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1/1)

佟彤:“艮岳?”

好像听说过,赶紧百度。

艮岳,是宋徽宗主持修建的大型皇家园林,位于东京城东北郊外。

有天下第一艺术家皇帝监制,这个园林可谓“括天下之美,藏古今之胜”,里面布局奢华,奇花异草、珍禽异兽不一而足。

水浒传里提到的“花石纲”,就是为了给艮岳提供修园子的石头,每年千里迢迢从南方运到北方,劳民伤财。

后来靖康之变,金兵入侵,这园子也就毁了,前后寿命不过二十多年。

算是个北宋版的圆明园。

老中医耐心等佟彤百度完毕,才说:“我的创作层里也包含艮岳。原本乾隆横加干预,要使我东京城经济萧条,艮岳中的鸟兽也跟着遭殃,一个个营养不良疾病缠身,才成了丑孩子的模样。如今佟姑娘大义相助,不光京城百姓们重新安居乐业,艮岳也幸免于难,这几个孩子也就有幸回到了本来的模样——孩子们,还不快来谢谢佟姐姐?”

《清明上河图》原本大牌得很,刚见到佟彤和希孟的时候,动不动就是“你怎么和人类小妞混到了一起”,不太把她当回事;这回经历了一次生死攸关,被她救于水火,老人家对她尽弃前嫌,反而开始巴结了。

小盆友们(除了小八哥)张开小嘴,甜甜说道:“谢谢姐姐!”

佟彤乐得满脸姨母笑。原来她忙活这一次,还附带买一赠多的福利,一并把《鸲鹆图》、《柳鸦芦雁图》、《芙蓉锦鸡图》它们都捞出来了?

低头细看,胖佶的手笔果然是天地精华,化形的小朋友们一个个粉雕玉琢,冰雪可爱,让单身的看了想谈恋爱,已婚的看了想生二胎。

只有小八哥一脸不服气,嘴巴动了两动,像是嘟囔了句“谢谢”,还没出声。

*

点了点数,小朋友们一个都没少。但胡同里还缺一个人。

佟彤立刻想起来问:“希孟呢?他被弹到哪儿去了?”

老中医耸耸肩,笑道:“大概在哪个文物的创作层晃悠呢吧。你着什么急。”

《清明》和《江山》两位大佬互相不对付,老中医这话说得很轻松。

佟彤可轻松不起来:“等等,您说清楚,怎么回事?他没出来?怎么会在别人的创作层?”

老中医幸灾乐祸一笑:“他在画儿里碰上自己本尊了不是?为了避免两个人相见混乱,每次会面前夕,他都会被弹到其他文物的创作层里去。他没跟你说?”

佟彤摇摇头,“我……我没来得及问。”

队友孟每次都消失一夜才回归。这一夜总不可能凭空蒸发了。但他也并未主动告诉佟彤自己的去向。

佟彤:“你的意思是……在《清明上河图》里消失的时候,他其实是去别的文物创作层散步去了?”

老中医耸耸肩:“可以这么说。”

“那他现在在哪儿?”

“谁知道呢。”老中医打呵欠,“根据就近原则,大概离咱们不远。说不定什么时候他玩累了,自己就出来了——姑娘,咱不用等他,先找个地方安顿小朋友吧。”

佟彤追上他:“喂,不成!得找人啊……”

第47章

本着尊老爱幼的精神, 佟彤只能先放下失踪的希孟,“扶老携幼”, 把一群人带到了déjà vu民宿。

天色已晚,大boss虽然暂时被击退, 但威胁依旧存在——必须给他们找个安身之处。

民宿大堂角落有个茶桌, 此时周围坐满了歇班的民宿员工。赵孟頫正坐在桌后, 提起一壶刚烧开的水,泡了一壶透亮的正山小种。

“谢谢老师。”

“谢谢老师。”

大家接过茶盏,其乐融融地喝起来。

佟彤看着这一派和平光景, 觉得恍若隔世。

化形之后的赵孟頫其实一点不老, 外型最多也不过三十岁。按理说如此青葱的青年才俊, 让人簇拥着一口一个“老师”,一般都是骗子;

但他身上的大咖光环实在是太耀眼了, 上辈子又有丰富的教书育人经验,平白就一股老干部气息;平庸之众一眼看过去, 他身上就写着“人生导师”四个字。

赵孟頫也很谦逊,自己拿了个最不起眼的白瓷杯子, 笑道:“不敢不敢,某只是平时对各领域颇有涉猎,知道些冷门知识罢了——那我就再简单说一下元代的茶饮文化……”

大家洗耳恭听。

只有一个冰山冷美人,抱着胳膊斜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葆光对人类充满不信任, 这种凑热闹的事她才不会参加。虽然她自己也是个历史活字典,但她才懒得跟群众交流呢。

她每天花时间最多的事,就是静静地观察人类。

鉴于她的惊人美貌, 民宿里也不时有中外男女游客来跟她搭讪,但无一例外,不超过三句话就被冷跑了。

只有一个人锲而不舍,身在西伯利亚,心在美人旁边。

陈亮打开一个手机网页,兴致勃勃地对葆光说:“你看这个怎么样?驴家的限量版新品,我觉得特别配你的气质……”

葆光眼睫毛都没抬:“更配你,谢谢。”

陈亮愣了半天,喃喃说:“可这是女款啊……”

佟彤看不过去这种纨绔做派,把他悄悄拉一边:“人家不是一般女生,你就别整天想着买买买了,没用的……嗯其实一般女生也不见得吃这一套……”

陈亮极其不服。富二代的恋爱观极其简单,他小学追女生就知道送施家项链了。

“亏你还是女生呢,哪个女生不喜欢口红包包鞋子?”他平时对佟彤另眼相看恭敬有加,这会子被她泼了冷水,也忍不住怼她,手机屏幕伸到她眼前,“这么贵的包包,你摸着良心说,你不喜欢?”

