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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留下来。我们答应过你,无论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不反抗不撒野,而你会教我们别人不教我们的事。

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你说过的万事之基本。你告诉我和弟弟,做人背只能直不能弯,眼要看向前莫高莫低;人不惹我我不惹他,人若惹我才得回敬他。」

「你做到了哪一条?」小三问小五。

「第一条。」

小三突然发怒。「那就是有三条没做到!」他再道:「你告诉我,万事之基本说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么简单,连三岁小孩都懂的事,你却一犯再犯而且连你弟弟也一起拖下水?」

小六急忙说:「师兄,哥没有拖我下水,所有事情我们都是一起做的。我们两个人就是一个人!」

「你给我闭嘴!」小三怒斥。「谁不知道老天爷只生了脑子给你哥没给你,我还没说你呢,让你们出谷后分开着走,你还黏着你哥不放,你奶娃儿断不了奶吗?」

「师兄!」小六也气了。但他正要反驳时,小五在他前面先说了话:「师兄教了我们很多,从小到大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们身上。是我蠢,才会忘了师兄对我们的好。师兄所教最重要的就只有一个,做人做事得对得起天地良心。我忘了本、忘了初衷,才会带小六做出一堆错事来。」

「哥,又不是你的错,别全揽在自己身上,我也有错!」小六气急败坏地说。

「哦,」小三道:「你也知道自己有错?那告诉我,是错在哪里?」

小六脑袋卡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忐忑地说:「……我……太黏哥哥?」

小三揉了揉额角,打算关门赶人了,但就在他尚未动作之时,突然感觉有人扯住他的裤子。他一看,发觉是小五仰望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水洗过的天空一样,坚定而清澈。

小三不知为何,被小五看得一颤。而后耳边听见小五响起悠悠如同誓言的声音,说道:「三师兄,这些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我会谨记你教我们的事,」

小六的声音这时加了进来,两人同声说道:「做人不亢不卑亦不任人欺负,处事以良心为之不可欺人以弱。」

小三闷声不响地看了这两个小的一眼,搭在门上的手指默默抠了抠门板。

本打算继续发脾气的,可人家都楚楚可怜地跟你求饶了,这发得起来才有鬼。

况且两孩子都下跪了,一个还跪得歪歪的膝盖下磕着石子呢!

但这回这么大的事怎么能随手一抹就放过,这两个不定性的要是没记取教训,日后捅个更大的篓子给他,不说单是他三爷面目无光,连他们家师父都得哭了。

不,心肠还是得硬起来!

管他们爱跪多久就跪多久,时辰到了,明日依旧得早起做饭,该睡了,原谅什么的像屁一样放到天边去吧,一切等睡醒之后再说。

说硬就硬的小三决定后就甩甩腿,把小五扯着他裤子的手甩开,然后闭起反正张着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嘴巴木木地走回床榻边翻身躺了上去。

小六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小五。这到底是原谅他们了还是没原谅?

小五嘴角稍稍露出一点微笑。见小三也自我矛盾了起来,比起不断的咆哮怒骂,这情形总是比较好的。

而且他们家三师兄虽然跑回去睡了,烛火却忘了熄,还在那儿燃着呢!

小三认理,小春说得对;小三对他们始终宽容,二师兄也说得对。

小五觉得,只要再摆个台阶给小三下,应该就能好了。

☆☆☆

夜半,小五小六等小三睡着了,便偷偷溜进小三房里。

晚上没关门也没关窗,厢房里太冷了,两个不打算睡的于是去抱了火盆子来,把房里弄得暖呼些,然后轻手轻脚地合上窗也合上门。

小五吹熄烛火,来到床旁同小六跪在地上。

小六下巴搁在小三床沿,看着背着他们睡的小三。

原来以为三师兄应该更结实一些,谁知道从背后看过去肩膀才那么一点宽。也不知这样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有这种说一不二的性格的,他深深觉得要不是相处多年处出了感情,照三师兄杀伐果决的性子,他们早被扔给竹林中的药彘吃了。

