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在等我们分手 第40节(1/1)

涉及案件的社会调查会特别详细,详细到每个人的职业家庭与死者关系以及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这份资料本来由傅凯一手操办,只会更细致而不是简略。

傅落银看了一遍,没发现任何疑点:“有什么问题吗?”

董朔夜一边吃蛋炒饭一边观察蹲在窗帘下鬼鬼祟祟打量他的首长,拿筷子指了指:“你是被爱情冲晕了头脑了吗负二?这个疑点还是嫂子给我提供的灵感。”

“林水程?”傅落银皱起眉头,“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董朔夜没回答,只是瞥了他一眼。

傅落银忽而明白了什么,他垂下眼,视线下滑到“杨之为”三个字上。

这三个字就在楚时寒的社会调查关系中的第三栏,是他曾有的师生和社会活动关系。

【师生关系:杨之为(本科及硕士导师)后附杨之为详细资料及实验室学生资料】

【实验室同学:樊锋(室友,家庭关系及社会关系调查如下),裴睿(同学,曾合作项目如下,家庭关系及个人资料如下)……】

“杨之为。”傅落银喃喃地说,“林水程也是杨之为的学生,他念本科的时候我哥应该大四毕业,刚读硕士。时间对得上,他们或许认识。”

但是林水程的名字没有出现在这份调查关系上。

甚至傅落银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小情人甚至可能和自己的哥哥认识?”

他和楚时寒的关系并不像和楚静姝好或者傅凯那样僵硬。

他小学到初中对这个哥哥没有很深的印象,他每年来回跑,能够短暂地和楚时寒相处一个寒假或者暑假,楚时寒很温柔,知道他个性独立,也仿佛意识到了这个家对傅落银缺失的那部分关爱。他知道男孩子大了也不好管,更会有自己的防范领域不允许人靠近,但他每次都会自来熟地跟他说一些话,分享一下生活中的小事,或者不定期地打钱给他,像一个唠叨的兄长,问他的生活。

他们差三岁,没有正常兄弟那样一起在爹妈关照下共同长大的童年,但是楚时寒依然毫无保留地向他敞开心扉。

傅落银叛逆得最厉害的时候就是高三,因为和夏燃恋爱的关系决定了之后的志愿走向,为此和傅凯吵得不可开交。

楚时寒那时候刚上大学,从中斡旋不少,傅落银出发去第八区的前一天晚上,楚时寒特意请了假回来送他,追着他往他兜里塞了一张卡——那是楚时寒大学以来攒下的所有零花钱。

时至今日傅落银仍然记得那天晚上的对话。

他说:“你把钱都给我了,你怎么办?虽然你是我哥,这个钱我不要。你也要谈恋爱的。”

“我是你哥,我的钱就是你的,我也还没对象。”楚时寒看着他笑,“一去两年呢,爸他也不准我们去看你,你有空买点零食给自己加餐。还有出来分配的事,考虑一下星大江南分部或者联盟国防大学江南分部吗?哥在那里可以罩你啊。”

他说:“到时候看。”

他那时候已经决定陪夏燃留在星城,但是他没有说,走出去好几步后,有些僵硬地回头,发现楚时寒还等在那里。

那天也只有他来送他。楚静姝在外地办艺术展,而傅凯和傅落银几乎断绝父子关系,两边彼此都不想看见对方,自然没来。

他其实不在乎有没有人来送他,即使有,他也打算好一去不回头,但是这时候犹豫了一下,回头冲楚时寒挥了挥手:“……我以后也会罩你的,哥。”

傅落银在第八区两年,出来接手傅氏军工科技,又是几乎音讯灭绝的三年基地生活,他之后见到楚时寒的次数屈指可数。楚时寒做科研,他忙工作,时间总是错开,只是楚时寒还是会给他发信息,给他分享一下生活,提醒他注意身体。

随后就是楚时寒的死。

时至今日,傅落银对于他亲哥哥的死,并没有很多的感触,只是没有实感。

楚时寒对于他来说是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的人物和符号,和他长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

