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娇(重生) 第13节(1/1)

因着沈贵妃的荣宠,哪家贵女不给她三分薄面?这顾慈见了她这郡主不好好行礼也罢,眼下竟还敢对她冷嘲热讽?都说这顾慈是个任人揉搓的软包子么,哪里软?分明个刺头!

目光滑过顾慈手里的食盒,岐乐微微眯眼,“你做的?”

顾慈颔首。

岐乐斜倚影壁嗤笑,“就你那双脏手,再好的东西到你手里也成了腌臜。你也好意思拿给太子殿下吃,莫不是存心要害死他吧?如今这世道,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是啊,如今这世道,连泥瓦匠的闺女都敢嫌弃砖地脏了。

顾慈耸肩,笑容依旧和煦,“如此说来,郡主脚下站着的那片地,我踩过;靠着的那面墙,我摸过;就连这周遭的空气,我也吞吐过。眼下这些都脏了,郡主还是赶紧回去,免得脏了您的贵足。”

说完便扬手送客。

顾家的家丁早就瞧岐乐不耐烦,得令后都争先恐后上去轰人。

岐乐被推搡地几乎站不住,白裙踩满泥泞,精心梳好的发髻也乱了。可顾慈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盈盈立在风中,如空谷幽兰,娉娉袅袅,不染纤尘。

岐乐牙根痒痒,本性全露,指着顾慈叫骂道:“你个水性杨花的毒妇,只会装巧利用男人,明明不想嫁给太子殿下,作何还缠着他不放!”

顾慈揉了揉抽疼的额角,好心情全叫她毁得一干二净,听她左一个太子殿下,右一个太子殿下,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慢慢气如山涌,忘了自己活了两辈子,忘了贵女应有的矜持,控制不住情绪,仰起脖子一步上前道。

“你怎知我不愿嫁?若我点头,这里还有你什么事?”

众人倏地怔住,云锦和云绣愕着眼睛看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家姑娘会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

顾慈说完便后悔了,但见岐乐目瞪口呆,恨得跺脚又没法把她怎样的模样,她又觉畅快淋漓,抬手曼声道“送客”,踅身就走。

金芒倾泻她发顶,海棠步摇折射十字光芒。岐乐眯了眯眼,定睛一瞧,瞳仁骤缩。

那步摇她曾见过,是戚北落亲手描的花样,着人特特订做的。上头的串珠用料乃大食国进献的贡品,金贵无比,随便一颗就抵寻常三口人家一年的口粮,连她姑母宫里头都没有。

自打她知晓这步摇的存在,她无一日不在盼望戚北落能亲手送给她,如今却被这顾慈堂而皇之地戴在头上?

岐乐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亦有什么东西在熊熊炙烤她的心。她不知从哪里的力气,挣开家丁,径直奔到顾慈身后,抬手就扯那步摇。

她过去是巷子里的孩子王,力气极大,十只尖尖指甲,不仅扯下了步摇,还抓下了顾慈一片头发。

顾慈捂着头发尖叫,踉跄着后仰,同岐乐一块栽倒在地。云锦和云绣冲上来帮忙,却被沈家丫鬟拦住,脱不开身。

顾慈见步摇被夺,顾不上疼,伸手去抢。岐乐捉了她手腕,翻身压在她身上,掐着她下颌阴笑,“你不就是靠这张脸勾引男人么?我就这毁了它,看你日后还怎么狂!”

金光猛地刺下,顾慈紧紧闭上眼,拼命偏头躲闪。就在尖锐即将落下的刹那,伴随一声怒喝,顾慈被一双手直接抱了出来,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错愕睁眼,戚北落亦在看她,眼底缓缓显出蛛状血丝,小心翼翼帮她把碎发理好。指尖触及她肌肤,顾慈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如风烛残年。

“无碍?”

顾慈哽咽了下,用力摇头,身子却抖得厉害,显然还后怕得紧。

她每抖一下,戚北落的心就好似被钝刀滚割数遍,牢牢拥她入怀,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骨血,语气却温柔得能掐出水,“莫怕,有我在,莫怕。”

暖意顺沿织物的经纬娟娟涌入,顾慈盍眸,如搁浅的鱼重回大海,依赖地蹭着他衣襟,侧耳贴上他胸口。稳健有力的心跳,叫她起伏不定的心一点点安稳下来。

有他在,她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

那厢岐乐被奚鹤卿牵制住,瞧见这幕,双目猩红,几欲滴血。

她一直追逐戚北落身后,放下身段千方百计讨好,却只得他冷眼相向,凭什么顾慈却能被他捧在手心呵护?