佟彤被价签上那一串零晃得眼晕,定了定神,义正辞严说:“喜欢。送我吧。”

转手我就挂咸鱼去。

陈亮被噎得说不出话,半天才说:“不敢不敢,竞争不过你那王大艺术家送你的手工耳环。”

佟彤:“……”

喵喵喵?

这人挺敏锐啊!

她赶紧说:“那是当时他以为我情绪低落抑郁忧愁,才跟……”

“不用解释了。”陈亮自以为扳回一城,捂住耳朵表示我不听,“我回家了,你来民宿有事吗?我帮你叫前台。”

他也刚看见,佟彤身后跟着个老头,老头身边围着一串可爱小孩,个个都困得眼皮打架。

佟彤也想起正事,快步走到前台。

“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家庭套间,现在空着是吧?……”她叫醒正趴在桌子上忙的前台小姑娘,“一晚多少钱?”

小姑娘说了个数。

佟彤估摸了一下自己的经济能力,豪爽地说:“先定一礼拜。”

说着拿出身份证。

谁知前台小姑娘一脸蠢萌地看着她:“不好意思,只能定一天。”

佟彤没办法:“是不是后面的日子都预定出去了?那给我换成多人间也行……”

委屈大佬们了,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嘛!而且多人间还便宜呢。

谁知小姑娘依旧懵懵地摇头:“也只能定一天。”

佟彤愣了:“怎么回事?”

前台小姑娘愁眉苦脸,指着桌子上一沓尚未完工的简历。

“我们老板打算歇业了,租约这月底到期,明天就不营业了。我这正忙着找下家呢。”

佟彤:“……”

第一反应是抬头看看那茶座。

赵老师肿么办!

*

第二天,佟彤照常上班。

文保组的工作人员们早就都修炼出了“任凭山崩地裂,我自岿然不动”的神功,只要一进入工作间,一切杂念自动屏蔽,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眼前要修补的文物上。

佟彤虽然心里一堆事儿,但专注力一点没受影响,一个像素一个像素地对比明代绢画上的颜色,甚至老康还夸她手底下更稳了。

但一下班,她立马化身小蓝车先锋骑手,火急火燎地赶到民宿。

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民宿老板是个戴眼镜的知性女子,五官轮廓有些欧化,三十多岁,优雅地抽着电子烟。

“高茗,若不见外,你可叫我高姐。”她熄了烟,跟佟彤握手。

佟彤虽然跟熟人插科打诨,但见了陌生人还是有点腼腆的,尤其是高茗一副成功高知女性的气场,让人很有压力。

但佟彤还是不卑不亢地跟她理论:“上个礼拜我看民宿还挂在网上营业,这说关就关,没道理啊。”

高茗却没解释,一个十分抱歉的笑。

“佟小姐,对不起。这的确是我不好。”她叹气,“我原是打算长居北京的。民宿虽然盈利不多,但也是我的一片心血。但就在昨天,由于一些突发的私人原因,我决定不再经营这个民宿。我知道这个决定太过仓促,或许打乱了您的正常安排。真的很抱歉。为了补偿您,我跟房东陈先生商量好了,就算民宿歇业,您的朋友赵老师可以一直免费居住顶层的套间。直到这栋产业找到下一任经营者。”

房东陈亮坐在一旁点头,诚恳地说:“我可以作证,高姐一直是言而有信的生意人,只不过这次实在是事出有因,紧急情况,不得不停止营业……”

佟彤也不是吹毛求疵的人,见这两位都神态真挚,也只好表示理解。

但还是好奇:“不知您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

能让女强人高茗抛下自己的创业成果,被迫抽身而走?

高茗微笑,轻描淡写地说:“也没什么。我有个远房表爷爷去世了。”

佟彤一怔,半天才说:“呃,节哀……您真是情深义重啊……”

高茗扑哧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那表爷爷是法国人,我见都没见过。他无妻无子,在法国给我留了个带城堡的葡萄酒庄。但他还有个情人也宣称拥有那酒庄的所有权。我已经订了票,明天飞波尔多,去打官司。”

佟彤:“……”

你们豪门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总之,民宿歇业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高茗不可能放弃法国城堡,只为多收几间旅店房租。

陈亮其实也郁闷。虽然高茗对他也有所补偿,但整栋楼房在市场上流动性差,租客毕竟难找,他在民宿又有入股,这连房租带分红,他得损失不少钱。

也就是他最近得赵老师偶尔指点,专心潜修艺术,对这种身外之物也不太在意了。要换以前,非心疼得骂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