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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人,我俩得知心相交,能秉烛夜谈,把酒言欢,到时,定还清欠你的这份情债。」

远方的贪狼双唇开合,似说了什么,在耀眼的焰阳底下,露出猖狂且坚韧不摇的眼神。只是草原上狂风骤起,将那句话吹散了去。

苏三横勒马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向空城方向飞驰而去。

这生缘分到此,再见又为死敌。

☆☆☆

苏三横一人一骑奔至向空城门外,接近时城垛后方士兵立即取箭拉弓。

苏三横放声吼道:「老子回来了,开门──」

城垛上的苏家军看清来人面貌后随即欢声雷动放声喊道:「是将军、将军回来了,快开城门──」

向空城沉重厚实的木门缓缓开启,苏三横纵马入内,那道木门随即又紧紧关闭。

苏三横直奔将军营帐,下马便朝帐内走去,他边走边将身上南越军服剥下,听见他回来的将领一奔入主帅营帐内,就见个光溜溜的青年男子翻箱倒柜找出自己的衣服,跨开长腿穿裤子的景象。

「将军,仪态、仪态──」副将掩住脸,直道。

「仪你个头!」苏三横边穿衣服边说。

「老子的铠甲呢?」苏三横左右找不到盔甲,遂问。

「将军,在这里!」得知苏三横回来就狂奔进营帐的小十四连忙从另一个柜子里把擦得干干净净还会反光的湛蓝淡青盔甲取出,恭敬递到他的师父面前。

「替我穿上。」苏三横不苟言笑,神情严肃地说。

小十四立即将蓝鳞铠甲摊开,为定波将军穿上一身战甲。

同时苏三横看着苏家军几名小统领与他的副将,说道:「先锋营一刻之内统整完毕,校场等候,其余大军由副将姚霍指挥,半个时辰内出城迎战!」

「南越军发兵了?」一小统领问道:「但碉楼士兵并未传来对方有动静的消息。」

「看不见并不代表不正在发生。」苏三横微微低下头,让不够高的小十四将头盔戴到他头上。

「将军消息正确?」

「当然正确。」苏三横盖上头盔上的面罩,右手拿起乌钢所制重约百斤的擎天战戟,风姿俊爽、威武俨然地朝外走去。

苏大将军说:「因为老子惹恼了双狼军之首,照双狼将的性格,如今肯定正在整军,待拟定战略后便会朝我城攻来,出被老子整了的这口怨气。」

所有将领此时通通闭嘴,各自迅速朝自己的兵营归去。

「小十四,」苏三横突然止步,望向跟在他身后的小小少年。「上城墙,观战。熟读兵法不如看一场真正的战争,除了自己,没人能教会你最重要的事。」

小十四用力点头。「是的师父,我会记住。」

苏三横走出主帅营帐,跨上小兵拉来的他的黑色战马,最后一眼望向少年道:「顺道带上杨朔。你这侍从天分颇高,好好培养,将来会成为你最大利器。」

说罢,勒住缰绳,战马扬鸣,苏三横策马而去。

校场,一字先锋营整装待发。骑兵在前,步兵在后,足一千人于烈日下昂然而立,无半点耳语杂音。

苏三横至,凌厉的双眼横扫先锋营。

他声如洪钟,气势惊人,朗声喊道:「将士们,告诉我,苏家军魂何在?」

先锋营士兵吼道:「山河在──我在──」

苏三横再喊:「南越侵我国土,吾等尊严何在?」

「南越不破不还──此誓在──我在──」

军将声音宏亮,回荡向空城。

苏三横高举战戟,铠甲战马,英姿焕发,他喊道:「好──此战南越不退,我等不归──一字先锋营,出发──」

定波将军率兵出征,纵马在前,无惧无畏;骑兵紧跟在后,战马矫健,队形整齐,严谨不变;步兵盾牌阵,固若金汤;强弓火箭手在后,行踪隐藏;背后大军压镇,阵势浩大,沉稳布局,无瑕无缺。

