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个戏剧(1/1)

辗转成秋,天高气清,一扫夏日炎热。

赵慕青渐渐适应在范家的生活,由最初的别扭到现在,和众人也相处得融洽起来。

夜凉如水,一片寂静。

她坐在树上,指间挽了个圈儿,解完十四连环的最后一个。

突然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她晃了晃腿跳下地,循声走去。还没进院子,便听见范老爷怒气冲冲的声音传出。

“我绝不准你这样做,上次没得逞,如今又想把她推进火坑?!有我范仲在一天,你就别想把你妹妹带出家!”

“爹,您怎么这么糊涂呢?凭三妹的花容月貌,趁这次皇上广选美人的机会,肯定能脱颖而出,到时当个一g0ng之主什么的,权势、富贵通通有了,岂不是b您天天做那默默无闻,费力不讨好的破司医来得轻松?”

赵慕青一愣,听出后面是范远之在说话。

范家没有人官居高位,但也算得上是药香世家。范老爷范仲原本隶属先周尚药局,为司医之一,后来先周被褚氏覆灭后,便归入燕朝。

范仲膝下共三个子nv,唯独二少爷范远之是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成天在市集寻欢作乐,甚至偷了家里的金银首饰去卖。

范仲把他打成熊骂得狗血淋头过,却还是挽救不了。

赵慕青自个儿从前也闯过不少祸,高兴起来简直和太yan肩并肩,直至惹得向来把她当亲nv儿宠的皇帝舅舅不得不把她关起来,所以理解大家会有多讨厌这种人。

“你以为后g0ng那些nv人一个个都是吃素的?你小妹大病一场,这次多亏成公子将她治好。她这样单纯的x格,岂是那些nv人的对手?你不知好好ai护自己的妹妹,反倒想从她身上捞好处!”范仲双手发抖,气得想把儿子头拧下来。

赵慕青记起肖毅的话,曾说范三小姐之前得了怪病久治不愈,连范老爷都束手无策,后听闻清河谷里有位隐世医者,于是找成允言医治。

三小姐病愈,范老爷心存感激,答应了肖毅让她进府为婢的要求。

当初冒着被烧si的危险,把她从芳菲g0ng救出来偷偷送走的肖毅来清河谷寻她,她其实不大情愿,厚着脸皮缠了成允言好久才让他答应一同回金陵。

范家虽然小门小户,但b起一穷二白,只有两间破草屋的成允言,还算得上是富足。

概因肖毅不忍心看她继续天天吃素,所以执意要将她重新接回金陵改善生活。

因为久在与世隔绝的山谷,肖毅担心她一无所知,还对她讲了不少事,尤其在提起当今皇帝时,一副yu言又止,止又yu言的样子。

燕朝表面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涌动。皇室中各派系势力为夺权明争暗斗,牵连无辜。

肖毅说:“属下知道公主x子直,可是从今往后,恳请公主学会收敛,学会成长,学会控制脾气。”

他这话说得非常委婉,甚至是美化了她,换成旁人,怕是可以数落出一堆毛病。

赵慕青纵然过去跅弢不羁,而今正经起来也让人害怕,后来还悟出一个道理,人生没有十全十美,就像她和褚渊,她对他好,并不意味着他必须回应她。

许是近乡情怯,许是自我麻痹,她进范家的头两三天里浑浑噩噩。

金陵,光是这两个字,就够脑瓜疼好久。

赵慕青自觉不是个念旧的人,从不去想有关褚渊的一切。然而一回金陵,桩桩件件的事都像中了毒似的扎根在心里,且一毒九年,不经意记起来还跟哑巴吃了h莲一样苦。

这段孽缘是如何开始的?