那样的温柔缱绻,她从没拥有过,甚至从没在他身上见到过。

岐乐磨牙切切,戚北落眼刀恶狠狠捅来,风雷赫赫,她顿时蔫了脑袋。

“跪下!”

岐乐颤了颤身,心中害怕,奈何这一身傲骨还是撑着她高高昂起下巴,“我可是堂堂郡主,正统的皇亲国戚,到御前都可免礼,她算个什么东西?要跪也是她来跪我!”

“皇亲国戚?”戚北落哼笑,乜斜着眼,轻蔑地睥睨,“她是孤的太子妃,孤要你跪,你就必须跪!”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殿下帅吗!

这篇文虽然还有点瘦,但是我肥啊,你们可以看我(/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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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傻杵在原地动弹不得。

顾慈刚经历完一场惊吓,本想在戚北落怀里静静窝会儿,听到这话,刷的抬头,疲惫全消。目光触及他眼底那片纯粹的坚定,清润眼波微微一荡。

这是情急之下帮她解围的话?还是他的真心话?胸中似有什么在激荡,顾慈咬了下唇,开口正待细问,前头先响起歇斯底里的尖叫。

岐乐双目瞪如铜铃,赫赫闪烁戾光,双手被钳制却还挣扎着往前拱,发钗散乱,龇牙咧嘴,如囚笼中的困兽,毫无尊贵可言。

“她凭什么是太子妃?谁允许了?谁同意了?太子妃之位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顾慈被她这面孔骇到,下意识往戚北落怀里缩。戚北落亦极自然地抬手,拿宽袖罩住她,手轻轻拍了拍她脑袋,将一切可怖狰狞都阻挡在外。

“要孤娶你为妻,做梦!东宫的大门,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你跨进一步!给孤跪好了!”

话音刚落,便有劲风径直踹向岐乐膝窝。

岐乐痛呼一声,顺势跪倒,膝盖触地的声音格外响亮,夹杂骨头咯吱摩擦声。痛意如过电般蔓延全身,她眼角沁泪,恶狠狠昂首斜瞪那罪魁。

奚鹤卿足尖点地,扭动脚脖,笼着袖子嘻嘻笑,“对不住郡主,方才在下不慎崴到脚了。”

岐乐磨着槽牙,勉力支起膝盖要起,肩膀又被死死摁住,四肢撑在地上,想起也起不来。方才还高傲自大的孔雀,转眼威风扫地,变成掉毛的雉鸡。

奚鹤卿仍旧笑眯眯,“呀,抱歉抱歉,在下手也崴了,借郡主这宝地歇息会儿。”

岐乐气得脾肺生疼,想她在皇宫那样的地境都能横着走,却在这国公府里头受尽委屈。还要眼睁睁看着戚北落弃她如草芥,当着她的面对其他女人呵护备至?

岐乐咬牙,“你们、你们竟敢这般待我,我一定会告诉姑母,让我姑母给我……”

啪的一声脆响,她话还没说完,王德善便上前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毫无防备的岐乐直接狼狈地摔倒在地,咳出一口血痰和半颗门牙。

“竟敢在太子殿下面前口出狂言,对殿下不恭,这是郡主该受的罚。”王德善甩甩手,转向戚北落哈腰,“奴才僭越了,同殿下告罪。”

戚北落轻蔑地扯了下嘴角,眼皮不抬,完全将这所谓的郡主视为蝼蚁,“无妨,继续。”

王德善“嗳”了声,卷起袖子往岐乐身边去。宫里头的内侍,掌箍人时都很有一手,能让你疼到骨子里,脸却不红不肿。

岐乐是个欺软怕硬的,适才那一巴掌将她的气焰全都打散,她捂脸瑟缩着,呜呜咽咽讨饶。戚北落置若罔闻,她便求顾慈,“顾二姑娘,方才都是我不好,我同你道歉。外头人都说,你为人最是仁善,就放过我这回吧。”