先锋营一过草原中线,立刻便见南越大军。

南越军步军先攻,盾牌阵上下二层一字排开齐往前行,气势如虹排山倒海而来,稳若城墙无突破之机。

苏三横一笑,打了个手势,先锋营尖锐部队诡异地拐了个弯,以迅捷猛烈之势由侧面奇袭步兵。

五百骑兵闯入步兵之中,横冲直撞,长茅战戟所至之处南越兵非死即伤。

他们的队形看似散乱无章,但却能一直跟着最前方的苏三横冲闯,勇猛无畏,大开大合。有时如洪水聚集,经过之处红血喷洒、首级满地,有时若猛兽独自猎食,长茅战戟一出永不落空。

南越步军人数众多,即使遇敌仍持续前行,而后其骑兵也随之上阵,与先锋营骑兵面对面厮杀。

深黑的铠甲、幽暗的长戟,双狼将军骑着枣红战马在前方山丘上与苏三横对视。

战马性烈,闻血气而躁动不已。

贪狼扯下面罩,露出头盔下那张南越人天生深邃的五官样貌。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孤傲狂放、杀气四溢。

苏三横亦摘下面罩。他面容刚毅、目如朗星,风姿飒飒、气宇非凡。手持百斤乌钢战戟,威风八面力大无穷,超群出众,无人能及。

贪狼将长戟指向苏三横,苏三横毫无惧畏,一声:「来战!」策马奔驰,两人战戟相碰于野,兵器挥舞间震震如雷,狂风四起。

这一战,战足三天三夜。双狼将与定波将军交手若如闪电,碰触间火光四起。

此役毁天灭地,沙场血流成河。

直至两人分将战戟刺中彼此咽喉,时间就此冻结。

深一些,是死;浅一些,是活。

两双眼睛一样冰冷,但寒冰之下滚烫的,是对彼此惺惺相惜之心。

然苏三横的战戟刺得比贪狼深些,若他当真狠下手,贪狼一命便会被他索去。

『你、输、了!』苏三横双唇微动,说出了这几个字。

贪狼蓦地收手,马退一步,深深地、深深地凝视苏三横。

这一眼,无穷无尽,彷若海枯石烂之遥,犹似天长地久之远。

而后他抬起右手战戟朝天,仰天长啸,不甘愿地怒吼道:「双狼军──收兵──」

苏三横收回擎天战戟,手势一打,苏家军鸣金击鼓,下一刻残余军队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苏三横在贪狼的目光下转身,并没有留下多余的神情,直直纵马回奔向空城。

独留贪狼一人仍在原地,静静遥望那离去的身影,目光炙热中带着永不熄灭的如火情意。

匪石、匪石。匪石乃贪狼之名。

为他取名的人说,他的名字,就是他的性子。

他说: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即使天崩地裂,万物不复存在,爱上了谁,那便是不可改的一辈子。

苏三横,我曾落在你身上三眼。

那三眼,使你成为我的一辈子──

《浪荡江湖之将军宴》作者:绪慈[第五部]

文案:

小三舍命救下的双子,是长大了,

奈何桥这一遭,值得呀!

但是,听着小五这些勾搭小姑娘的情话,

小三怎么觉得心里有什么突突猛跳着?

但这些软哩叭叽的「在一起」的事先等等,

眼下三爷还有要紧事得先办。

好你个聂夙,胆敢推三爷掉坑是吧;

好你个苏谨华,断了三爷前生是吧,

找虐的家伙,百里三就好好地来──虐畜!

前世的仇,今身的冤,

所有积欠的帐,三爷要一笔算清!