小六心里有些纠葛拉扯。他一方面觉得三师兄做的事是对的,一方面又觉得那两年半里被扔下的自己和哥哥很可怜。一方面再觉得三师兄什么也不说就为他们做了那么多、想了那么多实在高兴,另一方面又发现他哥也同样为了这件事而高兴。

小六现下十分错乱。他觉得三师兄被抢走了,而他哥也被抢走了。

三师兄是被他哥抢走的,而他哥是被三师兄抢走的。

一切变得无法理解。

小六转头看向小五时,小五对他笑了笑。

他就这样一会儿看着他哥,一会儿看着小三,直到乱烘烘的脑袋逐渐因为睡意而安静下来。

小三微微动了一下,一对赤裸的脚板从棉被底下露出来。

小五小六动作一致地伸手拉起被子将小三的脚捂实了。同时一齐想着这双脚不知在外头踩踏多久,为了他们奔波,卖面卖包子赚银子,只为多几个人能在混乱的江湖中盯着他们以防他们真做错了事。

心里头甜甜的,又有些酸酸的。

原来一个人说出口的承诺和责任可以重到这样子,贵胜千金,万两不换。

小六迷迷糊糊要睡着前问了一句:「哥……你比较喜欢三师兄,还是比较喜欢我……」

「你呢?」小五反问。

「好像都喜欢……」小六字句含在嘴里不轻不楚地念:「……要是三师兄能不不骂人、不发脾气就更好了……」于是睡去。

「我同你一个念头。」小五将头枕在被褥上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这或许是他们兄弟两年多以来,唯一睡得安稳的一个晚上了。

等他们都睡了,合着眼的小三睫毛动了动,醒了一下又睡了过去,睡着之前心里想着:『若不是你们老给老子找麻烦……老子犯得着成天骂人发脾气吗……我操……本末倒置去了……明日睡醒收拾你们……』

「哈……」小三打了个呵欠,又把脚底板从棉被底下露出来,脚姆指互相挠了挠。火盆子烧得太旺了,热……

第七章

昨晚睡时之前的事情像是被一揭而过了,清晨小三醒来梳洗完毕后就往厨房挪去,什么话也没说。

小五小六像两条尾巴一样跟着小三,和小三一起入了厨房、和小三一起淘米洗菜。

早晨的阳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光芒从窗外从门外、从缝隙从破了洞的竹屋顶上洒落,从未有过的明媚太阳照耀着厨房,锅碗瓢盆被映得闪闪发亮,连浮在空中的细微灰尘也似在发着光。

小三正在熬粥,他眼神专注地看着锅子里的生米。

小春蹦蹦跳跳地从外头跑进来,带着一本书和几样药材,跑到小三身边翻书指给他看,说道:「我之前讲的就是这几种药草了,用药入膳很简单的,粥煮得差不多把药材扔进去就成了。看吧,这是枸杞、这是桃仁,何首乌、苍术、甘草,再加点紫q,对身体很好的。」