仁善?顾慈有些想笑,就因为她仁善,所以就活该被欺负到头上?不痛不痒地道个歉,她就必须原谅?倘若戚北落没及时赶到,自己现在又是什么下场……

袖底下的手紧攥成拳,她偏头,想看看岐乐现在的模样,却瞧见血痰嵌入砖面莲纹,凝眉,脱口而出:“她脏了我家地。”

娇娇软软的声音如羽毛拂过心头,戚北落古井不波的凤眼,这才有了动静,淡淡瞧向奚鹤卿。

奚鹤卿挑眉,俯身拎起岐乐,捉小鸡似的把她提过影壁,大步流星往门口去。

岐乐吓得灵魂出窍,好半天才慢慢归位,望着影壁后头越来越远的无双俪影,泪珠大颗大颗从眶里漫出,淌过受伤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她堂堂一个郡主,金枝玉叶,就因这小小国公府之女轻飘飘的一句话,被扔了出去?且还是戚北落亲自下的命令。

她羞愤不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想还有更糟的。

大街上,岐乐被奚鹤卿拿绳子绑了,跪在大日头底下。王德善当着满大街人的面,啪啪往她脸上扇巴掌,而方才拦着云锦和云绣救人的两个沈家丫鬟,因奚鹤卿的威逼,不得不抖着发白的唇瓣,在旁帮忙数数。

沈家这几年作威作福,早闹得民怨沸腾。尤其是这位郡主,简直可以继老鼠蟑螂之后,成为帝京城中人人喊打的第五害。

是以周遭围观的百姓认出岐乐后,不仅没觉她可怜,反倒神清气爽,直夸太子殿下为民除害。更有甚者还拍手叫好,往里头丢臭鸡蛋和烂菜叶子。

那厢定国公府墙角,掐丝戗金食盒倒扣在地,乳白色栀子糕沾满黄泥,可怜兮兮地碎成屑块。

果然,还是没能让他吃上啊……顾慈垂着脑袋,绵长叹口气。

云绣帮她重新梳好发髻,亦蹙眉惋惜:“可惜了这栀子糕,姑娘昨夜做了好久,把所有栀子都用了,殿下还没尝就……”

戚北落两道目光淡淡扫来,乌沉的眸子似打翻的浓墨,阴鸷骇人。云锦一哆嗦,忙推云绣肩膀,示意她噤声。

一阵诡异的沉默,顾慈打圆场,“不过是几块糕点,不妨事的,人没事就行。”

嘴上虽这么说,眼睛却还盯着食盒,浓睫低垂,暗淡无光。

戚北落手在袖底紧紧攥拳,手背绽起道道青筋,“眼下栀子还未开尽,再采些来。”顿了片刻,他沉出口气,凝望顾慈,“孤陪你去。”

说罢便走,步履生风,生怕她会拒绝似的。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从小到大正经连衣裳都没自己动手穿过,眼下竟主动帮她采栀子,这要传出去,还不知要伤多少姑娘的心,岐乐若知道了,不得当场气吐血?

顾慈傻愣着,还是云绣在后头推了一把,她才醒神追去。

戚北落身高腿长,一步顶她两步。顾慈要小跑着才能追上,没多久便冒出了汗。

明明刚刚还含情脉脉地拥着自己,怎的眼下又冷冰冰地爱答不理?顾慈撇撇嘴,也不敢多言,只亦步亦趋地默默跟着。

四面幽阒,清风徐来,禁步上的环佩叮当脆响,悠长声线如丝如缕,格外牵绊人心。

顾慈盯着走在前头的靴子,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灯会,若即若离的感觉再次牢牢攫住她。没理由靠近,又舍不得离开,真磨人。

那句太子妃,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她叹口气,头上的步摇忽然被旁边横出的树枝勾挂住。

“啊——”

戚北落脚步一滞,猛地转过身来,神色紧张,“怎么了!”

“没事没事。”顾慈扯了下嘴角,抬手解头发。

瞧不见后头情况,不仅解不开,头发还越缠越紧,她急得直跺脚,手酸头皮疼,又恐戚北落等太久会不耐烦。还有刚刚岐乐的刁难,他的若即若离……

一层委屈裹一层委屈,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她终于熬不住,眼里慢慢蓄出泪花,想蹲下来大哭,奈何头发还勾着,只能捂脸傻站着,手心很快濡湿。

清冽冷香伴随一只大手伸来,柔柔拍了下她脑袋,绕到她后脑勺,三两下帮她解开缠发。

“这点事也值得哭?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