第一章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

小三睁开眼,感觉有双手勒着他的腰,火焰一样炙热的身躯牢牢靠住他,熟悉的气息让他知道那是小六,所以他才没在醒来的第一刻把对方踹开。

侧躺在炕上,眼前,小五正看着他,一张脸毫无血色,还有些淡淡惊惧写在其中。

小五的眸子很黑,深邃得不见一丝光亮,他握着小三的手,死紧死紧的,略略颤抖着。小三张开口想说话,却浑身乏得很,整个人软趴趴的。

「师兄你醒了。」小五扬起唇想笑,想叫小三不要担心,但那几乎死过一次的情境和醒来时第一眼见到小三的模样记忆犹新,他笑不出来。

小三慢慢眨了一下干涩的眼睛,声音沙哑地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已经愈合了,师兄你放心。」小五说道。

亲眼所见才为真,小三说:「把衣服给我解开……」

小五松开紧紧握住的小三的手后站了起来,他的衣衫上有着一大片的暗褐血渍,但因料子是黑色的,所以不仔细看看不清楚,唯有那怵目惊心被枯树对穿后留下的衣料缺口张牙舞爪地显示它差点如何带走这人。

小五将衣襟拉开,让小三能看见他的伤口。

小三一双眼睛张得很大,他一边看一边伸手往小五的伤处摸,最后「啧啧」两声,用松了一口气的语调说道:「你小子命大。」小三放了心。

那个伤口已经结痂,周围的肌肤虽还有红肿迹象,身体里的伤也没那么快好全,不过命拾回了来,便已安全。

「师兄醒来就问我的伤,也没想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事。」小五将衣服拢好,在小三面前坐下,又重新握紧小三的手,彷佛这样才能平息内心的恐惧一般。

「……我能有什么事?」小三觉得小六把他勒太紧了,让他不舒服。正想掰开小六的手,谁知才轻轻一动,后头的小六却猛地颤了好大一下,一只手从小三腰上直窜而上贴住他胸口,直至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后,那战栗才缓了下来。

「小六这又是怎么了?」小三觉得莫名其妙。「咱们三个里,唯一没受伤的就是他了吧!怎么反应比你我还大。」

小五脸上的表情有着后怕,他苦笑说道:「唯一清醒的是他,他照顾了我们几天都没休息,这些天里,我高热不退只剩一缕气息,师兄更为吓人,几度没了脉搏浑身冷得像冰似。我们两个差点把小六吓死了。」

小三听着。

小五说:「我睁眼的x那他对我说:如果我和你就这么走了,他就守着我们的尸首,不吃不喝至死。咱们师兄弟从不分开,死也要在一起。」

小三本来想让小六撤手的,可一听小五这么讲,原本想掰开小六手臂的手就止了下来,最后搭在小六的手背上。

「你弟弟就是个傻的……」小三无奈地说:「人q精夺天地之造化,镇魂珠能镇三魂七魄,我如果没有把握如何会这样做,这孩子就会自己吓自己。」

小五抿了抿唇,道:「但这架不住你在他面前活生生没了气息……」

小三说:「我这不是没事吗?」

小五摇头。「没了你,这人生也没了趣味。镇魂珠肯定是个厉害的东西,这些年应该都是它养着师兄的身体。这回师兄为了我取下镇魂珠,差些就害了师兄你的性命,你就是这样,总是对我们好,却没想到自己若有差池,我和小六又该怎么办?我对小六说,师兄魂魄归处就是我两的归处。你若死,我们就再寻方法入将军冢,一年不行,就找十年,然后择一间空的墓室,和师兄你同葬。」

「呸!」小三连忙说:「老子都醒了还说那些晦气的话!你也呸,快呸,童言无忌,把那些话都呸走!」

小五在小三那双大眼睛直直瞪着之下,转头也「呸」了声,而后再回过头来看着小三时,之前那些生啊死的什么想法,就像潮水一样慢慢退去,让他的心境平复了些。

「你就是太聪明,聪明的人总是想太多,但多思无益。人来红尘一遭,要顺意而为。只有高兴了,爽快了,才值得这一趟。」小三接着说:「炕上还有位置,上来躺着一起睡。」

小五听小三的话,乖乖上了炕,躺在小三身旁。

小三看他不肯闭眼,说道:「眼睛睁那么大干嘛?」

「我想多看看师兄的脸。」小五语调温柔。

但无奈他对面的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三爷直接用手把小五眼睛盖了,怒道:「老子的脸有什么好看!是多一个眼睛还是少一条鼻子!睡觉!睡觉伤口才会好得快!」