小三皱眉头接过小春递过来的药材。「怎么长得全都一样?」

「哪一样了?」小春说。

「不是枯草就是枯树枝……」小三拨了拨那些药材。「就这东西我还认得,枸杞是吧?红色的。」

「师兄你真糟,这么简单的药材也分不出来!」小春看着小三郁闷的样子直笑。

「去去去!和你五师兄六师兄挑菜去,本子留下来我自己看,别烦我!」小三把小春挥开,接着就低头翻弄起那些药材来。

他能够在做工繁复的精致菜肴中一项一项分辨里头放了什么食材,甚至用了什么调料,精准到用量多少都能说出。

就像小春可以用嗅的就能分别已经熬成乌漆抹黑的药汤究竟放了什么药材,几钱几两那般。

可他就是不认识药材。

如同小春也认不得他厨房里摆的各种调料一样。

人总是有弱点的,小三承认。但弱点不能永远存在那里。就算无法完全根除,至少也得将弱处填平才成。所以小三才让小春教他药膳。

小三觉得自己没什么做不到的。即便要花很久的时间。

因为他是百里三。

因为他坚信所有事都有其可能。

当小三正在灶边忙的时候,厨房靠墙的小桌子旁坐了三个人。

小五小六和小春围着个大竹篮把里头被虫咬得太烂的菜连同菜虫一起挑起来,等会儿小三炒菜的时候他们可以把这些烂叶子拿去喂鸡鸭。

小三闲着无聊的时候在神仙谷里头种了菜、栽了果树,还养了家禽。

以前想吃什么都得跑到镇上去买。现下轻松多了,看要猪鸡羊、各式青翠菜类,一走出厨房马上就有得挑,方便至极。

小春对着两个师兄说:「若不是二师兄阻止,三师兄还想在山上铲一片地拿来种麦子。三师兄最近迷上面食了,他说种最好的麦子,磨出来的面粉就算我这种不会做饭的人做出来都好吃!」

小春舔了舔嘴唇,无比嘴馋地道:「上回三师兄做的那种面条白呼呼的,闻起来全是面香味,一碗面上仅仅只放了两片肉片和一点葱油,搭起来简直是绝配。肉香和油香点缀出了一碗最纯粹单纯的好面,要我说,可真是只有天上神仙才做得出的味道,凡人决计是做不出来的。」

小六听小春这么说,也馋了。他道:「你可就好,不用出谷历练,成天都能待在三师兄身边吃他煮的饭菜,哪像我们在外头餐风露宿的,有一次还在林子里迷了路,而且那林子居然什么能吃的都没有,三天下来就仅仅抓到一只路过的信鸽。」

「信鸽?」小春眼睛亮了一下。「信鸽就是脚上有绑信笺的那种鸽子?师兄,你们吃鸽子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信笺,那信笺上又写了些什么?」

「是寒山派传给写意山庄的信。」小五回忆道:「寒山派和写意山庄并列武林八大派之一,我们本来以为会有什么秘密,谁知就只写了寒山派有个人要去写意山庄住几天,叫他们把客房整理好。莫名其妙的。」

小春眼神又闪了闪,追着问道:「武林、武林又是什么样的?八大派怎么排名号的?江湖好玩吗?江湖到底是做什么的?我听二师兄说五师兄和六师兄在江湖上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了,说得上话很厉害吗?所以一出门大家都得让着你们!」

对于小师弟投过来的欣羡表情,小五和小六难免得意了几分。

小六豪气地说:

「这些问我们就对了!我告诉你,所谓江湖,就是一个以武力论高低的地方,无论谁站在你前面,把他打趴下就对了!

你打趴的人越厉害,在江湖上排名就越高!排名越高,出门就越神气。想我们两人一站出去,所到之处没人不对我们弯腰低头,逢迎谄媚的!」

小三正在热锅子准备炒菜,那头一听见小六的话,锅子立刻一个反手,往小六后脑杓敲了过去。

「哐」地一声,小六直接一锅底被小三打趴到桌上去了。

「师兄你干嘛打我!」小六哀怨不解地从桌上爬起来。他后脑杓的头发因为热锅子而开始冒烟,小五连忙拿湿抹布往弟弟脑袋上一盖,就怕小六的头发整个烧起来。

小三手里还拿着锅子,他阴着脸看着小六,说道:「逢迎谄媚是好词吗?见人就打趴下还常常两个打人家一个,这种事情也好得意?老子要是你们,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省得出门见人就丢脸。两个打一个,我呸,等你们哪天能一个就掠倒八大派所有人,再回来插着腰说话。」

小五有点心疼弟弟的脑袋,因为双子连心,小六被小三敲那么一大下,害得他也跟着耳边嗡嗡叫,头晕得不得了。

小六还想说话,却让小三瞪了一眼,把话给缩了。

小三骂道:「当师兄的不以身作则还敢带坏师弟。我告诉你,如果让我发现你把这小的教歪掉,老子绝对把你揍到连师父都认不出来!」

小三开口时那气势、那狠劲,简直要吓死小五和小六了。

这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恐吓加威胁啊!