他成为他的哥哥,让另一个世界的光芒短暂照耀了一下他,他感念,却并不会沉溺于此而生出什么奇怪的期待。因为他和楚时寒之间的鸿沟已经从小时候就划开了——一边是楚时寒众星捧月的世界,另一边是他无数个坐在傅凯空荡荡的办公室,在遥远的异乡拿压缩饼干对付晚饭的日夜。

没有恨意和不满,他只是清楚地知道,这鸿沟存在,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任何改变的想法,而楚时寒一直在努力填补这道鸿沟。

楚时寒会跟他分享楚静姝炖的银耳汤图片,告诉他等他冬天回来一起吃。也会告诉他,家里的床铺好了,墙纸装潢可能要动一下,问他有没有计划装修自己的房间。

即使楚时寒温暖细心如此,但是他也不会注意到,他是唯一一个在家中拥有加餐待遇的人。傅落银从没吃过楚静姝亲手做的一口饭菜。

傅落银的房间比旅馆还干净,桌椅床铺和空荡荡的衣柜永远没有人气。傅落银在苏瑜家过夜都比在自己家过夜多。

两年前的那个秋夜,一个电话打进基地通知他时,他依然没有实感。

楚静姝崩溃晕倒进医院,傅凯一度不吃不喝,他反而成了最冷静的那一个。

他去看了看楚时寒,摸了摸那张和自己无比相似的、冰凉的面孔,替他安置墓地——楚时寒同时是傅家b4计划的领头人,更涉及多种机密,必须秘不发丧,时至今日,知道楚时寒死讯的只有内部人员。

在别人眼中,或许会认为傅家大少去执行机密任务了。

只是下葬那天,傅落银在重重警卫开路下去他坟前献花——

大雨倾盆,他撑着一把黑伞,吃了抗敏药,为他献了一束铃兰。

他把怀里一张卡塞在香炉底下,不顾雨水沾湿他的风衣衣摆。

傅落银忽而就想起了他离家前往第八军区的那个夜晚。

和他共享一副面容的温柔的人追着他,像他小时候拼尽全力追着家人的温暖一样。

他们是兄弟,是光与影,极端相似又极为不同的两面。

他想起楚时寒说:“哥罩你。”想起那么多条带着微微试探和示好的讯息,想起楚时寒在温室中经历的一切,他在那时候明白了,楚时寒未必不羡慕他的生活,他的自由、叛逆与任性,就如同他羡慕他一样。

“档案里没有提到林水程,有可能是因为关系太远而被省略了。毕竟一个本科一个硕士,虽然在同一个实验室,关系远也有可能。”董朔夜把饭碗往旁边一推,“但是按照这份调查的详细程度,至少也应该提一提嫂子的名字。”

傅落银皱起眉:“林水程和我哥有重叠的生活轨迹吗?”

“目前没有,我查过,每年杨之为都会带学生去参加峰会或者外出活动,但是没有查到他们两人的共同记录,说不定是年级跨得太大,真不熟。”董朔夜说,“这是第一个疑点,还不能确认。之后我们可以给嫂子打个电话确认;其二,这份档案里缺失了一点信息,那就是恋爱关系。”

“恋爱关系?”傅落银一怔。

报告里的确没有提到恋爱关系,傅落银沉吟片刻后:“我没有听说我哥谈过对象什么的,但是我和他接触不多,如果有,应该是能调查出来的。”

“这也只是一个怀疑。”董朔夜说,“你哥我们不熟,但是一个人活了二十五年,多少都会有一个或几个发展过的暧昧关系,但是这份调查中一句都没提到。我对比一下,去年我们总务处侦查的一起杀人案,被害者幼儿园拉过手跳舞的同学都被我们找了出来,但是楚时寒的档案里缺失了任何相关的纪录,我认为有问题。我们总务处得到的档案是不完全的甚至是被伪造过的。”

傅落银说:“你等一下,我给我爸打个电话。”

电话很快拨通,傅凯的声音出现在另一边:“什么事?”

“爸,我哥谈过对象吗?”傅落银说,“从小学到大学的,你知道的都说说。”

“我想想……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傅凯在另一边问。

傅落银说:“就问问。”

“胡闹!叫你别再瞎搅和!你以为你哥是你,从初中就开始早恋!”傅凯说,“我挂了,你什么时候回家过夜?”