「师兄的手已经有些温了。」小五放心了许多。

小三说:「后头有个大火炉烧着呢,老子的背都快被他烫熟了,手不温才怪。」

隔了一段时间,小五没了动静,小三以为他睡了,谁知小五又冒出一句话,问道:「你用镇魂珠救我,对自身是否有损?」

「没!」

小三这话答得太快,快得让小五不安。

「师兄……」

小三翻白眼,怎么哄孩子睡这么难啊!「又干什么?」

「你还未醒时,总念着一个名字……」

「嗯?」

「匪石……是谁?」

小三顿了一下,也想了一下,小五这一提他才记起来,自己刚刚好像梦回铁冀山了。他梦见苏家军防守着的向空城和双狼将领的南越军的对立,可是后来又梦见小五朝着他笑,然后他就醒来了。

他记得梦里他似乎答应过双狼将一件事,但随着慢慢清醒,旧事也就随梦散去,现下再想起来,却连和双狼将说过的话与苏家军所有人的脸都忘记了。

小三又想了一下,才慢声道:「那是一个老朋友的名字……」

「老朋友?感情很好吗?否则怎么会一直喊着他的名字?」小五试探地问。

小三说:「大概好到我插他两刀、他插我两刀的地步。」开玩笑,他和双狼上辈子可是沙场碰面就对方杀过来他再杀回去,两军缠战几年的。

不过虽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小三还是觉得如果不是沙场相见,他和双狼将肯定不止会是老朋友,而将是好朋友也说不定。

想着想着,小三就这么睡着了。因为小五、小六两人都安然无恙,他原本一直紧皱着的眉头也慢慢松开了。

小三的模样看起来一直都小,清秀的五官,和以前的苏三横找不出半点相似的地方。

老朋友……吗?

小五拿开小三的手,用温柔的目光描绘着这个人的样貌轮廓。

看着他的眼、看着他的眉、看着他的鼻,看着他的唇。

就算天地已变、人事全非,闭上眼再睁开之后已是沧海桑田。但所有承诺过的事依旧不变。只静静等待,觉醒的那天。

☆☆☆

小三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已经回到岳家村的那个小客栈里。

「师兄你醒啦!」小六一直盯着睡着的小三看,小三这一醒,他就惊喜的大喊。

但因嗓门实在太大,小三人还迷迷糊糊的,被小六这一喊,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小三回神后怒道:「醒了就醒了,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小六也没理会被吓着了的小三,先是奔去端了碗肉末粥来,然后拿调羹舀一口热粥吹了吹,再递到小三嘴边,开口说了一声:「啊──」

「啊你个头!」小三差点没忍住,抬手就要往小六的脑袋去。「你当喂孩子啊!我有手,自己能吃!」

小六还是笑嘻嘻的,被骂了也不觉得哀怨。若是以前肯定会很难过的,但经历过将军冢的事情,小三差些没命后,他就觉得被骂也很高兴,至少师兄没死,至少自己还能听见师兄说话。

小三一边喝粥一边问:「怎么只剩你?你哥呢?拖着那个破身体不休息,跑哪去了?」

「大夫刚来给你把过脉,之后哥怕吵到你,就和大夫一起下楼,让大夫也给他把把脉。」

小三喝了半碗粥就不喝了。他说:「这肉粥还不错,肉末的鲜味熬入了米汤里,吃起来暖。小饺子做的?」

「不是,」小六摇头。「是我做的!」

「你做的?」小三还真是震惊,可过了一会想通后就点头。「也是,你们打小就跟在我身边,厨房每天进,看着看着自然也学了不少。小六啊,你这会儿真是进得厨房入得厅堂,能嫁人了,师兄感觉好欣慰。」

「唉,嫁谁呢?嫁给师兄好不好?」小六真的很开心小三没事,说话也不似以前唯唯诺诺、毕恭毕敬了。

如果师兄这时候能跳起来拿鞭子打他他会更满足,有力气打人,最好是打得他整个岳家村跑来窜去,那就代表师兄身子真好了。

小三一停下调羹,小六便把碗收了,还拿了杯水给小三漱口。

等小三漱完口,小六不知打哪里又端来汤药,眼巴巴、殷殷期待地地看着小三,要小三喝药。

小三看着那碗药,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但看小六那张「你不喝我真的会难过到死」的脸,最后才勉为其难将那碗苦涩的汤药喝下口。