小三接着朝小师弟喊道:「你,去叫师父和二师兄起来,准备用早膳了!还有,以后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你二师兄去,这两家伙自己还歪着,在我没把梁完完全全正过来以前,他们说的话一句都不许给我听进去!」

兄弟俩此时发觉,小三在对小春说话时比对他们温柔多了。

他们两个突然觉得有些哀怨,齐齐地地看向小春。

小春眨眨眼,表示一切与他无关,要两位师兄别用那种弃妇般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很不幸的事情。

小春鼻子嗅了嗅,看向小三身后那个盖着盖子的陶锅说:「三师兄,有焦味,你要不要看看你的粥啊?」

小三愣了一下,立即转身走过去将锅盖掀开。接着用杓子将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十分浓稠的米粥搅了一下,结果刮到底,竟然刮出焦掉的粥糊糊出来。

小三震惊!

丢脸、真是太丢脸了!

这简直是他打从会煮饭以来做的最丢脸的一餐饭!

他一个将厨艺引以为傲的厨子居然把粥给煮焦掉,这传出去要笑掉所有人的大牙了!

「可恶──」

小三在他心爱的厨房里无法控制地狂吼起来。

「我操你个药膳锅──」

tabss:list142pt“spanng=”e“style=”sobidisize:120pt;faily:tisnewroan,serif;sofareastfaily:“ 那天早上吃饭,神仙谷里排行第三的师兄脸上一直都是黑黑的。

饭桌上好安静,没人敢讲话。

粥其实是师父想吃的。因为他最近喜欢软软的东西。

但打那天起师父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过要喝粥了。

小三生起气来真的挺可怕。

tabss:list142pt“spanng=”e“style=”sobidisize:120pt;faily:tisnewroan,serif;sofareastfaily:“ tabss:list142pt“spanng=”e“style=”sobidisize:120pt;faily:tisnewroan,serif;sofareastfaily:“☆☆☆o:po:p

tabss:list142pt“spanng=”e“style=”sobidisize:120pt;faily:tisnewroan,serif;sofareastfaily:“ 小五小六以为回谷之后小三就再也不会让他们往外跑,谁知小三不但没这么做,反而在他们留在谷中超过半个月后,又一脚把他们俩踹了出去。

小三双手插着腰站在竹林与谷外的界在线,怒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老待在谷里就会有出息了吗?但我可警告你们一点,你们在外头要再敢丢老子的面子,老子绝对扒了你们俩的皮拿去放天灯!」

小三又说:「别以为我做不到,老子外头可养了眼睛盯着你们!去啊,还杵着做什么?」接着也没停留,转头就往神仙谷里头回去。

而在小三的身后,跟着一只大药彘。那药彘在小三身边绕啊绕,唬啊唬地吼着。

「找死啊你──」药彘被小三一拳揍飞了出去,但接着又跑了回来,就这样小打小吵地,慢慢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小六茫然看着小五,小五则拍了拍小六的肩膀。

