争了一回自己想要的东西。

钟念月在屏风后站了好一会儿,脑中震颤未息。

直到听见晋朔帝唤了一声:“念念。”

她才缓缓走了出去。

祁瀚还坐在椅子上,还抓着刀,只是他的眼皮合了下去,血从他身上的锦衣华裘蜿蜒流下,在他的脚边汇集成了一汪血色。

晋朔帝没有留她多看。

他擦了手,捂住她的眼,便将她带了出去。

钟念月一时分外恍惚。

原本的男主,就这样死了?

她禁不住轻叹了一声。

谁叫不是你死便是我死呢。

等钟念月回过神来时,晋朔帝已经带着她到了另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罗姑娘、苏倾娥都被按在了地上,连同一旁的朱幼怡……钟念月惊得掐了一把晋朔帝的手指,还真被抓住了?

晋朔帝的目光径直落在了朱幼怡的身上:“这是……朱家那个姑娘?嗯?怎么倒成了叛党?”

这一点倒确实是晋朔帝没有算计到的。

朱幼怡有些怕他。

哪怕在外头艰难熬了几年,在叛党中都混出个头目来了,她也依旧怕晋朔帝。

她嗓音艰涩地道:“……我父亲,本就是定王旧部。只是鲜少有人知。他在叛党中,人称‘诸葛先生’,地位很高,且很有威信。可那年,我母亲病重,父亲也在外染了病。叛党担心随着我父亲一病,朱家这个暗桩,不再受他们所控,才登门借大火掳走了我与我母亲。我二叔的妻儿,确实是我所杀。刀还是他们递给我的。他们欺辱我母亲,我便动了手。叛党见我出手如此果断,将我带回去后,便悉心培养起了我。只是这般生活颠沛流离,我母亲不到半月,到底还是死了……”

说到此处,朱幼怡忍不住看了钟念月一眼,道:“浪费念念原先一番苦心了,又为我母亲寻太医,又为她寻药,还登门探望,与我一同服侍。”

说罢,朱幼怡又觉失言。

她如今可不是什么干净身份,与钟念月扯上干系已经不是好事了。

钟念月轻咳一声,打断了凝滞的气氛。

而后她扒住了晋朔帝的肩头,低声同他咬了咬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

晋朔帝便也耐心地听她说。

钟念月将罗姑娘如何找到她,又做了什么。

再是朱幼怡如何来到她面前,都说了。

言下之意便是说明她们二人,如今是与她站在一处的啦,若是查清楚没问题了,便放一马罢。

“尤其是朱幼怡呀。”钟念月悄声道,“今个儿没了定王旧部,明个儿指不准又出来个太子旧部呢?陛下就算再是仁德圣明的君主,也总有那图谋权利的贼人。他们没有名目也要编个名目出来,以完成他们篡权的野心。因而总有个地方会收留这些贼子。灭了一个,还会再出来另一个。那陛下何不将朱幼怡放回去呢?且让她成为陛下的眼线,帮陛下盯着这些贼人呢?”

朱幼怡听不见钟念月都说了什么,只隐约看见她的口型,像是提到了自己。

一时心跳砰砰,怕自己连累了钟念月。

她在外已有几年,哪怕知晓晋朔帝待钟念月极为宠溺,但也不认为皇帝便会听一个小姑娘的话。

直到她听见晋朔帝蓦地笑了一声:“念念也学会权衡之术了?”

朱幼怡一愣,心道念念如今还学这个吗?

晋朔帝低声道:“带她下去。”

当即便有禁卫领着朱幼怡走了。

这下战战兢兢的苏倾娥便进入了他们的眼中。

苏倾娥实在害怕极了。

而晋朔帝接下来说的话,也的确更让她害怕了。

晋朔帝扫了她一眼,连审问也不问,只道:“赐毒酒。”

苏倾娥骤然睁大眼,慌忙问:“太子也是这样被害死的吗?太子呢?我要见他!”

晋朔帝分了一点目光给她:“你想换他那般死法?”

苏倾娥闻声一震,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太子当真死了?……死了?!怎么会?”

她脸上神情一时似哭一时似笑。

她反应过来,恐怕太子死得更惨,于是这下连连摇头道:“我不,我不要……”

她不想死!

“钟念月,你告诉我,你也是重生的是不是?是不是?!”

“我不是。”钟念月摇摇头,反问道:“原来你当真是重生啊。可是上辈子太子应该很宠你吧,你们应当是一路顺风顺水才是。你为何还会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