「果子,甜的。」小六献宝似地从怀里掏出一颗小朱果。

「打哪买的?」小三倒是稀奇了。这朱果他喜欢吃,不过可不是什么地方都有得买的。至少像岳家村这种小村子是没有的。

「让天干地支搜罗来的。」小六说:「可惜他们说入了秋朱果就没了,挑挑捡捡也才找到十来个,而且各个都小不溜丢的。」

小三点点头,也没多问一句,只是边啃着果子边道:「让你哥上来,我有话问他。」

小六听话得很,用完的碗和调羹收一收,立刻就往门外走,动作利索得不得了。且离开前还没忘记仔细关好门,省得入秋的冷风从外头灌进来冻着他家三师兄。

小三看着自己醒后小六一连串的动作也舒心了许多。

果然逢大难后性子会改变些。就像小春和云倾,也是小春每回九死一生归来,云倾的性格就会转变。端王当年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但和小春在一起后,人就都不杀了。

小三在想想之前小六的样子,虽然还是一惊一咋的,但方才喝药、喂药一连串事情都处理得十分顺手,想来也真是稳当了。

朱果都还没吃完,小五便入了小三厢房。

小五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带着淡淡的笑容来到小三面前。

小五张了嘴,师兄两个字都还没出口呢,小三朱果一咬,叼在门牙上,两只手往小五衣襟一抓,「唰──」地一声就把小五的衣裳扯开。

小五呆了一下,待见着小三的目光瞧着哪里,又见小三点了点头把手放开,这才苦笑着将衣衫整理好。

「伤口愈合得不错。」小三再看小五气色,觉得小五的面色比上回自己睡过去时相比已经明显红润许多,这才安下了心。

不过想起小五的伤和小六受到的惊吓,小三就忍不住想,操──他聂家上下一家老小,还有那没天良的孽畜!

肚子破那么大一个洞,害他差点以为打小苦心养到大的儿子……不──是师弟,就要没了。要不是身上还留了点药,小五死了他真不知要找谁哭去。

「那大夫打哪来的?信不信得过?」小三问。

小五说:「我和小六把你带回岳家村后,招了你留在这里的人手,让他到最近的回春堂请的大夫。病症也没说,只让他把脉写药方。」

小三点点头。「你肚子没让他看?」

「我知道师兄担心什么,」小五一字一句缓缓道来,语调平稳,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意味,从容平静。「那种九死一生的经历要是被知道,定会出乱子。回春堂后头有小春和大师兄留下的人管着,嘴巴也紧。我考虑了这些才会让那个大夫过来。

师兄的人q须有奇效,几日而已,我和师兄的伤几乎都已痊愈,那大夫也不过是开了滋补的方子。而且最主要的是,小春在每间回春堂几乎都放有顾本培元丹和血见愁,我要的是这两样药。」

小三听了听,点点头,啃果子。

小五继续道:「那日我们出来时,聂夙他们的马已被冻死,而我们的马车和马被他们偷走了,师兄你的几本食谱包括金玉馔也都在他们身上,等迟些回到京城,我和小六会替你讨回来。」小五笑着说:「连带咱们这仇。」

小三听着小五说话这调调和态度,忍不住上上下下来回瞟了他好几眼。

「师兄怎么这么看我?」小五问。

「我一觉醒来,怎么觉得你们两个都变了个样?」小三狐疑地道:「你是小五?刚刚跑下楼叫你的那个是你弟小六?你们真的是百里五和百里六?不是将军冢里哪个早死了不去投胎的苏家混蛋趁机强占夺舍的?」

「我听不懂师兄你说什么。」小三的模样倒让小五看得笑了。

小三招手,站在床边的小五遂靠了过去。

小三一手抓住小五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最后注视了小五的眼睛好一会儿,发现真的是小五时才松手,而后道:「长大了。」