小五说:「三师兄觉得我们还不成,这回踢出来是要再磨练磨练。不过觉得烦了回谷吃吃饭睡个几天应该可以,总之就是男儿志在四方,他不要养两只小鹌鹑。」

小六反驳道:「那怎么不见三师兄自己也出来磨练磨练?」

小五说:「三师兄那还要练吗?他出来肯定是折磨别人,不磨自己的。况且,你想三师兄出谷然后满江湖找不到他,还是让他留在谷里,无论我们什么时候回来都能见到他呢?」

小六想想也是有道理,遂点了个头,同小五背起包袱一同走了。

日子不数,就像沙漏里的沙落得一样快。

世外桃源神仙谷不出,宁逸安稳的时光便一直持续下去。

小五小六真的慢慢敛起性子,在外游历不但没惹事,插手的几件浑水还意外为他们搏得了一些侠名。

「修罗双煞」这名号提的人渐渐少了,有更多后辈甚或前辈用「修罗双子」来称呼他们。

不知门派为何、不知姓名为何,但渐渐长成的青年,一人有了沈稳内敛的里蕴,一人有了潇洒爽飒的风采。

他们话很少,也不是有求必应。只是事情站在理字边上,碰见了,请他们施以援手,他们倒也不会袖手旁观。

特立独行的处事之道让他们在风雨渐起的武林上独树一帜,尤其魔教兴起后朝堂江湖混乱,但他们处于其间仍游刃有余,这让各方对这来历神秘的兄弟二人着实另眼相看许多。

☆☆☆

是日,凉风送爽,春风拂地。

神仙谷内百花盛开,菜园和药圃里的蔬菜绿叶也都丰满翠然。

一只母鸭嘎嘎叫了两声,带着毛茸茸的小鸭子们摇摇摆摆往河边走去;一只公鸡窝在树上打盹,小鸡子和母鸡在树下啄着米糠。

草地上,两张躺椅并排着。

当师父的百里悬壶胸口盖着一本书皮已经磨损到看不清字迹的古籍睡了,当徒弟的小三新菜谱看到一半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呵欠连连。

阿二端正坐在他二人中间手里摆弄着个铁盒子,上头的铁块似有机关,被他掰来掰去,偶尔传出喀喀声响。

许久,阿二的手停了下来,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四儿说外头越来越不平静,过几日你把两个小的叫回来吧!」

小三眼睛已经闭起来,只差片刻便要睡去,但听见阿二的话还是回道:「风浪太大吗?」

「嗯。」阿二应了一声。

「晓得了。」小三说。

「这次怕是师兄弟之间有人会受波及,得看牢了。」阿二说。

「这么严重?」小三诧异地睁开双眼,看向阿二。

阿二神情淡然,缓缓说道:「神仙谷虽隐世而居,但红尘事断不了,大师兄、四儿,小五、小六、小七都在外头,天道有其轨迹,人亦有己宿命,就算想挡也不行,否则涟漪更大。」

阿二再说:「对了,有件事你记着。日后无论到了哪里,师父百年入土后,你得再将我们送回此处。药人之躯需火化成灰,最后把我葬在师父身旁。」

小三笑道:「你就笃信我能活得比你和师父久?」

阿二也笑。

这天,两个人谈论生死不过简简单单几句,但却也定下了日后的一切。

小三没问为什么阿二的语句中隐隐透露师父走后他也会跟着走的信息,小三只是隐约有所觉,承继师父心头紫色灵血的阿二应该也在那时那刻性命便和师父牵扯在一起。

天机门的人,生是一双,死是一对,从有此血脉开始,便未曾改变。

小三说:「师父都不让你卜卦了,你以后也别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成天算这个算那个,担心这个死得早,忧心那个死得快,说到底人的命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从娘胎里迸出来,睁眼了,老天要收你,闭眼了。还不如什么都别想,趁年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要不,活得多不痛快!」

阿二表情柔软了些。「说得你年纪多大似的。」

「老子年纪的确是比你大。」小三笑。「如果加上上辈子的话。」

过几天,小五小六被召回来了。

可小三没有照阿二的意思,把两个小的关在谷里。

他只是叮咛了几声,然后将那个已经自封为神医的小师弟做的金创药各塞一打到小五小六包袱里,语重心长地道:「你们二师兄说江湖要越来越危险了,所以从现下开始在武林上踩踏都给我小心些。小事可理,大事绝对不能硬碰。下次回来要是让我发现谁少了一只胳臂或一条腿,老子就干一件事,扒了你们两个的皮直接放天灯。」

小五和小六表示很伤心,他们也觉得外头越来越危险了,可三师兄怎么就这么狠心,不准他们在谷里多休息一阵子再出去呢?

