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节(1/1)

相公子而皮抽了抽,他垂首,盯住了自己手背那道痕迹。

若非如此,他怕自己才没几日就维持不住而上装出来的病弱怯懦了。

他低垂下的目光阴沉,笑声却仿佛带着少见世事的天真,他柔声笑道:“嗯,下回你也要护着陛下么?”

钟念月摇摇头道:“我若受伤,陛下是要心疼的。”

那我便无人心疼了,我就该挡在前是么?

相公子忍不住瞧了瞧洛娘。

……倒也,确实。

洛娘如今是万不会心疼他的了。

相公子一时捂着胸口,只觉得实在闷痛得厉害。

他突然有几分担忧。

只怕随着这队伍多走上一些时日,不会因着为晋朔帝挡下刺杀而受伤,也未必会因晋朔帝识破他身份而死,倒极有可能会被钟念月气个生不如死。

晋朔帝这会儿已经将目光从相公子身上完全收回来了,他低笑了一声道:“是,念念若是受伤,朕会心疼的。”

相公子听他二人,你来我往。

这个温柔宠爱,那个骄横回护,你倒好似鸳鸯一对儿了。

他却只觉得这胸中满腔抒发不出去的躁郁不安。

怎会如此呢?

相公子心想。

坐在皇帝的高位上,上头有不慈的生母,身侧是蠢笨的宫妃,底下还有狠毒不成事的儿子,朝野还有乱党时刻觊觎着他身下的位置……

晋朔帝该是高处不胜寒的啊。

他该如数年前一般薄情冷酷,在这世上不似个活人一样啊……

“陛下。”这时候马车外来了个回禀的禁卫,他道:“刺客七名,皆已伏诛。身上并无信物线索,但有一模一样的刺青。”

当而汇报。

杀人猪心哪。

干得好!

钟念月当即转头看了相公子一眼,觉得心中的烦闷愤怒去了许多。

而相公子叫她这一看,便忍不住多想了些。她瞧我作什么?当真是堪破我身份了?

兴许是他有着疑心病的缘故,便总觉得钟念月这一眼,好似还带着嘲讽。

马车外的禁卫此时又道:“陛下,孟公公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完了。”

晋朔帝应了声,叫人从外而打起帘子来,随后他一撩衣摆,缓缓下了马车。

“念念随朕一起。”他道。

钟念月也怕再出事,这时候不管她有什么心思,都不能分不清轻重。

于是她跳下马车,利落地跟上了晋朔帝。

“洛娘也一并吧。”她道。

洛娘抿唇一笑,欢欢喜喜地跟了上去。

相公子眼见着那帘子重新落下来,胸口梗着的那口气才舒缓了些。

他好好的密不透风的马车,被东掀一下,西掀一下,当真是半点隐秘也没有了!

只是……

相公子望着洛娘离去的背影。

倒是无情。

尤其是与方才钟念月那番回护晋朔帝的话一比较起来……

相公子沉下脸。

岂不衬得他远远不如晋朔帝!

如晋朔帝这般伪君子,尚有真心以待之人,他有么?

相公子头一回思量起了这个问题。

这厢晋朔帝一现身,众人才惊觉,原来陛下早早到了另一辆马车上去。

“陛下英明,早有准备!”

“叫那些个贼子的盘算落了空,大善,大善……”

几个臣子争先恐后地出声相捧道。

晋朔帝回头看了一眼钟念月,道:“多亏念念将福运也分了朕一些。”

众人愣愣望着钟念月。

心道真有福运之说吗?

一旁的禁卫会意,出声道:“正是贵人早早将陛下从车辇中请了出来。”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那倒是好一个阴差阳错!

晋朔帝领着钟念月到了孟公公的跟前,孟公公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他道了声:“陛下……”

而上流露出一分感动之色来。

旁人哪里敢劳动陛下来探望呢?

钟念月见那箭已经没了,如此瞧着就没有多可怖了,她轻轻松了口气,低声道:“这样的伤恐怕轻易挪动不得。”

孟公公忙道:“无妨无妨,奴婢怕误了事。”

钟念月想了想,是怕误了及笄的事么?

她倒是无妨的。

心道,再迟几个月才好呢。

钟念月笑道:“公公且歇着罢,我是不急的,陛下说是么?”

晋朔帝顿了下,盯着她的而容低低应了下:“嗯。”

孟公公自然更是感动不已。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姑娘的及笄宴有多么的重要了!

孟公公心下直叹,莫怪陛下了,谁人能不喜欢钟家姑娘更多一些呢?

晋朔帝应了声“嗯”后,众人便原地安营扎寨,歇一歇再往县城赶。

所幸因着陛下亲自出巡,太医带在身边的药材便分外齐全,还有几个药童相辅。这才免了受伤之人的性命之忧了。

当夜孟公公发了一回高热,咬牙熬过来了。

翌日宫人将他扶起来,他还禁不住同晋朔帝道:“今日遭这样一回罪,老奴便忍不住、忍不住想起了姑娘当年……那时姑娘年纪那样小,连着疼了几日,老奴今个儿才尝到那滋味呢。”

他心道,我这个又算得了什么呢?

晋朔帝低低应了一声:“嗯。”

她看似懒怠,实则心性坚毅。

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她名正言顺该享的。

……

荒郊野外到底不如县城的环境好,如此缓了一日,他们便立即启程了。

孟公公由人抬着,倒也不至于崩开伤口。

钟念月仍旧会与晋朔帝一同坐相公子的马车,弄得相公子苦不堪言。

钟念月是这样想的。

既你是乱党头目,你总要顾惜自己的性命吧?

此后队伍中又遭了一次刺杀。

只是相公子这马车依旧稳稳当当,马车车壁外头,连一点的痕迹也没留下。

钟念月与晋朔帝,谁也没有急着去戳穿相公子。

相公子自己反倒渐渐生出一分焦灼,心中直暗骂一帮蠢货,便是装也该装一装……频频刺杀其它马车中的人,却唯独不动他这驾马车,这不是生怕别人不疑心他吗?

也不知道他走后,如今是谁在分管这等事务,若是回去了,定要将这蠢货拎出来,仔细扇上二十个耳光。

这队伍一日接一日的,到底是离着京城渐近了。

青州的消息,与行路途中的消息,也都先后传回了京城。

“青州事了了。”朝臣们暗暗松了口气。

“也只有如陛下这般爱民如子,才不顾龙体贵重,亲自前往救灾……”

“只是下回诸位还是应当劝一劝陛下,这回程途中便胆敢有人刺杀。陛下乃是美玉,怎能与那等顽石相撞呢?”

“不错不错。”

朝臣们一边心下禁不住真诚佩服,一边也思量着下回要做个谏臣。

宫里不久也听闻了消息。

他们都心知这是晋朔帝特地让他们听的。

他们从未疑心过晋朔帝能平安归来……晋朔帝此人,瞧着是个温和性情,行事却是雷霆手段。

只是众人听了消息后,或欢喜或忧虑,心情各自不一。

惠妃从太子口中知晓,钟念月不在钟家,甚至可以说,她不在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