思虑周全、会想了、不用人指方画圆去做事,真的长大了。

小三突然间仰望床顶,长长地吁了口气。以前怎么教都教不好,甚至已经打算就这么看着这两个小兔崽子一辈子的,哪料到将军冢这一行让他有了盼头。

奈何桥这一遭,真是走得值啊!小三心想。

「对了,师兄,关于我擅自支使了天干地支一事……」小五这话才说到一半,小三立刻摆了摆手,一付无关紧要的神情道:「你做得好。」小三说:「他们以前本是我用来盯着你们的,你们两个啊,小时候血气方刚,满江湖乱跑乱闹,叫人不得安生。现下好多了,天干地支也用不着了。以后有事情就招他们去做吧,反正苏家的事一完,我便什么也不管了,这留下的还不都是你和小六的,咱几兄弟,分这分那的没意思。」

「我们以后不会再让师兄担心了,这次差些失去师兄,才知道你比我们以为的更加重要。」小五说。

小三闻言,伸手撸了撸小五的头发,将小五整齐梳好的头顶弄得一团乱。

小五喜欢这样的小三,也喜欢小三这么对他。这是小三给予信赖的方式。

小五在小三床沿坐下,把小三收回的手又拉了回来,放在双掌手心中,脸上带着一抹浅浅温柔,用彷佛叹息般的语调,说:「以后,你就由我与小六来守护,再也不让谁伤你半分。师兄你要记得,我和小六是应誓为你而活、为你而生……你要记得,一定要记得。」

小三对小五的话觉得莫名其妙,但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他放在小五手掌心中的手始终没有抽回。

温暖却不炙热,缱绻缠绵的情意一点一滴在掌心接触间,慢慢地渗入了他的肌肤里。

这已经超过了师兄弟的情谊,也跨过了小三死守的那条线。

爱一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三想,难道就是当那个人跟你说一堆恶心巴拉的情话,你不但可以忍耐住不把他踹开,还觉得这样本来就理所当然吗?

「……」三爷翻白眼。

怎么感觉好像要变天了。

☆☆☆

小三在岳家村休息了几日,也不急着赶回京城。

既然小三不急,小五、小六自然也就不急。

这天,村子里的早市在太阳出来后显得热闹起来。

小三一双腿搭在茶棚的栏杆上,边吃着核桃仁,边有趣地往外头摊贩看。

小五则是专心地在桌上一堆的硬壳核桃上,两指两指捏碎核桃壳,仔细地把里头的核桃仁挑出来,递给小三吃。

外头,小六左手抱着一只母鸡,右手腕吊着一块猪肉,怀里攒着大葱、大蒜,正拉大着嗓子和一摊卖鸡兼卖蛋的的大婶讨价还价。

小六喊道:「不行啊,说鸡一口价我就一口价同买了,那一口价的话不是就得送些什么给我吗?瞧,」小六把胸口挺出去,绿白色的长葱摇曳了一下。「我刚才在前头买猪肉,也是一口价,然后猪肉摊老板的女儿就送我葱跟蒜了咧,大婶这样做人不厚道喔!」

卖鸡的大婶拉长脖子嚷道:「谁不知道卖猪肉的他女儿,那个卖菜的阿珠看上你了,买猪肉当然什么都送,把人送给你她都乐意。你挑的这母鸡斤两十足,肉又多又肥,卖你这价钱都算亏了,你还要我送蛋?免谈!」

小三在茶棚里看得直笑,最后拿了颗核桃往外扔,直接砸到小六后脑门上,喊道:「年轻人,我是没给你买菜钱吗?几颗蛋也要和人家大婶计较,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了──」

小六摸摸被核桃打中的后脑袋,转头无辜说道:「师兄,我想吃蛋,可是只剩一文钱了。」

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就是这样。小三拿了足够的银子给小六,要让他试试采买食材。他挑的那只鸡和那块猪肉都挺好的,但就差在对钱银的印象还停留在大把大把的银票上,不懂得和这一文、两文的差别。