小三表示:师兄用心良苦,唯乱世,出英雄。

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不出门去闯。

是他养大的,牙根就咬紧些。

三爷之信念:「吃得苦中苦,方可踩别人。」

第八章

涵扬,苏雪楼。

偌大的厢房内丝幔重重迭迭,乐人奏起笙竹之音,歌伎开口嗓音婉转缠绵,诉无尽相思意。

小三占着房里那张大圆桌,看着摊在圆桌上的图纸,左边坐着个娇俏可人的白衣姑娘,右边靠着个温柔婉约的紫衫女子。

而不远的长榻上有名青年正横躺在一名相貌妖娆的女子大腿上,他嘴稍稍一张,便又有另一名美貌女子摘下葡萄,轻轻放入他嘴里。

厢房之内香烟袅袅,只是燃的不是青楼该有的催情香,而是令人凝神静气的安息香。

白衣姑娘轻笑一声,见小三耳垂生得好,忍不住便伸手上去捏了捏。

小三把她的手打掉,她却不以为意地继续玩闹,甚至还朝小三耳朵吹了口气。

妙龄女子样貌可人,冰肌玉肤吐息若兰,年轻气盛的男子要是被这样的美人儿调戏,无一不会感到脸红燥热,心肝儿怦怦跳的。

然而三爷就是三爷,面对美人不但坐怀不乱,甚至连目光都没往人家靠在他手臂上的酥胸瞄上一眼。

他只是翻过另一张图纸,淡淡说道:「你要不让你丫头住手,我就把她从这二楼窗户丢下去!」

白衣姑娘一听,遂笑着说:「讨厌,三爷真爱开玩笑!」

「我不爱开玩笑。」小三说:「老子现下认真得不得了。」

三爷的豆腐不是谁都能吃的。三爷不让吃,摸一下他都能倾刻间叫灰飞湮灭。

长榻上的青年打了个呵欠而后说道:「素蘅离他远点,子问伺候就成了。」

「公子~」素蘅娇嗔道:「三爷真是很俊俏啊~素蘅忍不住自是正常~」

小三木然道:「眼睛被屎糊了才觉得我俊俏。没听过来青楼不调戏女子还得被女子调戏的,约的这什么地方,难道满城的酒楼饭馆都倒光了,一定得到秦楼楚馆谈事不可?」

榻上青年笑道:「自己地方总是安全些。」

右边的紫衫女子递了块雪花糕到小三嘴边,柔声道:「三爷用些吧,雪花糕里裹着核桃仁,出自苏雪楼里最好的糕点师父之手,个个都赞不绝口的。」

小三目不斜视,张嘴把那块糕点吞了。他大老远从莫城跑来这里,肚子的确是饿了。

这时青年朝身旁的丫头说了几句话,那丫头随即说道:「好了,都下去吧!」

这话一发,没多久厢房里的人全都走光了,青年手底下的四个丫鬟最后离开,将门牢牢带上。

小三说:「四儿脑子是不是坏了?要在京城的烟波河上盖食肆?她去京城看过烟波河没有?那条河最窄的地方也有几里宽,『水上龙宫』?我光想盖这什么龙宫要先掏出多少银子,就已经觉得头大了。」

「这些事情三师兄完全不用烦恼。四师姐发话,浮华宫会打理好一切。到时候只要你把最好的厨子带过去就行,若你能亲自座镇,那是更好。」

小三抬眼看了一下眼前的青年。

青年生得眉目舒朗,俊逸非凡,稍稍松了的长发简单以红线系起,微乱的衣襟露出些许结实胸膛,明明是这间青楼的主子,却无半点狎亵模样,是只看一眼便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卓尔不凡之人。

而这家伙,也正是他的七师弟,在神仙谷里待得最短,易容术大成后便给二师兄一脚踢出谷的百里七。

百里七少时容貌俱毁,一眼险盲,如今脸上挂着的是别人的样貌。

小三也是之前听阿二提起,才晓得这小子在外头闯荡时碰上了宴四儿,结果四儿便把人给留下来,当跑腿的用了。

宴四儿大名宴浮华,一手重建的浮华宫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宴四儿最厉害的本事是往她家浮华宫里堆金山,这阵子可能是堆满了金子没处放,所以听见小三要往京城开食肆后,就七师弟捧着金子来扔人。

小三从来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他的「第三间」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要养天干地支。