傅落银含糊不清地敷衍过去了:“再看,挂了啊。”

董朔夜低声说:“看来难办。”

傅落银耸耸肩:“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搪塞我,老头子鬼精得很,他一直都不想我继续查。”

董朔夜提议:“那给嫂子打个电话?”

傅落银正要低头翻林水程的号码,另一边董朔夜已经对他晃了晃手机屏幕,显示电话已经拨了过去:“我来打吧,你别吓着嫂子,我这个号拨过去直接归属总务处。”

傅落银想了想:“也行。他平常也不接我电话。”

林水程很快接了电话:“喂?”

“林水程,有个问题要调查一下你,请配合总务处的调查。”董朔夜问对面,“你认识一个,叫楚时寒的人吗?”

第34章

董朔夜常备两个手机,一个是私人号码,另一个是警务总务第一处配发的手机。

警务处发配的这一批号码,归属地都直接默认显示为警务官方,并且系统会进行变声干扰处理,以免意外情况发生——以前曾有警方和歹徒交涉时被录音分析出身份,以至于警员全家灭门惨案的事情。这种变声处理除了改变人的音调、音色以外,还会处理声音大小间隔,用以让人难以判断对方的真实用语习惯。

“喂?”另一边,林水程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他像是没听清这句话,低声说了句:“稍等。”

董朔夜点击了免提模式,将音量调到最大,随后听见林水程走动的声音,似乎是从一个幽静的地方离开,而后来到了相对嘈杂的外边,隐约还能听见人声。

“许老师还要麻烦你们继续照顾了,他睡着了我也不打扰了,谢谢。”

“会的会的,同学慢走。”

林水程走出许空的病房,来到空旷的大厅中,随后才再次问道:“您说什么?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清。”

与此同时,他快步走向长廊尽头的吸烟室——吸烟室外有星大附属医院在每一层固定的公用电话,一般情况下是用于医院消防通道,保证火灾或者其他灾情发生时的联络情况。

他其实第一句就听清了对方在说什么,并且几乎是第一时间判断出了,这是经过变声器处理过后的声音。

在走出来的过程中,林水程已经将通话页面缓置于后台运行,飞快地按着短信页面往下翻。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这样做。

——这个号码你记得存一下,我的名字在名片上。

一个半月前的短信纪录,那天他在酒店一楼开房间打算休息一下,遇见了董朔夜。

那名片早就被他丢了,但是这条短信纪录还没删除。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是警务处总务一处的副科长。

林水程说:“……楚时寒?这个名字有印象,应该和我一个导师。”

与此同时,他伸手在公共电话的显示屏上摁下数字,照着董朔夜的电话号码拨出去。

手机里,对面继续传来询问的声音:“是吗?你们平时关系如何?”

“没见过,他好像和我不同级,我本科都是下课了才有时间去实验室,没什么印象吧,但是杨老师经常提起他。”林水程平静地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这个反应没什么不对,董朔夜说:“没有,只是例行询问,谢谢你的配合。”

电话挂断了,与此同时,林水程也切断了公共电话的拨打。

对面一直没有人接听,但是也没有显示占线状态。

手机这一边接通状态下,也没有听见明显的铃声或者震动声,但不排除对方有两台通讯设备,正好另一台静音的可能。

打来这个电话的人是谁?

林水程放下电话,指尖沁出了微微的冷汗。

短短几分钟发生的事情如同一场梦,他直到电话挂断,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突然闯入他生活的那个三个字如同一块巨石,直接砸碎了他两年来的平静。他的手指几乎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电光石火间,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他快步走进吸烟室,不由分说地拽出一个男生,低声快速说道:“麻烦用这个公共电话打这个号码过去,直到对方接通,接通后说自己打错了,谢谢你,我给你转五千块,帮我个忙。不要说出去。”

那男生有些奇怪,突然被拽出来时正想发火,但是一看见林水程的脸,说话语气也不知不觉放松了:“慢点慢点,你要我干什么来着?”

林水程冲他笑了笑:“帮个忙,刚不小心打了前女友的电话,怕她想到是我,您帮我圆一圆可以吗。怎么说我教你。”

这个请求合情合理,那男生一下子就笑了:“哥们长这么好看也能翻车啊?行,钱不用了,我帮你打过去就是了。”

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