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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翊的高兴劲儿过去,就开始认真考虑他和郝思平了。他跟李望舒确实是说着他不能跟郝思平分开,只是转过头来,静下来再想,他就发现自己其实很容易就能做出评断——他还是想跟李望舒互相祸害。想到郝思平嫁给别人,要是个好人,比他强,他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要是李望舒想嫁给别人,崔韬也就罢了,换了另外的,无论是谁,他肯定都是不答应的。

他这辈子,就是要跟李望舒耗着。

这个想法很早就有了。

一旦有了,就不会消失。

他真的有过一个阶段是想要一门心思跟李望舒死耗的,大概持续了一年多。那时候他跟李望舒那儿表现得异常正常,只是一旦到了晚上就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失眠到了不得不去看大夫的地步。

他每天晚上看着棚顶,都想给李望舒打电话,狠狠骂她一顿。只是真的行动起来,他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说的,剩下的都是自作自受。

毕竟那时候李望舒和崔韬又相处得不错了,他从没有姓名到没有姓名,长长的一段路上,所有的野心都显得十分可笑。

甚至崔韬,他还总能碰到。

崔韬不是坏人,再见他时也没长着一张幸灾乐祸的脸,反而是真心当他是家人。

王翊每次见到崔韬,都觉得自己的失眠没有任何意义。

他在和一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竞争,他从最开始就不可能赢。

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郝思平,应该有某些方向和李望舒相似。但其实并没有。李望舒耀眼,而她很平凡。

李望舒因心里满满的苦水而变得耀眼,郝思平心里可都是蜂蜜,所以平凡一点儿也无所谓。

王翊头一次见她时候,就觉得这是个好甜的小姑娘,很可爱,人又机灵。

跟她在一起啊,从来不会不快乐。

在李望舒那儿受的气受的伤,都在郝思平这儿被甜回来了。

王翊想起许多以前他俩的事儿,他这才发现郝思平原来真的很好,好到李望舒就算是被重新生出来一万次也赶不上。

要是跟她说分开的话,她肯定会哭的吧。可怜巴巴的,还要往他怀里钻。

她这么好。

王翊就在椅子上一圈一圈地转,觉得不管怎么样,他确实都得跟郝思平好好谈谈。

他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只是这种事,实在是舍不得。

郝思平软软满满地填过他的心,但他实在不识抬举。再怎么想着要跟李望舒赌气要让她难过,她只要服个软认个错,或者稍微表明一点儿心迹,王翊就愿意二话不说再回到她身边去。

他觉得自己这也不完全是爱。

他有过多少不甘心,有过多少有口难言的喜欢。

王翊终究还是个想不开的人,这些一切的一切,他还是不想让它们只是秘密。

他想都说给李望舒听。

于是他们就必然是分不开的。

陈存百无聊赖,坐在店里抽烟。

邵一毛忽然推门进来。

“陈老板。”

陈存扫她一眼,“坐。来干嘛?吃饭?我不给你做饭。”

邵一毛过来摸他的兜,摸出烟盒,也抽出一支烟来,坐到陈存腿上,跟他烟对烟地点着了。

陈存换个手夹烟,搂了一把邵一毛的腰,问他,“你闺女呢?上学了?”

“在我妈那儿。闹人,不想见她。”

陈存戏谑地说你闺女要再长大点儿,兴许就能看出她爸是谁了,到时候就好找了,别急。慢慢养。

邵一毛瞪他,“就你长嘴了。”

“是啊我长了,来亲一口。”陈存探头,邵一毛就很听话地过来亲了他一口。

“还挺甜。”

陈存说着,脑子里却忽然晃过另一个人。

邵一毛捏着他的脸,“你刚才不专心。说,你想谁呢?”

“除了你还有谁。”

“你就骗鬼吧陈存。”

“真的,我刚才想的就是你。”陈存向她脖子处蹭了蹭,说了句“你好香”。

他又想起那人。

邵一毛被他头发扎得痒痒地,咯咯地笑。陈存眼神黯淡,说你来都来了,陪我躺会儿吧。

李望舒本来说好了要回她爸那儿吃饭,只是刚准备出发,就被王翊堵在了家里。

王翊进了门就把她压到了墙上好顿亲,直接把她口红亲花了。

李望舒手脚并用,却还是被制着,气得她只能大喊:“你有病吗?”