「没钱就别买鸡蛋。若说你方才猪肉剁小块点,现下不就有余钱了吗!」小三笑着放下了腿,原地伸了伸懒腰,而后往外走出去。

小五在他身后慢条斯理地把没吃完的核桃塞到怀里,面带浅笑,给老板来帮手的女儿留下几文喝茶钱,惹得人家小姑娘羞得满脸通红后,才在小三身后走离茶棚。

太阳底下,市集上几个认得小三的人同他打了招呼,几张老实人的脸,虽因生活故,被面貌皮肤阳光晒得黝黑,但那笑容却是朴实爽朗。

小三走过去轻踢了小六屁股,在他白色的衣衫处留下个不甚明显的脚印。

小六往旁边移了一点,小三便在那摊子前蹲了下来,挑挑选选取了几颗蛋,结果每挑一颗,那卖鸡的大妈就「唬、唬、唬」地一直叫。

「会给银子,不白拿的,唬什么唬啊!」小三没篮子,就把蛋给塞进怀里。

「你眼睛真是够毒的,我瞧你挑的蛋,肯定各个都是双黄的。这双黄蛋不多,一篮才几颗,都给你选了……」卖鸡的大妈这么说。

小三说:「我师弟这几日病着,今儿个才好了些,双黄蛋补身体啊!」

「咦,原来是这样,怎么不早说!」那大妈一听,不但不再「唬」了,还帮小三挑了几颗各头大的,说是:「咱这村没什么好东西、好药材,连大夫都要到隔壁镇才有。给生病的人吃几颗蛋补身体是最好的了,再两个够不够?不过剩下的都是单黄的了。」

那大妈对着小三,看着小三那张「良善无害」的脸蛋,立即撤下心房,不但塞了好多蛋给他,还拿了个篮子让小三把蛋搁里头,方便提着走。

小三笑着说了句:「够了。」接着把块碎银子给了那大妈,大妈见银子那么大一块,惊讶又欢喜,而后小三也一派轻松自然地走了。

☆☆☆

回到客栈里,岳老头正在和他女儿小饺子挑着菜,一见小三他们回来,便露出了笑容。「三爷。」

「嗯。」小三点点头,径自走进了厨房。

小五、小六尾随小三入厨,手上的东西放下后,小三两手袖子往上一拢,便开始搅和出门前就已生火熬煮的猪骨头汤。

浓浓的上汤香气在厨房里弥漫,小三拿出了一袋面粉想着菜式,见小六抱着母鸡在旁边等着,小三遂说:「去把那只鸡宰了,然后煮道菜出来。」

「咦,要我煮菜,我不会啊!」小六惊讶地道。

「没有人天生什么都会,任何东西都得亲手摸过,一步一步反复地学,才会记住。你们两个打小就和我一样把厨房当睡房进出,我怎么作菜你们也是看得最多的。如果连只鸡都不会烹煮,将来带你们出去,是要让老子丢脸丢到死吗?」小三边说边舀了几勺面粉,用上汤替代水,一点一点地加入面团中,缓缓揉成团。

小三用下巴指了小五一下,道:「去帮小六。」

小六只好到厨房外头的小院杀鸡,小五则在旁边看着。谁知刚刚捧回来的鸡不叫,小六拿着刀捉住鸡脖子时鸡就开始咕咕乱叫死命挣扎。

小六一刀往鸡脖子剁下去,结果手没抓稳,竟叫那鸡脖子只断了一些。

死一半脖子流满血的鸡,一边喷血一边满院子叫,叫一叫还会「咳咳」两声,为了避免岳老头的小院全都是血,小五也只得跟着小六追着那只着实命韧的母鸡。

小三这回揉面的时间比较长,等那只鸡被一脸血的小五、小六拿进来煮的时候,他还在慢慢杆着他的面团。

鸡最简单的煮法就是鸡汤了。

小六把鸡处理完后,一整只摆得好好的,想了想,又往鸡肚子里塞东西。他记得小三都是这么做的。

所以当小三转过头去看小六和小五做菜的情况时,就看见小五捧着一堆栗子在旁边,然后小六抓着鸡脚,把栗子一颗一颗从鸡屁股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