夹岸芳树蓁蓁,那日金陵的天空格外碧蓝。芳菲g0ng的桃杏开得正好,风过处有花瓣悠悠飘至水面,像把池水也染了芳香。

赵慕青正和少傅之nv孙兰若面对面b赛踢鞠球,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传出去很远。

两人都玩在兴头上,一时没有注意到慢慢走近的人。

围成半个圈儿的g0ngnv聚jing会神地看着,齐齐在为她们数着数:“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

有人转头,蓦地发现孝平帝和几个大臣、世家公子几乎到跟前,这才慌不迭地散开,匆匆行礼。

孝平帝摆手,笑道:“不用管朕。”

沁着汗珠的脸热得泛红,赵慕青没听到数数,喘着气大声问:“多少了?”

g0ngnv还来不及回答,孝平帝已接道:“三十,三十一……”

她眼一抬瞥见,立即笑道:“舅舅!”

微微发力,鞠球飞快跃向半空。眼见将落地,她反应快,迅速伸出脚去,稳稳接住在足背挑几下。须臾,又换了另一个俏皮的花样。

赵慕青平衡力好,来来回回踢着,全无落空。

众人见她花样繁多,更加兴致b0b0,连声在旁边数着数叫好。

孝平帝侧头问旁边的少年:“渊儿,你是第一次见八公主吧?”

算起来,褚氏是高氏皇族的远亲,是以他如此问。

少年的注意力好像并不在这里,直到被另一位大臣碰胳膊提醒,才低头应道:“回陛下,的确是。”

孝平帝没有因为他的出神着恼,笑了笑。

“你远道而来,先休息会儿再用膳吧。”

“是。”

“对了,镇国公什么时候进g0ng来看看朕,朕很久不见他了。”

“回陛下,祖父去世十四年了。”

岭南山高路远,气候无常,他此番受诏回金陵,除叔叔褚决明以外,别的直系亲戚在这些年早就si的si,病的病,不剩几个。

“可惜,可惜啊……”孝平帝怅然地叹了口气。

岭南是罪臣亲眷流放之地,他是念在褚渊祖父有功的份上,才重新召回褚氏族人,不想一别经年,物是人非。

赵慕青脚一挑,抬手捉住鞠球,朝孝平帝扬眉笑道:“舅舅,我是不是很厉害?”

孝平帝抬了抬下巴,褚渊收到眼神,淡淡开口:“八公主是很厉害,我见过的姑娘里,估计没谁b得上你。”

赵慕青闻声瞥去,只见那少年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满身风尘仆仆,站在众锦衣玉带的公子间相形见绌,眉眼却是清隽极了。

她怔了下,得意道:“那当然,从没有人能踢得过我呢!”

这一年,赵慕青十三岁,褚渊十五岁,正是年少风流的年纪。

大约是看腻名公巨卿家的公子哥眼睛疲劳,所以她好奇地又留意了一眼与周围格格不入,衣不兼彩的他,衬着飘飞的片片杏花,瞧着有点儿“落花人”的意境。

要是能预知到后来发生的所有事,她肯定要让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这厮脸长得漂亮并不是心也良善,分明是个黑心肝大尾巴狼。

可是当时赵慕青自认为就初见而言,彼此的第一印象还是挺好的,然褚渊是不是志同道合是另一回事。

后来事实证明,他不仅不与她志同道合,还很南辕北辙。

往事恍若昨日,她这个二世祖随心所yu惯了,没谁管得住,因此刚进范家时常与人产生摩擦,受范家家仆们的白眼和讥讽。

现在她弃恶从良,也学会打水扫地,叠被子收拾房间,脾x更是越来越朝着成允言的方向发展,便是面对范远之这种泼皮,都能忍住刨他祖坟的冲动了。

“我们家就三妹没出嫁,我说爹您也真是个老顽固,怎么不想想要是……”范远之还在涎着脸皮继续说,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范仲一拍桌子,大吼出声:“滚!”

范远之心有不甘地撇嘴,晃晃脑袋,拖着步子听话地滚出去了。

赵慕青连忙避到月洞门后,等他离开,才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