“有病。必须得上你,就现在。”

“我操你妈我他妈晚饭都没吃我爸在家等我……”

这些话都统统被王翊吃进去了。

连个尾音都不剩。

连带着李望舒那个人,都被吃进去了,一点儿不剩。

老李在家望眼欲穿。

李望舒到的时候,腿都是软的,王翊神采奕奕,甚至还能帮老李洗水果。

李望舒说爸我不吃了,我回去躺会儿。

王翊拉着她胳膊,笑嘻嘻地,“别走啊姐,吃一口。”

李望舒得拼命向上拉着自己领子,才能勉强挡住王翊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吃饭相安无事,除了累。

李望舒早早就洗漱了,早早就睡了。老李觉得很奇怪,过来跟她说了一会儿话,她强挺着答完,本以为老李要走了,结果还是老李忽然话锋一转,问起陈存的事。

李望舒眼皮打架,“舅舅人很好,对我很好。他没见老,小伙子一样,很精神。还是那样,高高的,不胖。”

老李见她一股脑说完,就知道她不想再说话了,于是就点点头,“睡吧。”

“好的爸爸,你也早睡。”

王翊半夜又来折腾她。

李望舒被摇醒过来。这次她是真的困了,她搂着王翊的脖子,打着呵欠直流眼泪,说我求你了。让我睡会儿吧,我太累了。

王翊想了想,说好。

李望舒边擦眼泪边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王翊贴着她说,虽然你不是人,但是我选你。

李望舒已经神志不清了,就是点着头说谢谢,谢谢您,真的。您要是让我睡觉那就更好了。

李望舒手机屏幕一亮,闪进来一条消息。

宝贝儿干嘛呢?

李望舒呜呜地叫,“你们都干嘛啊?让不让我睡觉了。”

陈存发了消息,要是半个小时之内她不回,陈存就会打电话过来,打电话她不接,他就会亲自登门找她。

李望舒流泪眼泪回他,舅舅我要睡觉了。

陈存说,噢,宝贝儿晚安。

王翊过来看。

当时就炸了。

“他凭什么叫你宝贝儿?”

李望舒困得眼泪越流越多,“我不想解释了。真的。”

“不说别想睡觉。”

陈存又发消息过来,“宝贝儿明天想吃什么?”

“火锅。”

李望舒跟王翊讲,那天我们吃火锅,就你没去那天。

“咱们自己在家?”

“在家就行。”

又讲,然后我欠,我为了跟他顶嘴,他说我不是小孩儿,还要占我大辈儿的便宜。

“行。”

“谢谢舅舅。”

再讲,呃,然后,然后我们就赌气。

赌气?

对,赌气。

王翊看着她,咬着下嘴唇,蹙着眉头想了半天。

李望舒已经困到点头了。

王翊一推她肩膀,李望舒就仰到床上去了。

“你先睡吧。有事明天再说吧。”

他想走,李望舒却拉住他的袖子。

王翊心烦意乱,说滚滚滚,别拉我。

李望舒好困了,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就是莫名其妙要开始哄人。

她不松手,王翊也不能强扭,只能也别别扭扭地躺下了。

李望舒把手机解开锁,递给王翊,“自己看吧。我先睡了。”然后就真的靠着他后背睡了过去。

王翊也没什么心情了,也一拉被子就睡了过去。

梦里他还在跟李望舒讲理,想要从李望舒那儿拿走一个桃子。

李望舒说,我真的没有了。

他就说我看见每个人都有,为什么我没有呢?

她没办法,就只能把自己赔给他。

然后说,你看我像不像个桃?

王翊做完这个梦,很是清醒了一阵子。李望舒的手已经伸到了他胸前,抱得紧紧的,睡得也很熟。

他就想,可能对于他跟李望舒这种人,亲密关系本就可望不可及。李望舒命不够好,所有的运气都攒起来,才碰见了一个愿意教她的崔韬。只是她学艺不精。

婚姻本质是什么呢?

是煎熬。

崔韬愿意给李望舒点燃一堆火。

他却只想跟她一起冻死在这长夜里。

须知长生乃是折磨,分秒相处不过是苦中作乐。

李望舒,酗酒,抽烟,滥交。平生唯一一次孤注一掷惨败,此时正靠当年无心插下的枝条勉强过活。

王翊在这个黑夜里想,人的生活和感情,为什么这么艰难啊?

他能想到自己跟李望舒未来的生活。

如果没有别人再来的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这样互相折磨一辈子。

他们会在如胶似漆的时候心血来潮生一个孩子。

他们的孩子,会走上他们的老路。他和李望舒经历过的绝望,不会灭绝,只会代代相传。

所以还是不要心血来潮。

李望舒忽然醒了,凑过来看他,说你为什么不睡?

王翊摇头,别管我,睡你的。

李望舒翻个身,胳膊搭在头顶,又忽然开口。

她说我劝你,还是去过安稳生活。我是捞不起来的。郝思平那么想拉你走,你就走了吧。我这把刀,不是刺自己,就是刺别人,你受不了我的。

别说你,我都受不了我自己。

我发现我跟我爸一模一样,爱玩儿,混乱,功利,攻击性强。

我这种渣子,凭什么生儿育女?凭什么被人爱呢?

她还说,我是喜欢你。但是我没你那么长情。我很害怕哪天我真的会不喜欢你。到时候我要走,你是拉不回来我的。

道德,责任。一切绑人的东西李望舒都不在乎。

她确实不被绑着。

但方寸之外,也确实没有长久的幸福可言。

李望舒说着说着就哭了,她说我好想崔韬。他在多好啊,我就不会这样了。

王翊被她一番肺腑说得好困。

王翊说,别哭了,睡觉。

虽然不太情愿,可两个人的话,还是出去晒晒太阳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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