可宴四儿一插手,原本选好的三个厨子便绝对不够用了。

小三看着「水上龙宫」的草图直皱眉头,最后开口说道:「别弄什么横跨烟波河的噱头了,随便找个地方往旁边一盖就成。等成时看是要浮华宫出面还是我这里弄个人出面,反正就是别被人发现浮华宫和神仙谷有关。

你二师兄这阵子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就怕一个不小心事情牵扯到师父身上。

你也给我回去告诉四儿做事谨慎些,银子什么时候都能赚,可神仙谷只有一个,师父还等着百年终老,所有徒弟都能平平安安回来给他上柱清香。」

「谨遵三师兄旨令,我等自不敢随意妄为。」小七痞痞地说。

小三扔下图纸,拍拍屁股两手空空打算走人,小七又连忙叫住他,说道:「还有件事没讲呢,师兄怎么这么快便要离开了。」

小三回头,阴着张脸看他。「你师兄我还得找客栈投宿,有话快说,都几更天了还让不让人睡啊!」

小三作息规律,日出而起煮早膳,日落而息补衣服,在神仙谷里过久这种日子,早养成习惯雷打不动了,现下他困得很,要是再没能睡,脾气可是会越来越不好的!

小七立刻说道:「关于分赃、噢、不,是关于分成的问题。」他道:「四师姐的意思是二八分。」

「成。」小三挥手便走。「我二你们八。」

「不,」小七跟在小三身后道:「是浮华宫二,师兄你八。」

小三想了想,大概也知道宴浮华的意思,遂点了点头。

宴四儿的确是把金子大把大把地往神仙谷里堆,她以前就做过几次了,让人送了一堆银票、金子、珍珠、宝石、和天地间难见的珍贵药草与种子过来。

小三把药草和种子全丢给小春,乐得小春几晚都抱着那些草药睡觉。

珍珠则被他磨成了粉,让师父吃了。听说珍珠养颜。

钱银给了阿二,阿二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他说他正在拆解一个古阵法,阵法破后即可依循轨迹收为己用再重新布置于神仙谷外。

小春也拿了一堆银子和银票。小三前些天还看见那败家子把银子磨成丸,在院子里弹小鸟。

该说的都说了,该交代的也交代好。踏出厢房后小三以为自己能休息了。

哪知小七那四个丫鬟就站在门外,穿白色的那个一见到小三眼睛就弯弯带着笑,双手朝着他手臂搂了过来。

「……丫头,」三爷一字一句说道:「这里离楼梯口很近,我一把把给扔下去信不信?」

「讨厌啦~」素蘅笑着说道:「三爷真不懂怜香惜玉~」

小三才要张口,眼角余光却见有个身影朝他这边走来。

待他看清来人,有些讶异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是地支之首,他培养的部属之一。

那人弯腰,右手横贴腹间朝小三行了个军礼后立即说道:「今日轮到属下随着五爷六爷。」

小三听完,眼睛[了[。「你是说,那两个浑小子现下在这里?」

「是。」

「在妓院里?」

「是。」

「……」伴在小三身旁的小七发誓,他此时此刻感觉到三师兄周遭散发出了,赤裸裸、毫不掩藏的杀气……

「南无……」小七喃喃念道。五师兄六师兄,师弟势单力薄,更不敢忤逆犯上,如今只得祝祷一句:早死早超生啊……

☆☆☆

小五和小六正在厢房里听曲子。

弹琴的漂亮妹子据说是花魁来着。

但小五对古琴的兴趣比对妹子大,好奇在旁探了几下,然后就不知道为什么变成小六躺在长榻上吃果子喝醇酒,而那花魁妹子从后头轻轻搂着他,教着他如何拨弄琴弦了。

几个音,不成调,但有婉转相思藏其中,若非有心人,自是难察觉。

气氛轻松闲适,小五小六两人嘴角隐隐带着笑,苏雪楼这角落似乎另成天地,让他们始终紧绷的心弦慢慢松懈下来。

然而房门却在这